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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谁敢怀疑张天师的卦


  京城,三月,柳絮飞,宜休沐、出游。

  正是一年中春光最美好的季节,依照黄历来说,也是官员休沐的日子。大明朝当官,比之于唐宋不容易,一年之内不过有十多天的假期。然而这不是太祖、成祖之时,现在制度逐渐松弛,大部分的主事官不过每天办公半日而已,甚至有些地方官员,少了京察这道绳索,一个月也难得在衙门坐堂几回。

  三月的时间,京察刚刚结束,秋狱还早,上计则更要等到冬天,国家太平盛世,天下海晏河清,一些小偷小摸下面衙门就处理了,大案要案则由大理寺接受,刑部就成了清闲的衙门了。

  刑部主事谈复今天五十六岁了。

  他三十多岁担任从小吏升级为官僚,之后一直在刑部系统任职,积功成为刑部的办事官员,虽然在进士出身的官员来看,不过是一个“浊吏”,但是对出身平民的谈复来说,自己这一生可以算是功成名就了。

  正六品的官员身穿鹭鸶青袍的常服,回南京祭祖,足可以让族人长老艳羡不已,乡里亭中立碑纪念。

  上午办完工,随手处理了几份三边来的核算钱粮的账簿,这一日的公事就算完结,谈复年纪大了,又不是清员出身,再加上醉心医术,并不刻意钻营,所以和同僚上司之间的应酬并不多,忙完公事,就向郎中告了个假早早回到家中。

  谈复的官职不够,年岁也未到耳顺,所以没有资格坐轿,只让家丁抬了肩舆,打闹市经过。

  京中,如谈复这样的小官数以千计,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太过在意这个队伍,就连谈复自己也是神游天外,琢磨前几日和大佛寺中方丈玄坛讨论的“佛观一钵水,十万四千虫”的问题。

  “听说江南之地,有能工巧匠依照泰西之地的方法,磨制琉璃,可以得到一种器物,名为单照。”作为一名合格的南人,谈复眼界和见识远超那些来自山西、陕西的北方官员。他想:“单照既然可以让人看到远处的景物,那么必然也可以让人看到细微之处。如果能用其查看伤患,必然能有不同的结果,只是这价格不菲啊。”

  玄坛大师也是高明的医师,说其曾在扬州富豪之家见过一个单照,价格在万两白银之上,而且只有南方出海的大家族才能购得。

  谈复虽然处在油水衙门,但是职位低下,依照成例,不过每年十多两的俸禄,冰炭、孝敬合计也不过百来两,一大家子要在京城中生活,实属不易,要不是谈复夫妇医术高明,往往有达官显贵前来就诊,所获不菲,只怕这一家子要在京中操持贱业了。

  就算是平民小吏出身,谈复还是瞧不起那些个唯利是图的商贩,两个儿子也都送入国子监中读书,以求得一个好出身。

  想到这里,谈复脑袋又有点疼。大儿子年幼好学,从国子监出来获得了一个同进士出身,现在湖南按察使司担任佐官,以家学渊源的医术通晓仵作之术,很是受到上官的赏识,已经是天下略有名声的“神断”了。真正头疼的是二儿子谈纲,虽然年已三十,但是不学无术,整日里在京城中游手好闲,娶了自己同僚杨时之女,但是夫妻不睦,这几日儿媳妇待产,谈纲才稍微收敛一点,在家消停几日了。

  “人说,儿女是冤家,果然如此吗?”突然旁边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素色布衣的道士在不远处正笑呵呵地看着谈复。

  道士打了一个稽首,口里笑吟吟的说:“谈郎中,别来无恙。”

  不等谈复说话,两个抬肩舆的家人就站住了,放下肩舆。谈复慌忙走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三两步走到跟前,下拜说:“天师玩笑了,我这是一辈子的清倌人,哪里指望做个郎中啊?”

  明代风气,习惯以官职称呼他人。如果对方位子卑下,那么就会抬高一个级别称呼。如果平头百姓或者没有出仕的士子见到谈复,那么就要尊称为“郎中”了,而同级或者地位较高的人称呼谈复就是“清吏”了。

  这位张道人法号三济,是当代张天师的师叔,虽然没有得到皇家封赦,尚是白身,然而地位尊崇,在京城的达官权贵中游走,甚至传言说能上达杨太后的天听,所以他称呼谈复为“郎中”,谈复当然不敢当了。

  “哈哈哈,周之兄,百丈竿头更进一步,未来肯定能做郎中的。”三济道人一手捻着自己的胡须,一边笑吟吟的伸手扶起谈复。

  几年前,三济道人的俗家侄女得了一种怪病,无人能治。其家人最后求到出家的三济道人,经过多方转战,才经人介绍,谈夫人精心调理了她一年多才好,因此谈家才和这位三济大师相熟。

  和三济相遇,两人就并行着前往谈府,几个下人和三济道人的侍童默默地跟在后面。

  走了一刻钟,就来到谈府。两人相互行了一礼,进得门来。穿过前院,耳听到后院子传出来忙碌声音,三济道人笑了:“周之兄,你这院子还是这么热闹啊!”

  谈复微微一笑,刚要答话,就听见一个声音急匆匆的跑出来:“父亲大人,可是公务了了?我媳妇早产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头上没有戴帽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脸大汗,身后跟着一个仆人,着急地举着手中的物事:“二少爷,您的冠……”

  看到这幅情景,谈复鼻子都气歪了:“孽畜,还不滚下去。”

  士人如果不带上冠巾而见客,好比是裸行于闹市之中,除非是某些离经叛道的“名士”,大部分人还是必须遵守社会运行的规则的。

  谈经满面羞惭的施了一礼,退下去整冠束带。

  “不要为小儿辈伤神,”三济道人满面堆笑的劝慰,“令公子一派天真风流,不也是可喜的事情吗?”

  “这个孽畜。”谈复一点没有觉得这句话在遗传学上对自己来说是不利的,继续骂道:“尔母亲在房中,你担心什么。”谈复的妻子也是著名的杏林国手。

  “大师。今日里凑巧来为我的这个新丁占卜一卦。”三济道人游戏风尘,京城在三官庙的门口算卦占卜,颇为灵验。

  “好。”这三济道人随手掐指算,占卜了半天,张嘴说,“酉月庚戌日占生子之象,寅木子孙世持化进神,寅木旬空,卯木空而且破,幸得日辰合补,乃休囚待时而用……”

  半天,三济老道开口说:“恭喜周之兄,你这个孙子得卦时乘六龙。”话音刚落,谈纲跑出来说:“大人大人,生了,是个女儿。”

  这话传过来,本来两个在客厅坐着的人,都一下子愣住了。

  三济道人咬一咬牙:“谈兄,别不信我的卦,跟我去找我师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