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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走向天堂(4)


  到圣城拉萨的路,他走了一遍,用自行车骑了一遍,磕长头磕了一遍,整整三遍。按他的计划,今年年底前差不多就能到拉萨。

  他满怀期待与信心地一起一伏,不是机械运动,在我看来很像挽留希望,又像祈求神灵,更像是追逐不变的信仰。

  我这个没有信仰的外来人当然理解不了他们。

  他们这种播种虔诚的仪式,一辈又一辈地延续,在我看来根本是徒劳的,可那来自心底的满足感分明写在他们的脸上。

  衣衫褴褛的僧人还在继续着他的虔诚,黢黑的脸上已经看不到皮肤的本色,风霜的洗礼让这个本来应该很健壮的男人显得有些憔悴。

  我只知道能够在这种极端贫穷的物质生活中享受这样的精神满足,一定是他们的宗教信仰。

  西藏,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有没有我要寻找的东西?

  我相信一定有!

  我一路往南走,沿着青藏公路。

  夕阳沉落在远处的雪山上,把天边染成殷红的一片。

  我一路默默地走着,流连在自己身体里的忧伤仿佛不断地繁衍、扩散,终至与那长年累月笼罩在这片广阔无情的不毛之地上的忧伤融成一片,与其他千千万万的忧伤融成了一片。

  不过还是有让我感动的事。

  走在这条青藏公路上,凡有过路车辆,司机们都会友好地按一声喇叭以示问候,而过往的客车上的乘客,经常是集体鼓掌为我加油。

  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情景。

  欢呼声还来自那些骑车旅行的人们。

  他们的掌声只为一个在路上独自行走的陌生女人。

  他们在表达友爱,这种友爱之花在西藏这片特殊的土地上遍地盛开着。

  今天早上醒来,左腿莫名其妙地抽筋,疼得我走几步就得停下来。

  我想是昨晚受凉了。

  我决定搭一段顺风车,于是坐在路边等。

  就是这样的一个决定,让我的西藏之行第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中午吃饭的时候,听当地人说藏北雨后的公路很危险,路面经常会塌陷。

  没办法,我还是拦住了这辆吉普车。

  司机很热情地招呼我上车。

  车上已经坐着一个女人,看着眼熟,好像是火车上对面下铺的女人。

  她好像没看见我似的,眼神如我在火车上看到的那样。

  我和司机聊天,知道这个女人是来接她丈夫回家的,她的丈夫是唐古拉山输油泵站的工程师,几天前因为心脏病突发,正在抢救中。

  我的心被攥了一下,眼前出现了前几天看到的那条标语:艰苦创业勤俭养路,甘当路石奉献终身。

  这个女人的丈夫只有岁,这个奉献了终身的工程师年仅岁呀!

  吉普车再跑一个多个小时就能到达他们的泵站,看得出来女人的眼神开始出现焦灼状,司机也不禁加快了速度。

  一辆五十铃大卡车在前面慢悠悠地开,我们的司机想超车,嘀嘀嘀嘀不停地摁喇叭并加速准备超车了。这个小伙子年轻气盛,看到大卡车对他的喇叭声置之不理发火了,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踩紧油门几乎是擦着五十铃车的左边冲过去的。

  青藏线这一小段路基,在我们吉普车的两个外轮子的压力下,塌陷了。

  我们和吉普车一起在和路基相距仅半尺距离的草原上翻了个个。

  吉普车的外轮子在松软的路基上垂直下降时我还相当清醒,有些像飞机降落的感觉,陡然间便觉得心脏向左偏斜了过去。

  我尽可能地埋下头来,头抵在吉普车的钢板上,几乎有几分钟的时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头懵然了之后炸裂般疼痛,然后没有了知觉。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我恢复了意识。

  我的腿碰到软软的东西,挣扎着低头看,是同车的女人,脸色惨白,露着冰凉、漠然的气息,仿佛她皮下的鲜血已经被蚂蟥瞬间吸干了似的,没有了一点血色。

  她闭着眼。

  我轻轻晃动她,叫她,没有回应。

  这时我发现她的额头上有血,我有些不明白,刚才还没有血呢。发愣看着她额头上的血越来越多,我托起她的头,血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了嘴角。我的意识渐渐复苏,用手给她擦血,左手拢住她绵软的好像没有颈椎的脖子。

  我最终明白应该先把出血的地方堵住。

  我用手指在她的额头摸索,没有发现伤口,却不断看见血嘀嘀嗒嗒地出现在她的脸上,并看见我的手背上也有几滴。抬头看看,忽然明白是自己的头在流血。抬头的同时,我脸上有液体在流动,像冬季冰冷的蚯蚓在爬行。

  我拖着她费力地爬出了车子,才想起司机小伙子,我大声地喊,没有回应。

  天空变得十分清明,太阳耀眼地高照在头顶,但我始终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阵阵寒气。

  女人躺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身体慢慢凉了下来,肢体也慢慢地开始僵硬。我脱下我的外衣给她盖上,端详着她的脸:安静、超脱,眼睫毛真长呀,皮肤很光滑,没有皱纹。

  这个时候,我才真的相信她已经死了。

  把女人平放在地上,依然把我的外衣盖在她的身上,我坐在了她的身边。

  从不知道死亡会离我这么近,我陷入了恐惧之中。

  我恐惧是因为我本能欲望还想活着,而且要继续活下去。

  当感觉死亡突然来到时,这种恐怖把我投入到了一无所知的深渊里。我想象不出来,死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

  天地在我的视野里开始变化,一片一片地模糊。

  这个时候我听到微弱的呻吟声,猛地睁开了眼睛,顺着声音找到了司机,他的头在流血,腿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我好不容易把他的腿弄了出来,好像断了。

  司机小伙子快速地爬到了女人的身边,大声叫着,哭喊声穿透了我的心脏。

  此时,我的耳边开始出现一种声音,是我来藏之前经常听到的“沙沙”声,就是铁锹撞击沙石的声音,那么清晰,由远而近。只见远处一个男人拿着铁锹挖着什么,瘦弱的身躯在阳光下弯成熟虾状,挖几下便停下来休息一会,随着他的挖掘,他的身影越来越矮。

  我身边的女人忽然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正在挖掘的男人,女人的身影慢慢地从阳光里消失,接着铁锹撞击沙石的“沙沙”声越来越大,一直持续着。

  我的感觉在漂浮,耳边的“沙沙”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了。

  我感觉自己进入了一条隧道中。有点像地下隧道,只是更暗,里头涨满了水,我在水里游着,不过那水并不冷,事实上,感觉一点也不像水,它太暖、太稠了。我可以看见遥远的前方有个光圈,光圈中有个让人感觉温暖的小红点,心里知道自己可以继续朝它游过去,也可以返身游向另一方。

  那个方向也有光线,只是比较暗淡,我不喜欢。

  我一个人游着,一点也不害怕,我选择向前游,向着有光的前方,就像儿时抱着自己的双臂一直向前走一样。

  死亡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始终是个大迷雾,我们都很确定地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死,但我们不知道我们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死亡。

  现在的我很兴奋,我走入的该是一个极端陌生的环境。我喜欢在陌生的环境中,探索那块土地和人们的一切。虽然我对那里一无所知,没有钱财,没有朋友……怎么有说话的声音,是从光线较为暗淡的那头传来的,我看不见是谁,只知道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些人的声音我都不认识。我试图沿着隧道朝她们的方向移动,但水太稠了,就像黏胶。我在胶水里努力地游着,却一点也没有移动。救命,我要过去……我大声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些人似乎不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她们看不见我呢?她们的声音听起来像相隔好远好远,我开始担心她们会抛下我不管。嗯,好像不会,我猜得没错,有一双手伸了过来要救我,我拼力冲出了胶水样的东西,终于看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我知道了那个女人叫珊珊,上海人;她的丈夫在西藏工作了整整年。

  听说她的丈夫几乎是和她同时停止了呼吸。

  我在医院里听到了这么一段完美的爱情故事:他们结婚年了,只能用两个字概括他们的感情——恩爱,他们的爱完全靠书信传送,一年一次的探亲真的如牛郎织女一般,而每年的那个假期都如蜜月一样幸福甜蜜。

  我还听说这个珊珊进藏之前,曾到塔尔寺进过香、许过愿。据说她许的愿望之一就是此次要和丈夫长相厮守再也不分离。

  这段故事给我留下了太多的悬念和想象,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让我敬佩。

  临走的时候我来到了他们夫妻俩的坟前,献上了一束我在山上采的野花,在低头放花的时候,又听到了那种“沙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