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检查结果,曲萍没有打算拿给丈夫看,她不想心爱的男人因为自己而伤心难过。检查单子折了又折,叠了又叠,小小的一团,塞在床脚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
抽屉里,放着一张存折和两张银行卡,存折是丈夫陈刚的,上面清晰的记录着他的每一笔银行进出开支。银行卡一张是她的工资卡,而另外一张则是用来还房贷的卡。足足四十万的贷款,如果她还能活着,夫妻同心,也不过二十年的时间,可现在,她的时间不够了,她必须想另外的办法帮丈夫减轻负担。
“既然我已经不能继续和你相守以沫,就该为你今后的生活多做些打算。”曲萍轻叹了口气,将两张银行卡塞进了陈刚的折子里。
餐厅,陈刚已经摆放好了饭菜,在喊她。
29岁的曲萍,自打从师范学校毕业,就一直在新城市第一中学任教,教初一年级的数学,一天两节课。丈夫陈刚,是某广告公司的业务员,工作很辛苦,早出晚归的,但只要早回来,就一定会做好饭菜等着曲萍。他是个十足的好丈夫。
那则招聘启事,已经贴在校门口的电线杆上好长时间了,但却很少有人关注。曲萍曾好奇的扫过一眼,但只看了个标题,就难言恶心的撇过了脸去。可现在,她需要那份工作,需要多一份收入帮助丈夫减轻房贷的压力。
曲萍是在下午下班之后拨打的那个电话,一串红色的数字,像是一只只跳跃着的红色眼睛,盯得曲萍心里麻麻的。
“喂,您好,我叫曲萍,我想要应聘你们招聘启事上的那份工作。”
电话拨通,对面却一直没有声音,像是处在一个十分冷寂的空间里,曲萍甚至感觉到了那股冷意,嗖嗖的从耳边经过,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是女的?”对方终于有了回应,是个几乎毫无感情色彩的男人的声音。
“是,我是女的,可你们招聘启事上没有写一定要男的。”曲萍快速的说着,似乎担心自己慢一点点,那个男人就会挂断电话。
“你不适合。”果然,男人淡漠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你还没见过我,怎么就知道我不适合。”曲萍反问,眼中有了一丝丝被人看轻的怒意:“我知道,我没有经验,甚至从前根本没有接触过,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要接触这个行业,但你没有权利说我不合适,尤其在没有正式见过我之前。”
原以为对方会回应两句,但是没有,话筒里的男人只是在沉默许久之后,说出了一个让曲萍并不陌生的地址。
“什么意思?”曲萍问,有些不理解对方的意图。
“用你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你适合这份工作。”男人淡漠的声音让曲萍有些不安,她甚至有立刻将手中挂断的冲动。可想想那张化验单,曲萍不安的心趋于平静,将死之人,无所畏惧。
男人所说的地址是一栋老楼,楼体上斑驳的红色油漆诉说着它存在的年代。曲萍紧拽着手提包,小碎步的往里头走着,一路看见的几乎都是老人,孤孤单单的,或走,或坐。
按照电话中的提示,她很快就找到了编号为3的楼栋,还没来得急上楼,就听见一阵争吵声。
女人说:“你好意思怪我吗?那是你爸爸,又不是我爸爸,你这当儿子都能十年八年的不来看一回,我这当媳妇的不来怎么了?又不是我让他不吭不响死在这儿的。”
男人说:“你还是我媳妇儿吗?你要是我媳妇儿,就不该替我来看看我爸,我工作多忙你不知道吗?”
女人说:“忙?你忙个屁!忙着打牌,忙着哄外面的野女人,就是没空来看你亲爹!”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紧跟着是女人不依不挠,委屈的哭喊声。
“好你个李国良,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自己在外面玩女人,亲爹死了都不知道,你还埋怨我,现在还打我?离婚!必须离婚!”
“离!谁TM不离谁是王八蛋!”男人沉闷的“呸”了声。
“离?你做梦,你巴不得跟我离了好娶那个狐狸精是不是?李国良,我告诉你,老娘这辈子死都不离,我就拖着你,我拖死你!”
熙熙攘攘的吵闹持续了好一阵子,曲萍才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是她在话筒里听过的那个声音。
“人都死了,还让鬼不安生吗?”
一句话,整个楼道瞬间安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