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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智商情商都不够用啊(2)


  粟主任一看,原来是刘素英。他指指老刘:“到底是老记者,问题犀利!领导决定,这500万,花在内容上。今后,凡是出了重大的、优秀的稿子,奋战在一线的记者,所获的奖励,有可能超过郑社。社里正谋划首席记者制。”

  众人“唰”地都不见了。粟主任诧异地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再大的理想,都得用钱去落地啊!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还没说首席记者的标准呢!”

  他打开微信群:“今后我们都在群里办公,跑一线的记者不必打卡,以稿子点卯。我们的标准是重质也重量,有新闻价值的稿子,你一年发一篇也行;找不到有价值的稿子,按量计酬也行,但采取末位淘汰制。不适合采编的人,自寻岗位。”

  半天,群里都没回音。粟主任笑了。

  张国辉被公安带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温泉中心的老胡实名举报张国辉搞新闻讹诈。老胡之所以能办下那么大一个温泉养生中心,显然不是寻常人。张国辉得意之时全然忘记在这个复杂关系的时代,打狗也得看主人。更要命的是,张国辉低看了长相粗鄙,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大老粗老胡。老胡每次见张国辉,都带着录音笔,每次电话都录音。带着这些证据,老胡把举报信、广告协议和报纸上的新闻一并交了上去。

  张国辉的时运应该是到头了—纪委举报邮箱里,早几日就躺着几封匿名举报信,举报罪名是,《都市报》搞“有偿新闻”。两期保健品特刊,采用先黑后洗的方法,有计划有步骤,先抓住保健品生产厂家的小辫子,再收“保护费”,手法之老道绝非初犯,后面还附着张国辉在温泉中心卖保健品的照片。

  两起事件互为佐证,张国辉一脚踩中,同时引爆。

  张国辉是在办公室被带走的,走的时候还故作镇定地对走廊里的同事说:“你跟郑社打声招呼,就合同单位有点情况,需要我去说明一下,工作暂时移交给她。放心吧,我没事!”

  张国辉一进公安局的门,就开始咬人。“都是郑雨晴让我干的!首长,你们也知道,我们现在都是一把手负责制!所有的事,她不点头,我不能干啊!我个人又捞不着什么好处!我举报材料早就写好了!只等你们召唤!我怕只有我一个人举报,身单力薄被她整啊……”

  张国辉还说自己是传说中的卧底,在《都市报》忍辱负重,只等光明来到的那一天。“我早也盼,晚也盼!盼穿双眼……”张国辉如戏子一般,开始唱样板戏。

  郑雨晴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仰面朝天闭目养神,脑子飞转,张国辉乱咬自己,她并不担心,但又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面前的桌上摊着张国辉一系列报销单据和财务部画得惊人的红线。郑雨晴在上面写了画,画了又写。

  方成妈这几天总挑医院的毛病,嫌对面病床的老太太打呼吵得人不能睡,又是想孙女不能早晚看到,还心疼儿子花的住院费,总之一个要求,出院回家。二霞看她恢复得不错,就做主办了出院手续。自从上次打不到车受到歧视,二霞一口气在手机里下了好几个打车软件,这次她叫了个专车,一个人轻松愉快地把老太太接到家来。路上方成妈有点懵懂:“二霞这车是谁家的?比郑雨晴的官车要高级吧?”

  但在洗澡环节上出了问题,那个热水器老臣,好三天坏三天,现在又摆谱了,这次让方成妈一身的肥皂泡,很狼狈地坐在浴缸里出不来。

  二霞摆弄不好热水器,只好向郑雨晴报告。而郑雨晴又赶紧把任务转包给吕方成。

  吕方成在广场舞排练现场,一边是音乐沸反盈天,一边是旁边小区居民拿大喇叭抗议:广场舞严重扰民!

  看到是郑雨晴来电,吕方成赶紧接听,但他根本听不清电话里面郑雨晴在说什么。他一溜小跑钻进洗手间,耳朵里却传来对方挂机的声音。

  郑雨晴被吕方成电话里的噪声吵得头疼,对着话筒讲半天,吕方成连一句整话都没回过来。她只好挂掉,再给吕方圆拨电话,发现吕方圆占线着,便再拨高飞,高飞也占线。郑雨晴一筹莫展中,突然想到了刘素英。

  吕方成这边给郑雨晴回拨电话,郑雨晴占线。他略一犹豫,鬼使神差就给高飞打过去,高飞也占线。吕方成一声冷笑放下手机,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脸尽在掌握不屑为伍的鄙视。手机又响了,吕方成蔑视着屏幕上的来电人郑雨晴,鼻孔里哼出一声,手机往裤口袋里一揣,推开洗手间的门。《最炫民族风》的强烈节奏旋即冲进来,包围了他。

  郑雨晴对刘素英说:“大姐,你看,我让你当物管,先给自己牟上私利了。我家热水器坏了,您能帮我买一个安排装上吗?越快越好。我家老太太满身泡沫等着呢!我也只能求您了。”

  刘素英在物管科,一手叉腰一手讲电话:“雨晴啊,我这就算上岗了吧?你交代的这些事,没问题。都可以帮你办。我的任务就是帮你解决后顾之忧的!但我有一个问题啊!”

  “你放心,发票给我留着,实报实销!”

  “不是这个事!是物业不让位啊!我们两边现在正准备干仗呢!”

  老物业和新物业已经都拿着武器剑拔弩张了。一个要上岗,一个不让位。刘素英在电话里问:“我到底是现在去换热水器,还是在这儿拼老命?”

  郑雨晴吓着了:“大姐,你千万别胡来。我是让你工作的,不是让你送命的,你要是有啥,我咋跟姐夫交代啊!先撤,先撤!我回来解决!”

  郑雨晴没了主意,只好去找高飞。茶馆里,高飞与郑雨晴相对而坐。

  高飞打趣郑雨晴:“我就一个电话没接你的,你就心急火燎要见我了啊?对我的思念与日俱增啊!”

  郑雨晴双手奉上物业合同:“大麻烦,大神你赶紧给我送走吧!不然要出人命了!”

  高飞简单翻了翻,合同轻轻放回桌子上:“就这事儿?要出人命?”

  郑雨晴飞快地煮水,洗茶,烫盏:“你不要小看这物业,我特地翻了翻这两年市里的报纸,光换物业发生的暴力案件都十几起,人都死过三四个!我就纳闷了,看起来也不是啥肥差,怎么值得动刀动枪呢?”

  “你这是抢夺人家几十口人的饭碗,那人家不跟你拼命?再说了,哪个物业公司只管一摊子事?他这一摊子要是败北了,以后在其他地方想混得响就难了。这就是争地盘啊!”

  郑雨晴:“我的改革这才迈一条腿出去,就要给绊倒了?”

  高飞邪邪一笑:“你呀,对待非常人,要用非常方。”高飞端着小茶杯,吹着茶叶嘬水卖关子:“你这个小文人。”

  郑雨晴放下茶壶:“你什么意思啊?”

  “书生意气。”

  郑雨晴狐疑看着高飞,拿起合同一页页翻看。

  高飞:“跟这帮人过招,用法律那就搞大了!他们一屁股屎自己都清楚呢,点他几句,自动滚蛋。”

  郑雨晴还是不解:“我怎么点?手上又没拿着人家的短处。”

  高飞压低了声音:“打人的时候,不是在打,是举棒瞬间的吓。”

  郑雨晴:“他们怕我吓?”

  “他们怕人民来信吓。”

  郑雨晴瞪大眼睛:“这我没有。”

  高飞叹气:“唉,一看你就是缺乏对敌斗争的实战经验……我告诉你啊,这个物业公司敢在报业大楼里摆摊卖东西,就一定还有别的损招子!合同是吴总签的吧?这里面可有啥猫儿腻?吴总,在里边待着,那就是两不通气,麻将你会打吧,诈和,嗯?”

  郑雨晴恍然大悟,深深点头:“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厉害啥啊,都是一点点自己摸索出来的。日子长了,吃的亏多了,攒的经验丰富了,你也能给人当智囊团。”

  郑雨晴有点紧张:“我刚学会说话,现在又得练演技了!你那个EMBA我不去念了啊,我先到中戏进修去!你知道,我胆小,又不擅长撒谎,到时候别给戳穿了,那我就没脸活了。”

  高飞点点郑雨晴的脸:“你呀!连个谎都不会撒,就出来混领导了。”

  郑雨晴立刻举起茶杯看看四周,站起来,假装单膝跪地:“师傅!请受徒弟一拜!”

  高飞给吓着了:“干吗呀,教你点损招,哪那么言重啊!快起来,周围人都看你呢!”

  郑雨晴坐稳,撩一下头发,很轻松地说:“我先练练演技。脸皮子不厚一点,咋撒谎啊!”

  高飞笑,还用又是欣赏又是心疼的眼神,飞快地掠了一眼郑雨晴。

  郑雨晴突然又问,如果有内奸,该从哪里查?她总觉得自己身边晃动着一个虚影,给物业公司通风报信。

  高飞想了想,疑惑地说:“你秘书?”

  郑雨晴果断否定:“思云不可能!”

  高飞想想又问:“你司机……”

  俩人眼睛同时亮了:“小唐!”

  郑雨晴在办公室坐定。十几年前,高飞导演让郑雨晴学会示弱,多用小姑娘的武器,掉点眼泪。十几年后,高导演又让郑雨晴表现镇定。郑雨晴深吸一口气,一副主场比赛胜利在握的笃定,让陈思云召来物业李经理。

  等李经理进来,郑雨晴先向他表示感谢。李经理一愣,明明自己跟郑雨晴的姐们儿—那个刘素英干了一仗,怎么她还谢自己?

  郑雨晴:“我刚当领导不久,真没啥经验,光知道抓内容了,忘记了表象,多亏你几次补漏,不然,单位上上下下哪能在领导眼里看着这么容光焕发?这,还不值得我谢吗?”

  李经理得意:“哎哟郑社您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拿人家管理费,就是要把活儿干漂亮了,不叫人挑剔,也不叫人踢摊子。”

  郑雨晴笑:“你是说刘素英跟您换岗的事吧?”

  李经理不卑不亢:“换岗不存在吧。大家按合同办事。合同到期可以不续聘,合同不到期,除非我们有什么错处,否则……您说是吧,郑社?”

  郑雨晴斜眼看李经理笑,笑得邪恶,笑得有内涵,笑得有些嘲讽,却不说话。老半天了,郑雨晴就这一个表情,把李经理汗毛都笑竖起来了。

  “郑社,不知您笑啥呀?我哪点说得不得体?”

  郑雨晴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厚厚的牛皮纸袋,往桌上一丢,叹口气:“李经理,其实我也不愿意让你走……我做个不好听的比喻:在家当媳妇的,是希望从外边请保姆干活呢,还是想让自家婆婆来帮忙?”

  李经理不晓得怎么接话。

  郑雨晴:“从我内心里,我当然希望你李经理留下。吩咐工作布置活儿都是契约关系。可是,看样子,你是留不住哇。”

  李经理觉得牛皮纸袋里有玄机,伸手去拿。被郑雨晴一把按住。

  李经理:“那里面是……”

  “人民来信。”

  李经理顿时一脸放松的表情,他轻轻地嘁了一下:“我这人吧,一不搞女人,二不想当官,一个吃本分饭的,怕什么人民来信!您收着吧!”转身便要走。

  郑雨晴把牛皮纸袋拆开,拿出一封信,展开了看:“搞女人顶多是生活作风不好。想当官呢,那也算有职业理想。可经济犯罪就是大问题了。社里有好几笔账,数目不清啊!去年,我数数,一二三四五六……最少六笔,到你们的账上,依据人民来信的线索问财务,财务说是吴总签的字。这,我就不好交代了。因为吴总的案子都还没判呢!啊呀!这封信上,连招行和中行的卡号都有啊!不过很奇怪,户主的名字看着像女人啊!”

  郑雨晴笑了,有些轻慢地看着李经理:“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流行实名举报,而且查到最后,都落实了。张国辉,张副总,也进去了,去领导那儿保了他几趟,都保不出来。这次中央反腐的决心很大。”

  李经理住了脚:“这个,我们都是针头线脑的小账……”他在猜测那人民来信写的内容,权衡着轻重。

  郑雨晴也不吭声,把信一封一封塞进信封。

  “这些信,肯定不是冲着你李经理的。但每次打老虎都有苍蝇一起给拍死了,拔出个萝卜都会带出点儿泥。”郑雨晴把信塞柜子里,锁上。

  郑雨晴玩着手上的钥匙:“这信,在我这儿,我能保证不传出去。吴总是我的老领导,不忠不义的事,我郑雨晴不做。这是客套话,也是实话。我不希望我坐在这里的时候,还有警察进来。”她再次打量李经理:“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说完郑雨晴冲门外叫:“小陈,让小唐送我到高新区去。”她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李经理在郑雨晴出门的那一刻,突然喊:“郑社长,那提前解除合同的话,违约金你还是要付的吧?”

  郑雨晴停了一下,头都没回就走了。

  郑雨晴上车以后跟小唐说:“去高新区,我要找个人。”然后如约给高飞打电话,俩人开始演戏。

  郑雨晴:“哎,高飞,我现在过去了,看看她还有什么消息没在信里写清楚的。”

  高飞在电话里大声说:“你要注意安全啊!你们俩。别到时候给李经理跟踪上。”

  “放心吧!我走的时候,李经理还在大楼里。你能不能帮我到纪检去摸摸底,看这个女人有没有到那儿胡说八道。”

  高飞说:“我会的。她就是胡说八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的错,不都是你前任的问题嘛?”

  郑雨晴一脸瞧不上的神色:“我最讨厌这种不仁不义的女人,好处她没拿?翻脸不认人!像她这样的,凭什么好处都得了,到头来装无辜?就不能让她得逞。跟李经理无关,我本来也不喜欢他。完全不是帮他出头。但此风不可长!”

  高飞:“你多事!好,我挂了。”

  高新区到,郑雨晴下车,跟小唐扬扬手,自己往里面走。小唐目送郑雨晴走进高新区,迅速拨打电话……

  没一会儿郑雨晴手机响,来电显示“物业李”。

  郑雨晴故意晾他,手机就持续不断地响。响了再响。

  郑雨晴接了电话:“李经理,您有事吗?我这正谈事呢!”

  李经理果断地:“郑社,我们物业开过会了,郑社转正履新,我们不能给您工作造成额外的压力,正好最近又有其他的大厦在招聘物管,我们想是不是这两天就跟刘总交接一下?违约金,我们也不要求了!”

  郑雨晴说着客套话,感谢李经理把报社当家一样管理,最后她说,提前解约了,也不能让你们这么多兄弟吃亏,违约金,报社付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