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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他不是在说笑。哥哥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一旦说出口,便会坚持到底,纵使一辈子当对假夫妻,也心甘情愿地为她误尽一生,要说她还不懂那是什么样的情感,便是自欺欺人了。r

他用这样的心情爱了她多少年?她竟全然不知,她愧负他,好深……r

顿悟了这点,她心头慌乱痛楚,不知如何面对这个情深似海的哥哥。r

“茶水凉了,我去换一壶。”几近逃避地,她转身端起茶水匆匆而去,许是走得太急,不慎绊着裙摆,听到碎裂声响时,她已跌坐在地。r

陆祈君面色一变,迅速上前。“盼儿!”r

“痛……”她脸色煞白,掌心护着肚腹。“哥哥,孩、孩子——”r

“盼儿别怕,有我在。”他抱紧她,朝门外喊——r

“来人!快去请大夫!”r

以最快的动作请来大夫,安了胎,有惊无险。r

陆祈君自始至终陪在她身侧,紧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惶惧。r

大夫正在桌前开方子,不忘念念他们。“连帖安胎方子都没喝,你们不知道怀有身孕初期最是要谨慎,一个不留神动了胎气是会小产的……”r

“初期?”疑惑浮上心间。“这样算是初期吗?”r

“头三个月都算初期!”大夫微微动怒。这糊涂爹爹可否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妻儿啊!r

此话一出,他震愕,望向她瞬间惨白的面容。r

但他没忘记现下还有外人在,硬是强压下奔腾心绪,试图以最沉稳的嗓音回应。“多谢大夫,我会多留意。莲儿,替我送送大夫。”r

直到房门关起,他回到床畔,盯视已坐起身来的她。“盼儿,你可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r

打陆武离开至今已近四月,她腹中胎儿怎可能未满三月?若这孩子不是陆武骨肉,那又会是谁的?r

“我……”她眼神游移,怎么也不敢看他。r

“看着我,说实话!”r

哥哥从没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对她说话,她缩了缩肩膀,不敢应声。r

终究是恋她甚深,见她惊吓,亦不忍苛责。r

他叹上一口气,抵靠床柱,神色黯然而疲惫。“你若还有别人,应该早说出口,我和爹娘会成全你,如今——”如何收场?r

他以为她偷人r

她张大眼,无法置信地瞪他。r

“陆祈君,你出去!”他究竟当她是什么样水性杨花的女子!r

不是这样吗?如若不然……r

“盼儿,我不懂你——”r

“出去!”她挥开他,缩到角床,满腹冤屈。r

她好生气!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她没有偷人,她没有!r

她哭得太伤心、眼泪落得太急,彷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瞬间,震撼而惊痛的领悟敲上他心房,痛得他几乎发不出声来。“莫非……你不是出于自愿?”r

她瑟缩了下,紧抿着唇,身子微颤。r

够了!光是这样的反应就够给他答案了。r

“发生这种事,为何不告诉我!”他怒吼。r

这是几时的事?她竟绝口不提,独自一人忍受伤害、屈辱,当时的她,会有多恐惧?r

一思及此,饱满的怒意与痛意,几乎撑爆肺腑,他无法思考,一个大步上前,揪握住她肩膀。“是谁?告诉哥哥,伤害你的人是谁?”r

“不要——”他失了自制的手劲抓疼了她,盼儿直往后缩,抵着床柱,退无可退,哭泣乞求。“你不要问……”r

任何女人,遇上这事儿,谁不恐惧?谁不害怕?他完全不敢去想,那人究竟是如何伤害她……r

“别怕,盼儿。”他强抑心痛,哑着嗓轻道:“哥哥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一丝伤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让你受此屈辱,无论是谁,我会要他拿命来抵!”r

那她又该如何告诉他,那人是他?r

她不能说,说了哥哥会自责、会无法原谅自己……r

她咬紧牙关,摇头不发一语。r

“盼儿!”r

“我不要!”r

“盼儿!”不让她躲,硬是扳回她的身子。“你不说,是因为你根本也有意默许吗?陆武才死多久,你便做出这种事,对得起他一片深情?”r

哥哥……好过分。r

她咬着唇,含怨瞪他。r

他都说成这样了,还是不说吗?r

“你会这么护着他,可见不是一般人,我这便去禀告爹娘,看这事——”r

“哥哥,不要去!”她吓坏了,这事要让爹娘知道……她完全不敢想像后果。r

“不想让爹娘知道就说实——”r

“是你!那个人是你!”不堪逼迫,她吼了出来。r

他顿住,收回步伐,难以置信地回身望她。r

“你说什么?”r

他太清楚她的性子了,这么激她一定有用,可他没料到,激出来的会是这一句。r

“你知道……”他艰困地发出声音。“你在说什么吗?这事不能信口雌黄——”r

啪!r

未待他说完,她一巴掌重重甩了去。r

他不认!r

她都说了,他却不认!r

他当她是什么样恬不知耻的女人,会拿自己的清誉诬陷于他?这辈子,她没对他说过一句谎言,她赔上了清白,他却说她信口胡言!r

自尊深受羞辱,她恨恨地道:“陆祈君,我好恨你!”r

这一掌甩去,陆祈君僵愣,内心的错愕大于颊边的疼痛。r

她神情太悲愤,不似为搪塞他而信口说出,可没道理他做了如此卑劣之事,自个儿却一点记忆也无……r

“盼——”r

“滚出去!这辈子我不要再见到你!”无法听他再多说一字一句,她伸手推他。r

“盼儿,你当心别——”不敢反抗,深怕她又动了胎气,被她推出外头,房门当着他的面重重关起。r

“盼儿,你把话清楚啊!”r

“走开!”r

怕伤到盼儿,陆祈君不敢强行破门而入,听着房内传来的啜泣,一声声揪扯心扉。r

想啊,陆祈君!你究竟干过什么好事r

盼儿比谁都要维护家人,尤其这辈子不曾对他扯过谎,总是用最纯净剔透的心对他,若无此事,断然不会扯谎陷他于不义,然而……r

若真做了,他岂会不知?r

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记不起自个儿几时侵犯过她。r

这一僵持,便是一夜。r

她在房内哭累睡去,他被拒于门外,苦思一夜,也冻了一夜露水。r

天微亮,他颓然靠坐门外,彻夜无眠。r

婢女送来热水让她梳洗,见他被关在外头,掩嘴偷笑。“少爷,您又上花楼,惹小姐生气了?”果然冤家、冤家,无冤不成一家呢!以前当兄妹也没见这两人吵嘴斗气,反倒是成了亲,才被赶出房门。r

陆祈君面无表情,冷冷回应。“我没上花楼。”说得像他成天上勾栏院寻欢似的!r

“那小姐为什么生您的气?”r

陆祈君不欲多说,起身暂避。r

盼儿性情虽温驯,要真拗起来也拿她没法儿,她说不见他就是不见他,他要守在门外,她怕是一步也不会踏出——r

等等!r

恍如一道惊雷劈入脑海,他收住步子,回身抓住婢女的肩。“你刚刚说什么?”r

婢女被吓着,微张着嘴一脸茫然。“奴婢说错什么了吗?”r

“我问你刚刚说了什么!”他惊吼。r

没见过少爷这般失控,她吓得结巴。“我、我问小姐为何生、生您的气……”r

“不是!再之前呢?”不自觉加重了手劲,那一句话,牢牢扼住了他的咽喉,恐惧蔓延……r

“您、您是不是……又上勾、勾、勾栏院,惹小姐……”r

勾栏院!r

这三字劈得他茅塞顿开。r

是了,是那一日,他喝得烂醉如泥,确实做了那荒唐事!原以为是青楼女子,便没再思及其他,如今想来……r

寒意遍及周身,他颓然松了手。r

盼儿在那一日之后,大病了一场。r

也是在那一日之后,避他如蛇蝎。r

原来,床上那抹红渍,是她的处子证明。r

天!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夺她清白,玷辱了视他如兄,全心敬爱、信赖他的盼儿!r

他一拳重重击向门廊梁柱。陆祈君,你还是人吗禽兽不如!r

他浑然不觉疼痛,蹲下身,将脸埋进掌中。r

处心积虑保护她十八年,千般思量、万般计较,为的是护她周全,一丁点痛都不舍得她生受,怕她疼、怕她哭、怕她受委屈……到头来,伤她最重的竟是他,这一伤,便毁了她一生。r

他好该死!r

少爷……在哭吗?r

婢女被他激狂样儿吓着,赶紧退避。r

麻麻木木,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恍如自言地喃道:“我想起来了,盼儿。”r

房内,静默无声。r

他不晓得她听见了没有,无知、无觉地等着。r

许久、许久过后,她始终不予回应,他再度启口。“开门好吗?盼儿。”r

她不语。r

“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他毁掉了一名女子视如生命的贞洁,就是以死谢罪都偿不了他欠盼儿的。r

“你……走开……”房内有了动静,却是驱离他。r

她心乱如麻,不晓得要怎么面对知晓真相后的他,至少此刻不能。r

他闭了下眼。“这是你希望的吗?”r

她不想见他。r

她说:“陆祈君,我好恨你!”r

她说:“滚出去,这辈子我不要再见到你!”r

她说的每一句话,字字椎心地扎在心口。r

是啊,谁会想见一个禽兽般伤害她的人呢?连他都无法原谅自己,又要如何乞求她的原谅?r

“如果……”他哽了声,无法喘息,心已痛得不知如何发声。“这是你要的,我会。”r

他会成全她,今生永不出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