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棋过来,垂手立在炕边,“我也抄吧,师傅。”
“你先歇了吧。”
“还早呢。”
寰清怜爱地看眼明棋,柔声说:“歇去吧,这几天还服伺你那个百无一用的师弟,难为你了。”明棋本是寰清在街边捡回来的弃儿,只有一两岁,话还不会说,跑也不会走,饿得皮包骨。寰清抱回来用米汤喂活了,一手拉扯大。虽是师徒名份,寰清之对于明棋便好比再生父母,而明棋之对寰清也因着亲自扶养的关系,感情上更深一层,更亲一份。
“师出同门,应该的。”明棋呵呵地傻笑。
明棋也是慧真看着长大的孩子,以前来时常抱着,后来大些时便走到哪儿都带着,感情上自然也是亲近的,如今听她这么说,赞赏不已,这孩子倒底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片心,生得也是心底善良宽厚仁爱,真正的惹人怜爱呢,这样想时便禁不住脱口问道:“明空在做什么?”
明棋把脸转身慧真,毕恭毕敬地说:“师弟睡下了。”
“吃饭没有?”慧真又问。
“说头痛,不想吃饭。”明棋答。
慧真抬起头看向明棋,诧异地问道:“怎么就头痛啦?刚还好好的。”话还没说完就下意识地坐起身穿衣服。
寰清见慧真穿衣裳,料定她又要去看明空,暗自不悦,抬眼瞟了一眼她,冷冷地说:“睡你的吧,瞎操心。她这是睡多了,一连睡了三天,头不痛才怪呢。”
“外衣呢?”慧真没理会寰清的话,继续穿衣,边穿边说:“我估摸着她是后晌洗澡时伤了风。”
“她洗澡?”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寰清一听慧真把明棋辛辛苦苦烧的水给明空洗了澡,怨气就直冲脑门了,啪地把笔撂在桌子上,不满地嘟嚷道:“你和她一起洗澡?”
“我、我、我没洗。她洗了。”慧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知道自己辜负了寰清的一番好意,忙陪笑道:“我怎么能在她屋里洗澡呢。难为情。可你不让我进门,又让明棋把热水拎到明空的禅房。你说那热水烧热多不容易,若不洗岂不浪费?所以,只好让她洗了。”
寰清听慧真说得也有道理,脸色才缓和了些,却依旧冷冷说:“只不过说说而己,你竟然真的把水提到她房里去,很不是道理。”
慧真故意报怨道:“这大冷的天,你不让我进门,我提着桶热水站在院子里是何道理?”
“说来说去,倒是怪在我的头上?”寰清没好气地反问。
“岂敢,岂敢,”慧真陪笑,“再说,你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今儿个这是怎么啦?”慧真借着微弱的灯光查看寰清的脸色,末了,小声嘀咕道:“事事叫真。”
寰清气诘,便不再言语。
慧真寻衣裳穿上,下炕出门而去。寰清眼睁睁看着她离去,气直往上涌,堵在胸口上,闷痛。她转身合衣躺到慧真刚躺过的地方,轻声对明棋说:“把桌子搬下去,今儿个累,不写了。”
明棋把炕桌搬下去立在墙角,再回转来,站在炕沿边瞅着寰清,说:“师傅若要睡,就脱了外面的大衣裳。”
“我还不睡,先眯会子,你去歇着吧。”
明棋扯过被子给寰清盖上,又往火盆里架了些木炭,再往烧水壶里添些水,完了,正欲出门,却见慧真一头撞了进来,忙打招吃,问道:“慧真师傅回来啦?”
“嗯——”慧真应着扑到火盆前,烤了烤手,又捂着耳朵,又转身烤着后背,待暖和些了才问:“你师傅呢?”
明棋打小跟着慧真,自是很喜欢慧真的,见慧真烤火便也靠近火盆,伸手烤火,羞涩地偷瞄了一眼慧真,轻声回道:“睡呢。”
“她不是要抄经书吗?”
“又不抄了。”明棋取茶杯给慧真倒杯水,“慧真师傅喝茶。”
慧真接过明棋手里的茶杯一口喝干了,又把杯子还给明棋,抬脚走到炕前,撩起帐子,见寰清和衣卧着,便说:“若要睡,就起来脱了衣裳。”
寰清听到慧真才出去一会就回来了,只道她吃了明空的闭门羹,已觉释然,见她和自己说话,先还想不理,再一想,明棋在,自己故意冷落慧真明棋必要问,若明棋问起,又该如何解释给她听?于是,不得不冷冷地说:“我不睡,略躺躺,过会子还要起来。”
慧真猫腰上炕,简短地说了声,“我要睡了。”说着就往寰清被窝里挤。寰清把被角揪住不放,嚷道:“自个再拉一床被。”
慧真无赖,硬往里挤,边挤边说:“只这床被是捂热的,再说原本是我的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