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汶阁。r
我仰面坐在木质浴桶中,在温热的泉水和紫阳花瓣中放松紧绷的身体。算上今日不过四日逃亡,却仿若百日颠沛一般身心俱疲。r
小淅眼中含泪的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我。r
我笑道：“怎地,小淅,你是在被我沉鱼落雁的美貌,还是软玉柔香的身体惊呆了？”r
小淅瞪着我,眼中满是担忧与关切,道：“小杨说夫人这次险些丧命,再看看修将军那伤势……”r
我身子一直,惊起了水上片片波皱,“修涯怎么了？”r
小淅深沉的看着我：“夫人走这一遭,心境似乎不一样了。”r
我颓然后仰,无力的倚在桶边,道：“罢了。是我执着了。”r
小淅道：“修将军伤重昏迷,高烧不退,现在全京师的名医都聚在将军府,命是暂时保住了,可……可不知为何将军就是不醒,据说若是再托下去就……”r
我缓缓的闭上眼睛,道：“别说了,命在自个手里由不得旁人。水冷了,去烧些热的来。”r
小淅沉默半响最终无声的走了出去。r
水微凉,反噬着我体内的热量,心上丝丝冰冷蔓延。r
我说：“进来吧。”r
一阵冷风自开启的窗户渗进,又顺时消失。我睁开眼睛,月灵眸光清冷的立在眼前,脸上平淡无波犹如冷月边锋隐去了情感。r
她冷冷道：“主公想问夫人一句话。”r
“你说。”r
“这般罔顾性命的冒险值得吗？”r
我笑若桃花道：“值不值得,这个问题问我这一无所有的人合适吗。他希望我怎样回答？我又能如何作答。”r
月灵低头沉默。r
我笑看着她：“咱们女人间说说倒是无妨。在我看来,要锁住一个男人的心,或者说是要得到男人深情相待,纠缠哭闹是下下策,也唯有深闺怨妇值得一用。至于那若即若离爱答不理的欲拒还迎之策对于一般男子倒也见效,可遇上了厉害的角色反而无用。而投其所爱,展现才情也算是良策。可需要长时间的积淀,解不了我的燃眉之急。所以,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生便是幸,死便是亡,没有什么值得顾虑的。”r
月灵颇为惊讶的看着我说：“夫人对人心了若指掌。”r
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呵呵,我在凡间做了二百年的妓女,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显赫的高官贪婪的商人粗鄙的小贩,脱了衣服,压在我身上骨子里最真实的东西就暴露出来了。”r
月灵目光一紧,又云淡风清的散开,道：“夫人所托之事已有消息。”r
“哦？”r
“主公说,一个月后便是五年一度的四方朝见之日,主公必然会被召回京城,若不是修涯将军的事情耽搁了,修升元帅昨日就该动身了。”r
“知道了。后面的事容我想想再做决定。”r
月灵眸底秋水般的沉静,淡淡道：“夫人可识得赵记老铺的掌柜？”r
我面上无痕淡然道：“识得又如何？”r
“根据地杀的情报,此人乃是蛮族安插在京城的细作。”r
我不语,眼底无澜平静的看着月灵。r
她接着道：“前天,夫人不在府里的时候,赵记掌柜送来了夫人定下的货品。川总管代收了。”r
我咧开一丝微笑,“月灵,说你真正想说的吧。”r
“月灵想说,赫朗赤凶虐狡诈不可相信,望夫人小心。”r
“嗯。此事昊殇怎么说？”r
“主公说,他信你。”月灵眼中的脆弱一闪而过,心情却泄露在紧握颤抖的手上。r
她见我看她,不自然的低了头,说：“夫人可是要看赵记掌柜送来的货品。”r
“不必。”以赵记掌柜谨小慎微的脾性,断不会让消息情报落入第三者的手中,授人以权柄。r
寒冬天凉,水温降得很快,桶里的水渐渐冰冷刺痛皮肤。我动了动身子,坐久了有些麻木一时竟使不上力,便道：“小灵,过来扶我一把。”r
搭上小灵的胳膊借了把力站起身来,披上外衣。却没有松开她的右手,反而快速的掀开了衣袖,不由一惊。小灵本该白皙的胳膊此刻狰狞可怖,那布满整个小臂的伤口好似万虫噬咬一般,鲜红色的血丝,暗红色的血痂,粉红色的嫩肉……混乱的掺杂在一起,依稀可见森森白骨,触目惊心。r
我惊道：“是谁？竟然用上了霸道的尸虫。”r
月灵低着头轻轻的抽出了手臂,盖上了衣袖,冷声道：“夫人忧心了,是月灵犯了错,理应受罚。”r
我心一冷,“是昊殇。他怎会使出这么阴毒的手段。”r
月灵肩头微颤,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其实……在主公眼里,除了夫人,其他的人都不算是人。”r
我无语,抬头见窗外明月高悬,看似一片明朗。只是我知道,一直都知道,物是人非已经回不到从前。百世轮回,我弄丢了纯真善良的瑭姻,昊殇又何尝留得住自己的本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