早晨，周横家的小平房里。周萍与奶奶、爸爸正在吃饭。r
“爸，你今天去签协议吗？”周萍问。r
“去，怎么不去？”奶奶代儿子回答了。r
“去就早点儿去。”周萍劝爸爸，“昨天孙区长说了，谁家先搬家，谁家就先选房。迟早都得签，你干嘛往后蹭啊。”r
“萍儿……”周横看了看女儿，似有难处，“听说，那最小的套间还55平方米哪。”r
“你干嘛要小套？”女儿不满意了，“要就要个大套。你和奶奶住了多少年平房了。应该享受享受了。”r
“大套？65平方米呀。”周横吃惊了，“那要好几万呀！”r
“我拿。”周萍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r
“你才上几天班呀？”周横睁大了眼睛问女儿，“哪来那么多钱？”r
“爸……你就是老脑筋。”女儿埋怨了他一句，“我可以贷款、按揭……”r
“什么‘暗借’？”奶奶听糊涂了，“你小小孩子家，可别替我们老一辈儿的人‘拉饥荒’呀。”r
周萍听奶奶一说，噗哧一下乐了。她调皮地用筷子指了指老人家，说：“奶奶，你就别管了。就在家里等着上新楼吧！”r
“哈……那我可托你的福了。”奶奶呵呵一笑，却又严肃地对儿子说：“我看，要个55的小套就行了。省点儿钱，将来给小萍儿多买点儿嫁妆。”r
“买什么嫁妆？”周萍一听，急了，“我这一辈子，谁也不嫁！”r
“哈……”奶奶一听，开心地笑了。她看着孙女儿，心疼地说：“不嫁可不行。现在呀，多少好小伙儿都等着咱们选呢；要是上了楼，想当女婿的人还不得排成队呀！”r
卧地沟市场热闹处，锣鼓喧天。一杆杆彩旗随风飘舞。r
彩旗中间，立了一块宣传板。板面上，是一幅漂亮的楼群效果图。图上标了几个大字：卧地沟的明天。r
这幅效果图，引来了很多人观看。r
宣传板旁边，拉起了一条红色的布幔。布幔上印了一行黄金大字：现场签订拆迁协议r
红英正与几个工作人员高兴地摆着桌子。r
与前几天相比，桌子多了，业务内容也多了。r
中间长条桌上，放上了“签订协议处”的标牌。旁边的桌子上，放了“政策咨询处”的牌子。r
斜字排开的，是几个小桌子。桌子上分别摆放了“土地局”、“拆迁办”、“公证处”、“产权单位”的标识牌。r
除了“开发办”的位置空着，其它位置都坐上了工作人员，摆放了微机。r
小娟儿也加入了工作人员的行列。她坐在政策咨询处的位置上，熟练地打开了微机。r
看见小娟儿，老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r
他看了看微机，又看看小娟儿，试探着问：“小娟儿，你在这儿上班了？”r
“不。我是临时帮忙。”小娟儿泰然地回答着。r
“嗯，你有这技术，不愁没有工作了。”老拐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r
“老拐叔，你要签订协议吗？”小娟儿问他，“现在还是空白呢。你要是现在签，就能排第一号。”r
“哼，第一号，第末号也轮不上我。我哪儿有钱？”老拐撇了撇嘴。r
“老拐，你要是不签，你儿子都饶不了你。”一个中年妇女看到老拐的样子，上来就数落了他一句。r
“那你怎么不签？”老拐反问她。r
“我爱人到老人那儿取户口本了。户口本要是在家里，我现在就签。”中年妇女毫不示弱地告诉他。r
“喂，来了来了……”红英的手突然往前面一指。r
灿烂的朝阳下，大步走来了林师傅和周横。他们后面，跟了不少人。r
“红英书记，我们签协议来了。”林师傅看见红英，首先开口打了招呼。r
“欢迎欢迎……”随着红英的欢迎声，工作人员起立鼓掌了。r
“喂，周横，你先来。”林师傅谦让着。r
“林叔，你是老党员了。你先来。”周横推辞着。r
“嗨，党员要发扬风格嘛！”林师傅一下子把他推到了前面，“卧地沟这第一号，就是你的了。”r
周横不好意思地站在了前面，问红英：“书记，这手续……具体怎么办？”r
“先到那边核实地照、房照，再来签协议。签完，办一下公证手续。”r
“好。”周横点点头，拿出证件来到土地局和拆迁办的办公桌上。r
“林叔，该你了。”r
“嗯。”老人家一下子掏出了几个证件。r
“林龙呢？”红英问他。r
“干活儿去了。这不……要上楼了，得抓紧挣钱呀。”老人家笑了笑，然后依次来到了土地局和拆迁办的办公桌前。r
“后面的，接着来……”红英招呼着大家，“人多不要紧，大家排一下队。好不好？”r
后面的人听红英一说，自觉地排成了一条长龙。r
“红姐，开发办没有来人。这审核章盖不了哇！”社区办公室的小刘发现了一个问题，急忙告诉红英。r
“这……说好了现场办公，他们怎么现在还不来人呢？”红英焦急地掏出了手机，按了几个号码。r
“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话里传出了提示音。r
“胡闹！”红英气愤地看了看电话，无可奈何地对政策咨询组的一名工作人员说：“老刘，你熟悉拆迁业务，帮助审核一下吧。”r
“可是，我手里，没有审核章啊！” 老刘为难地摊开了一双手。r
“你先签个字。”红英当即决定，“审核章，后补！”r
“好。不过……没有争议的我可以处理。”老刘提醒他，“有争议的，还是等他们来了再说吧。”r
“嗯，行！”红英听了老刘的话，立刻拿起小电动喇叭，对站队的人提醒说：“拆迁有过争议的，明天再来办。没有争议的继续办理！”r
“这是怎么回事儿？”有几个人噘着嘴从队列里闪了出来，“让我们白白跑一趟。”r
“政府不是动员我们早签协议嘛，我们来了，怎么又办不了呢？”r
突然，一串鞭炮炸响了；接着，在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中，大喇叭里广播说：“卧地沟一号：周横。二号：林龙。三号……”r
听到广播里公布的顺序号，不少旁观的人也站到了签协议的队列里。r
办公室里，芏子仕正翘着二郎腿看《棚改简报》。r
简报首页上印了一行大字标题：卧地沟棚户区居民踊跃签订拆迁协议r
“啪”的一下，简报被扔到了桌子上。r
脸色焦虑不己的芏子仕，急得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r
电话铃响了。r
“喂，是子仕吗？”r
“呃，老领导，你好。”r
“我听说，卧地沟的人开始签订协议了？”r
“是啊。可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芏子仕显得很不服气。r
“子仕，有什么情况吗？”r
“老领导，你知道…… 卧地沟的老百姓为什么签协议了？”r
“为什么？”r
“因为方天民放宽了拆迁政策。”芏子仕气愤地说：“他把那些棚厦子算入回迁面积了。”r
“这……这是违规。政策不允许呀！”“老领导”顿时生气了，“要是开这个口子，我们去年的‘棚改’也能成功呀。喂，你作为开发办主任，没提出反对意见吗？”r
“讨论的时候，我是坚决反对。可是，其它部门，都在趋炎附势地向新领导靠近哪。我一个人，哪儿顶得住？”r
“哦……子仕，难为你了。”r
“今天，气得我连现场办公都没有参加。”r
“子仕，人家现在求胜心切，搞一些违规动作也是情有可原啊……”“老领导”的口气又显得大度了，“你呀，最好不要硬顶。我看，将来事情闹大了，上级会追究责任的。你要心里有数啊……”r
“谢谢老领导，我就照你的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