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边朝阳刚刚露脸,给周天镀着一层橙黄色的光,阳光偷偷从窗缝中挤了进来,暖暖的打在脸上。r
睁开眼睛,便是这样一张俊眉修眼,顾盼神飞的脸,浞飏睫毛低垂的睡着。我舒展下略微有些酸疼的身子,蹑手蹑脚的下床,随手披了件银红散花锦缎罩衣,推门而出。r
与此同时,浞飏的声音紧随而至：“别开门。”r
可是,晚了。门应声而开,门外五个人,白面青衣,一字排开的跪在青石地面上,神色有些疲惫,腰板却挺得笔直。而此时都面带诧异的看着我,很快又都低下了头,嘴角时掩不住的笑意。我“啊”的叫了出来,赶忙缩身回屋,匆忙关上门。r
于是,很多年后,这些护卫们回想起那个狼狈的清晨,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漾开丝丝笑意。平日里仪态得体,举止从容得体的女子,在房门打开的时候,杵在头发蓬乱,睡眼蓬松,身上穿的是里面的内衣裤,白色纱质柔软透明,上身披了件银红的罩衣。似乎是没有料到大清早的门外会有人,还是五个男子,她顿时石化,脸憋得通红,惊叫一声缩回房间。r
浞飏已经起身,正坐在床边穿靴子,见我手按着心口,一脸窘态方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扬着眉扫了我一眼,“命他们自挖双目即可。”r
草菅人命。r
“不要,是我自己莽撞了,怨不得旁人。”r
丫头们敲门而入,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洗脸,漱口,坐在镜前,小淅为我梳头。r
眼角瞥见门外跪着的五个青色身影,问向浞飏：“那五人从何时开始跪的？”r
“回府之后。”r
“啊。”镜中的我面色潮红,红色一直蔓延到耳边。那昨夜的一番云雨岂不是都被他们听见了。r
浞飏轻笑：“对我也没见你这么害羞。”r
我气恼的拂去小淅的手,“不梳了,不梳了,没脸出门了,就这么披着吧。”r
浞飏一脸笑意的站在我身后,镜中的他眉墨如画,眼亮如星,一身黑衣衬得人越发俊秀挺拔。他把我的发拢在手中,梳顺,用条水蓝色的丝带束扎在头后。r
“别赖皮了,收拾收拾,带你去临月楼吃些滋补的。”r
一听吃立马来了精神,眼睛闪亮的发光,穿了翡翠撒花裙,同色撒花短褂,外罩水蓝轻纱,动作一气呵成,临了又匆匆往脸上扑了几下胭脂。“可以走了。我要吃一品天香、清蒸鲈鱼、雪花片汤、珊瑚鱼球……。”r
浞飏见此笑意更浓了。r
屋外,五个青衣人笔直的跪着,鬓间的发已结霜,衣服被露水打湿再被太阳晒干已是一片褶皱,身上还有刀伤,隐隐渗着血。见是浞飏,神色立刻恭敬。r
浞飏道：“不必再跪,我的话既然不听,就不用再跟着我。”r
我暗自纳闷,这五人对浞飏的遵从是发自内心渗入骨血的,何时不听过他的命令？忽而想起我为浞飏吸毒时他曾命五人拉开我。真是不知好歹,当时若当真依他所言拉开我,此刻这桀骜不羁的浞飏已然是一滩血水,成为蓝妖下的亡魂。这五位青衣人都不失为铁铮铮的汉子,身为皇室随身护卫骨子里的血都是忠的,被主子所弃这么大的耻辱还不得累及五人以命相殉。可浞飏说出的话怎么能收的回？r
我问向浞飏：“那是不是听谁的话就跟着谁？”r
他探究的看我,一时猜不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所以跪也没用,都起来,别脏了地方。”r
我冲五人使眼色,五人都不是笨人眼珠一转立刻起身,向浞飏躬身行礼：“多谢少主。”又向我作揖：“多谢夫人。”r
浞飏也明白中了我的套,狠狠的瞪了我一眼。r
这可不怨我,是你自己承认的“听谁的话就跟着谁”,又是你大少爷自己让人家起来的,你说起就起,这还不叫听你话,还不跟定你。r
一青衣人单膝跪地,神色寥落道：“清杨愧对少主,几番护卫不周,而今又……”说到痛处铁血男子竟哽咽落泪,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见那清杨左边袖管空荡荡的,再细看面目方知便是当日凡间自断一臂的人,青衣人的首领。此刻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为五人之中伤的最重。这一身新伤旧伤没个半把个月怕是恢复不了,即便伤养好了,身手也大不如前,如何护浞飏周全。r
“你想离开？”浞飏道。r
“是,清杨已无面目留下。”说罢重重给浞飏磕了个头,起身就走。r
我见浞飏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相握,青筋暴起,知他心里也是难受。虽然表面冷峻严厉近乎不近人情,可对这些从小陪伴左右的护卫也是有情的,不外露的兄弟情。我刚才的小把戏他未必看不破,毕竟浞飏要做的事谁人拦的住,他顺着我是因为不是真心想赶走五人,一个帝王,一位王者,始终将面对情与权的两难,为了维护帝王的威严牺牲的永远是身边的亲近的人。我也曾是皇权下的牺牲品。r
“慢着。”我说,“泫汶有一事相求,不知清杨可否成全。”r
众人疑惑的看我。清杨转身,抱拳道：“夫人尽管吩咐,清杨定当竭尽全力。”r
“泫汶虽是女子,却喜刀枪。无奈不遇名师,一直苦无机会,不知清杨可否留下教我些许拳脚功夫。”r
“夫人……”r
“也是我水汶阁简陋,委屈了你,泫汶强人所难了。”我打断他。r
清杨忽而躬身行礼道：“多谢夫人收留。”r
浞飏拍了拍清杨的肩,声音竟有些沙哑：“以后夫人的安全就交给你了。”r
一时间,几个青衣人眼中都有了泪光。r
我笑道：“清杨,清杨,还真别嘴,以后就叫你小杨吧,听着亲切点。小淅,快带小杨去疗伤啊。”r
浞飏哭笑不得的看我,“这临月楼还去不去。”r
“去,当然去。”r
“这府里怎么没几人？”我拉着浞飏问道。r
“秋猎还没回来。”r
“那你怎么回来了？”我不知好歹的问。r
浞飏瞪我一眼,一甩衣袖径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