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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智商情商都不够用啊(4)


  郑雨晴跟陈思云说:“你现在去给我买几套衣服,不管啥样式了,能穿就行。钱我回头打你账上。我看在这位子坐下去,以后被泼粪都有可能。”

  陈思云:“钱惠玲那一张臭嘴,您就不该给她这个脸。换了我,甩袖子走人!”

  郑雨晴淡淡地说:“这是我的主场,我干吗要走?让她骂好了,她还能骂掉我一块肉?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一分钱也不给她报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郑雨晴被钱惠玲指鼻大骂当众泼饭的视频,很快就被传上微信。朋友圈已经被刷屏,吕方成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下班回家,吕方成却不见人影,打他电话也不接,再打就不在服务区了。郑雨晴感觉身心俱疲,她迫切需要吕方成的安慰和开导。在她最需要吕方成的时候,吕方成却不在身边。郑雨晴感到异常地孤单。她迫切需要钻进吕方成的怀里,求安慰,求抱抱,诉诉苦,哭一气。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时候不早了,得去单位看版样,郑雨晴抱抱孩子,又回报社。

  小唐去了夜间记者站,郑雨晴便自己开车。大好事啊,还省掉一个人力成本。但当她下了夜班在小区里找车位的时候,又有点后悔。小区居然挤成这个样子,好不容易有个空当,郑雨晴又担心自己的车技。正在一筹莫展,黑暗中站出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吕方成。

  郑雨晴有些惊喜:“哎呀!方成!你来接我吗?哎,你怎么知道我自己开车?快快快!帮我把车倒进去。”

  吕方成看看郑雨晴,半晌不说话,眼神哀怨而复杂。终于,他迈步走到车边。

  郑雨晴闻到吕方成身上的酒味,捂住鼻子说:“你又喝酒了!算了,不要你倒了!你指挥我吧!”泊好车钻出来,郑雨晴忍不住笑,这车停得有技术啊,前后左右塞得紧紧张张的。明早出来又有麻烦。

  吕方成纳闷儿:“你司机呢?”

  “我给他调走了。碍事儿!干啥都感觉旁有耳目!”

  吕方成冷笑着哼了一声:“那我碍事儿吗?”

  “也碍啊!走,回家!”郑雨晴有口无心地说,拉着吕方成上楼。

  郑雨晴蹑手蹑脚进门,摸黑换鞋,不想吕方成把门砰地关上。

  郑雨晴压低声音:“轻点!他们都睡了!”从鞋柜摸出拖鞋丢到吕方成脚下,“你赶紧去洗个澡,瞧你这身酒气……你忘记自己过敏了吗?回头又要我给你挠!”

  吕方成不作声,拉着郑雨晴的手就进书房,门一关,灯也不开,直接把郑雨晴按在墙上。吕方成粗鲁地去吻郑雨晴,伸手去撕她的衣服。

  郑雨晴躲闪不及,就有点恼火,她想推开方成,没想到一失手一巴掌打吕方成脸上。一声脆响,把俩人都吓愣了。

  郑雨晴摸一把吕方成的脸,赶紧道歉。吕方成像被这巴掌扇清醒了,他冷静下来,粗重地舒口气,又像是放下一个大包袱:“雨晴,我们离婚吧!”

  郑雨晴以为他酒还没醒,懒得搭理,转身要去卧室看萌萌,岂料被吕方成一把扣住手,用很大的力。

  郑雨晴疼得一龇牙,压低声音呵斥吕方成:“大晚上的,你闹什么闹?!撒酒疯是不是!”

  吕方成缓缓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抖在郑雨晴眼前:“财产归你,孩子归我,我们搬出去。签字。”

  郑雨晴打开灯,草草在纸上瞟一眼,很奇怪:“你什么时候写的这个?你想离就离啊?不离!不同意!”郑雨晴干脆地将纸拍在桌子上。

  “这事由不得你。郑雨晴,这么多天来,我一直忍着不吭声,其实我早知道你那些脏事!”

  郑雨晴莫名其妙:“我什么脏事?!哦!你还在为早上验孕棒的事……”

  吕方成:“咱能不提那事了吗?到此为止。”

  郑雨晴:“是到此为止!咱俩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

  “信任?你配谈信任?!你和高飞俩人双宿双飞,我给你时间和机会解释,你都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们之间哪里还有信任二字?!”吕方成掏出手机,迅速翻到大床双床那条信息。

  原来吕方成的心结在这里。郑雨晴赶紧解释网上订房弄错了,自己也是到地方才发现的,去深圳她和高飞都没在一个楼层住,标准间和行政套房本来也不在一个楼层。她问吕方成:“不过是一条短信,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样不堪一击吗?”

  吕方成脸色铁青:“西谚说得不错,妻子为非丈夫最后知!已经满城风雨了,你还敢跟我谈信任谈感情!真拿我当傻B了!郑雨晴,郑社长,你到底怎么当上这个社长的?!”

  郑雨晴寒心:“别人诬陷我也就算了,你是我的男人,为什么也捡我风雨飘摇的时候落井下石?外边的风言风语就要把我压垮了,你还嫌不够,再加一根稻草?方成,你能不能省省事,你帮我分担点行不行?你是我的亲人啊!”

  但是吕方成已经没了理智,不放过她,步步紧逼,李保罗、老傅、小粟、高飞……吕方成现在就是一个狭隘的小男人,所有在郑雨晴身边的异性,都是他怀疑对象。

  “郑雨晴,你到底背着我,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少羞辱!!你不要忘记,你是孩子的母亲!你做出那些事情,叫萌萌以后怎么做人?!”

  这个自己17岁就认识的爱人,是她最不能放手的亲人,这么多年了,两个人已经骨肉相连,甚至郑雨晴认为彼此的灵魂都长到了一起,现在却给了她最致命的伤害。

  郑雨晴说:“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男女关系,我没想到方成你酒后能说出这样伤害我的话。你喝醉了,我原谅你,你赶紧回去睡吧。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你不敢正面回应我,说明心里有鬼!你给我头上戴了十七八顶绿帽子,你伤害了我男人的自尊,我绝对不可能再和你过下去。我们离婚吧。”吕方成心里的坎儿今天是过不去了。

  郑雨晴问:“你可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俩人的约定了?”

  吕方成似乎冷静下来,他说记得,吵嘴,不打架,主权问题不予讨论。

  “我从落地起,就听我爹妈天天把离婚挂嘴上,不是吵,就是打。我烦透了!所以我定下了这规矩。”

  吕方成又绕回去了:“婚姻的规矩,都是你定的,我现在后悔了。当时应该加一句:不能戴绿帽子。”

  郑雨晴像是不认识对方似的,用极度陌生的眼神,冷静审视吕方成。沉默了很长时间,她说:“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吕方成掷地有声:“我吕方成这辈子所做的决定,没有一件后悔过。”

  郑雨晴冷冷看他一眼,又仔细看了离婚协议书:“你老妈,和这房子,还有名下所有的存款,都归你。孩子归我。你去重新起草一份。”

  “萌萌归我,她不能跟着你。我怕她有样学样!”

  “萌萌必须归我。”郑雨晴忍了半天的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妈,房子,财产,都归你。我带孩子走。你拟好协议,明早上去民政局。萌萌还小,别让她知道大人的事。”

  吕方成最终退让一步,孩子归郑雨晴,但两个人共同抚养。

  清晨,郑雨晴下楼,发现自己的车已经被挪出车位。郑雨晴坐进车内,系上安全带,脖子被卡得铁紧。这车还是按照小唐的身高和习惯调整设置的。吕方成看见了,拉开车门,伸手进去先调整安全带,又调整座位和后视镜。默不作声干完这些,吕方成钻进自己车里,打着双闪在前头带路,一路引着郑雨晴的车,开到民政局。

  郑雨晴从前采访来过民政局,印象中那些办离婚的人总是别别扭扭地气不顺。现在轮到她自己站在队伍里,前后左右一打量,感觉没有离婚的氛围啊!前面那对小男女,有说有笑,手拉着手,还商量着一会儿去哪里搞顿散伙饭呢。后面的几对,肩并肩膀挨膀,和颜悦色。网上曾经广为流传的唐朝离婚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郑雨晴心想,难道这些人是打唐朝穿越过来的吗?果真是散买卖不散交情。如果非要挑出一对标准款的待离夫妻,那也只有吕方成和自己能够入围了。虽没表现出反目成仇,但是疏离感是足够的。吕方成昂首站在队外,大义凛然,与自己形同陌路。他和郑雨晴的物理距离目测有三丈远,心理距离嘛,郑雨晴听到自己在心里呵呵了几声。两个人楼上楼下忙活一通,总算拿到了离婚证。

  郑雨晴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台阶上眼神茫然,一段看上去很美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她特地叮嘱吕方成,离婚这事,暂时别跟老人和孩子说。他们从认识到今天,已经20年了。爱情这东西,并非耐用品,无论当初多么炽烈的感情,经过这些年的柴米油盐,早磨得没了激情。她细细梳理自己失败的婚姻,发现用疲乏这个词来总结,最合适不过了。最近的一次亲热,在三个月之前,是郑雨晴去海南的前一天晚上;上一次看电影,是半年前,夫妻俩陪孩子看《白雪公主》。很长时间,他俩忙得没有自己的生活,要么不说话,要说话,就是一堆家务俗事。之前郑雨晴还跟吕方成谈工作,后来发现,两个人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连这个都没法再谈。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也淡了。郑雨晴突然想到徐志摩这句话,妈的,这诗看着空灵,还真贴近现实。

  郑雨晴大半天没露面,也没电话,这让陈思云很担心,想到那车她都没摸熟就上路了,也不知道车技怎样。正在七想八想,郑雨晴进了门。

  陈思云递上一沓材料,是自己和刘素英粟海峰手写的三份证明材料。细心的思云还做了电子版本,又提醒道,今天是老傅生日,您说要去探望的,我把时间改约在傍晚了。生日礼物思云也准备好了,印刷厂抵来了一批蚕丝被,质量不错,送老人很合适,比鲜花和蛋糕要实惠。

  属下们如此贴心忠诚,郑雨晴眼圈突然红了。

  傅书记病房里摆放着花篮,还有几个生日蛋糕。显然,郑雨晴来之前,已经有人先行探视为其祝寿。

  床头放着一些仪器,胳臂上还打着吊针,傅书记正闭眼休息。

  郑雨晴蹑手蹑脚走进病房,一把握住傅书记爱人的手,压低声音:“对不起,大姐,我来晚了。”

  “小郑,哎呀,郑社长,你那么忙了,还过来干吗?”

  床上的傅书记动了一下,含糊不清地问:“小郑?”

  郑雨晴和老伴同时凑近病床。郑雨晴轻轻拉着老傅的手:“吵着您了吧?”

  老傅含糊不清地让座,屋里就一个凳子,郑雨晴谦让着不肯坐,但是傅太太跟她使眼色,她便很听话地在老傅床边坐下了。

  郑雨晴轻声:“傅书记……生日快乐!我代表集团500名职工,给您祝寿来啦!我拖到晚上才来,您不怪我吧?”

  老傅手指微微摇摇,意思是不怪。

  “我这有好消息报告给您,算是寿礼……”

  傅书记微微侧耳倾听。郑雨晴说,我转正了。老傅立即艰难地竖个大拇指。

  郑雨晴又报告第二个好消息:“卢市长把建市七百年的宣传重任,放在我们这边。”

  傅书记看起来微微笑,用手拍拍床帮以示鼓掌。他问,有第三个好消息吗?

  郑雨晴一脸抱歉,暂时没有了。

  “那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郑雨晴一惊,不知傅书记听到啥。她想了想,汇报了张国辉被抓的事情。

  老傅说:“抓到硕鼠,这是第三个好消息。”

  郑雨晴说:“那,真没啥不好的了。哪哪都挺好。集团按部就班地工作着,各二级单位运转也很正常,所有都各就各位,就差您没归位啦!大家都盼星星盼月亮,盼您回来主持工作!我呀,我就等您一回报社,让我有个主心骨,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傅书记轻轻摇头,喃喃自语:“回不去了。”

  郑雨晴立刻娇嗔地喝止:“瞎说!可不能瞎说!您这哪哪都好好的,不出几个月就回来了!集团离了您,哪转得开呀?”

  傅书记微微笑,不知是欣慰,还是嘲弄:“我不在,不是好好的?你干得,比我好。你是郑,我是傅!我不要回去。回去对你不好。你好好干!”

  郑雨晴眼圈红了:“书记,没有您,哪有我啊!”

  傅书记用手制止她:“你就是你。没有我,你还是你。你是和氏璧,不经历断手断腿,凿不出璞玉。你不知,我知。”

  郑雨晴瞬间被击倒。这一向,天天焦头烂额,千疮百孔,看各色冷眼,听各种责难,外人不理解也就罢了,可最亲近的吕方成,对自己也极尽侮辱之能事。郑雨晴感觉自己惶惶如丧家之犬,灵魂都成了无根之萍。没想到,在老傅这里,她听到这么高的评价!郑雨晴的眼泪“唰”就掉下来了。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感激。郑雨晴紧紧握住傅书记的手:“我何德何能,让您如此信任?这副担子,哪怕我担不起,我也要拿命抵才不辜负您。”

  傅书记反过来轻抚郑雨晴瘦弱而冰凉的手:“你担得起。你是竹,弯而不折。我们是朽木。我们,不如你。”

  探视的时间到了,郑雨晴赶紧告辞。临走前她对老傅说:“我要从您这借点儿勇气,您呢,从我这,借点儿力气。咱俩匀一匀!”说完,郑雨晴俯下身,深情地,长久地,像抱小孩那样,抱着老傅轻轻晃晃。

  两个人无言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