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见此师徒二人全不把女帝放在眼里,于心不甘,怒叱道:“尔等虽贵为师尊,按国法也该先行大礼,拜了皇上才是。”
“尔是何人,只顾站在那里大呼小叫,也不参拜于我?”
“吾乃上官婉儿。”
“上官仪是你什么人?”
“祖父。”上官婉儿心头一震,知道她必有后话,但那后话必是不她所能应答的。果然,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寰清已开了口,“你祖父为谁所杀?还有你的家族几百口人又被谁所杀?”
上官婉儿听到寰清说出此话,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看女帝的神色,这明明就是挑拨离间,多年来还不曾有人敢当着女帝的面提她的祖父及家人之死。关于家世,上官婉儿一直不肯也不敢在女帝面前流露出半点子的埋怨,在掖庭里成长的她知道想活命是多么的艰难。为此,她可以认贼作父,“吾家人之死自是因犯了国法,罪在应得。”她的语气里再没有那种不可一世的自信了。
寰清明白了上官婉儿的胆怯与懦弱,随机笑道:“好孩子,活着不容易,能活下来更不容易,”她指了指女帝,横眉冷对,狠狠地骂道:“特别是活在这个暴虐的女人手下就是更加的不易,我今儿个不为难你了。”
女帝在寰清责难上官婉儿时始终和颜悦色。她见寰清转了话锋,随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师傅的心胸还是这般狭隘,你比她大一倍,难为个小孩儿,枉活了八十多岁。”
“我不和小孩子计较,只是她处处护着你,让人莫名的恼火。你说你有啥好,她们都要护着你?”
“嫉妒,你就见不得人家对我好。慧真对我好时你也是处处刁难。”
寰清叹息一声,“哪你可是冤枉我了。其实,我早在你二次入宫之前就发现了你和慧真之间的私情,只是为着慧真的好,也为着你能活命,我生生地憋在心里没敢张扬出来。尔反到恩将仇报,处处刁难于我,将我囚禁五十余年。我的一生就在这小屋子里坐过去了,你倒说说,谁更心胸狭隘些?”
女帝面色明显一僵,瞅着寰清,过了好一会子,才缓缓地问道:“师傅果真早就知道?”
寰清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到了这把年纪,还会骗你不成?”
“师傅是如何知道的?”
“你们那会子热得跟糯米糍巴,整天粘贴在一起,眼里何曾有过别人?”寰清哧地一笑,“我某日去你的禅房找你,听到你房里传出淫声浪语,癫狂了似的,吓得我两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你说你们也那般的年纪了,行为做事是何等的放浪形骸,竟然不怕被人听了去?那可是死罪,两个不知轻重的人。”
明空被说得面红耳赤,轻笑道:“情之所至,难于控制。”
“好,最终把命赔进去了,好,好的狠。”寰清抬手戳着女帝,停了片刻,又轻叹一声,“我如今还后悔呢,若当初早些提醒她,兴许她还不会白白送了性命。”
女帝怔忡了片刻,“兴许你是对的,只是当初谁能料到日后之事?若能料到,不管你说与不说,朕都要拼上一死与她私奔。”
“又提私奔,凭你们跑到天涯海角也得被抓回来,行行,别提你们的事,我不想听,难过。”寰清烦燥地挥挥手。
女帝瞅了寰清一眼,欲言又止。于是,屋子陷入死寂。
良久,寰清才又打破寂静,悲愤又有几分哀怨地叫道:“你为何不杀我?为何当年不杀我?你为何要让我也变得如此老态龙钟,丑陋不堪,你说你让我黄泉之下如何面对年轻漂亮的她?”
女帝仰天长叹,“人终有一死,可死比活着的更容易,我这一生活在痛苦悲愤和恐惧之中,日日不得安生,而你呢?坐在这房子里风吹不着,雨打不着,饿不着渴不着,何等的幸福。人生自古,终有一老。老又何妨,兴许那边分不清俊美还是丑陋,分不清年老还是年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