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得醉了？”r
赫朗赤自马上窜身而下落在我面前,额上沾着汗水,手里攥着马鞭。r
我递上一方手帕。r
他冷眼瞥我,自我身边走过,走进帐中。r
我收回手帕,追着他进了帐子,道：“修升呢？”r
赫朗赤转过身,手背拂去额上的汗水,道：“朕听闻过一个关于你的传言,倾城瑭姻的故事,”r
“如此无稽之谈陛下怎可尽信？”r
赫朗赤狼目微动,光芒凌厉成一刃,细密成网揪的人挪不开眼。他说：“那你为何与修氏为难？”r
“那是我自己的事,陛下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陛下此番神不知鬼不觉的重创边境驻军活捉主帅可谓是收获颇丰,泫汶不过是要修升一命,难不成陛下想反悔？”r
赫朗赤恨恨的瞪我,灰色的眼中强压着怒火,道：“朕忘了,你是个没有心的女人。”r
说罢不再看我,手放到唇边吹了个口哨。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帐内清晰可闻,原本铺置白老虎皮的地上渐渐向两侧分开,一个地道的入口露了出来,黑暗的楼梯一望不见底,似乎尽头闪着橙黄的光,又似乎只是黑沉沉的一片。一黑衣人自内走出,青眉细目全然不似蛮夷人的粗犷脸型,脸色苍白透着几分阴柔,许是长年不见天日。r
赫朗赤道：“守着。”r
黑衣人略一点头。r
我留意到赫朗赤说的是汉话,而不是蛮夷语。r
青石铺砌的石阶,阴湿的墙壁,幽暗的光线。台阶上长了藓类,很滑,我紧跟在赫朗赤身后,全然留心。r
沿着直贯而下的台阶走到尽处,便是一处石室,灰色的石壁凹凸不平,墙上挂着火把,盈盈明明的火光映红了修升的脸。r
修升被绑在十字的木架上,铁质的镣铐锁着四肢,身上的衣服支离破碎,头发披散凌乱,身上是一处处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渗着血,鲜红的暗红的血迹沾染了衣衫布满的肌肤,那张纵马京城不可一世的脸光辉不在,头低垂着。r
心中快跳了两拍,一种夹杂着兴奋激动的情绪在心头的蔓延开来,宛如见到猎物的猎手一般,我压抑不住升腾起来的兴奋。r
赫朗赤侧头憋了我一眼,如墨的瞳孔一微,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r
我缓缓走向修升,站在他身前,距离很近,这种近在咫尺的征服的快感让我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种妖媚一般的笑声,我感到陌生,不论是前世温婉的瑭姻还是今生伪善的泫汶,在人前都不敢笑得如此魅惑。而现在,我憋了一眼微愣的赫朗赤,在修升抬起的眸子里看到了笑得媚若妖的自己。r
修升张了张嘴,含着血的嘴里吐出几个字：“是你,瑭姻。”r
我伸出两个指头把他额前的长发拢到后面,轻柔的应道：“我是泫汶。”r
修升啐了一口,血腥气溅到了我脸上,他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我道：“你,真是毒如蛇蝎,当年留你一命,乃是我修氏最大的错误。”r
“修元帅说笑了,王后恨瑭姻入骨,怎么舍得让瑭姻死呢,沦为娼妓……哈哈哈,很好呀,确实是痛不欲生的恩典。”r
修升说：“哼,这样的恩典……若不是王,你可知道灰飞烟灭的极刑。”r
我取下头上的发簪,沿着他结痂的伤口一点点的刺进去,横向扯动,生生撕裂那些伤口。r
修升的眼中一片血红,仇恨的火焰吞没了他的眼白,这位纵横沙场数十载的将领气势依旧震人。他忍着痛,咬着牙吞掉了呻吟声。r
我看着他圆瞪的眼睛,往事一切历历在目,仇恨的火苗漫上心间,带着灼烧的疼痛燃遍全身,猩红的记忆迷蒙了双眼。r
我紧握着发簪狠狠的插进修升的胸膛,拔出来,再插……r
湿湿的液体溅在我脸上,却使我更加兴奋。夹杂着修升的闷哼,我机械的刺穿他的血肉。r
那一天,在蛮夷大帐的密室里,我第一次痛快的发泄自己的仇恨和压抑在心中百年的屈辱,赫朗赤许是唯一见过这样疯狂嗜血的我。r
赫朗赤冲上来在后面紧紧的抱住我,强拉着我后退几步。r
我挥舞着发簪,大声的挣扎叫喊。一口咬在了他胳膊上。r
赫朗赤怒极,扳过我的身子,挥手就是一巴掌。r
“啪”的一声,我愣愣的停了动作,手无力的滑到身侧,赫朗赤圈着我,一双厉目竟然柔光毕现。r
我笑了,自嘲的笑容道：“你觉得我可怜吗？”r
赫朗赤愣了一下,随即扬唇轻轻的笑了,如同风和日丽的草原上升起的太阳,炯然的温暖。r
我突然觉得只有这一刻自己才是真实的活着的。r
我说：“他是我的。”r
赫朗赤笑看我一眼,转向修升,侧脸如同刀削般坚毅,眼中漠漠寒光锋利如芒,他低声道：“修元帅,朕再问你一次,帅印在哪？”r
修升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连字成句,“你……你们狼狈为奸,不会有好下场……”r
赫朗赤背过身子,道：“他是你的。”r
痛苦已经持续了二百年,这次,痛快的结束吧。r
我捏上修升的脖子,注视着他脸上每一刻的表情,清脆的一声,修升双眼凸出生命就此终结。r
“你快乐吗？”r
我嗤笑一声,抬头去看赫朗赤,道：“什么是快乐,我已经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