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和夏雨要陪着夏小满一起去,最后还是崔婆子开口了。
“你们两个小伙子去干啥?放心吧,崔奶奶绝对会好好的给大丫头送回来的。”
邹氏又和崔婆子说了几句悄悄话,一老一小才赶着驴车往大王庄去。
大王庄在靠山村的东边儿,两个村子相距不过七八里路,这一路上崔婆子偶尔和夏小满说几句,更多时候都是阴沉着老脸。
夏小满把手里的礼单捏得紧紧的,退聘这回事儿自己得亲自出头,再麻烦夏松实在于心不忍了,再者只要退了聘,她就可以放开手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总不能背着污名过一辈子。
大王庄比靠山村大好多,一条主街两旁柳树成排,远远望过去一片柳绿。
崔婆子下车牵着毛驴来到一户门前停下了,夏小满抬头看着上面斗大的陆府两个字下意识的咬了咬牙,一股从心里升腾的愤怒让她险些把持不住,这并不是自己情绪,她对陆家不至于恨到如此地步,最多也就是抱打不平,所以夏小满捏了捏胳膊,让自己冷静一些。
崔婆子和看门的下人说话,这边儿夏小满轻声自语:“放心吧,不会放过他的。”
这句话带着神奇的力量,夏小满感觉到自己的心慢慢的放松下来了,那种揪着的疼痛舒缓之后,崔婆子回来站在她旁边。
“孩子,这大户人家都仗势欺人的多,不过今天咱们幸运,陆老爷在家呢。”
崔婆子口中的陆老爷夏小满知道是陆浩。
当年夏勇在山上救过的那个人,周围都说陆浩是个善人,帮贫助困的事情没少做,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当年的救命之恩才有了后来的指腹为婚,当然,后来的事情到底为何发展到这种地步,也只能说天意弄人,没有夏晓曼投河也就没有了夏小满的重生。
“一会儿进去听奶奶的,我倒是要看看他陆家是不是徒有其表。”崔婆子得知了真相也气坏了,所以才想着为夏小满出头。
夏小满并不害怕,她来陆家也没有什么拘谨的地方,站在门口很坦然的等着陆家的人出来。
朱漆大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个管家模样的人,看上去四十多岁,撩起眼皮看过来,撇了撇嘴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崔婆子,怎么着?这是带着夏家大姑娘来赔罪啦?”
崔婆子一笑,声音不小的说道:“我说陆财,你啊别跟我装大瓣蒜了,咱们都是给别人跑腿的人,行个方便?”
陆财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今天是想见老爷吧?我可好心告诉你们,老爷把这事儿压下来够意思了,不然夏家大姑娘难道真能安稳的在夏家?”
言外之意太明显了,被退了亲的姑娘去姑子庙,夏小满没去那是陆浩暗地里安排下去了。
夏小满记忆里这个陆财是个忠仆,人也是个嘴黑心热的,往前一小步福了福说道:“陆管家,这外面说话总归是要惹人话柄,陆老爷的名声要紧,今天见不见陆老爷不重要,我要见的人是大夫人。”
陆财目光落在夏小满的身上,微微蹙眉,这夏家大姑娘来过府里不是一次两次了,要说这性子也是了解的,不过这番话说的不轻不重,合情合理还真难得。
“也成,老爷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不麻烦他最好,随我来吧。”说完,闪开门口让两个人进来,旁边的下人把驴车从侧门牵进来。
陆家的宅子是二进的布局,前面的大厅和后面的小楼中间有花园假山,夏小满进来之后脑子里就出现了陆家的布局了,很显然原主也是个有心计的人。
这次来是客,自然不会去后宅,陆财把崔婆子和夏小满安顿在前厅,回去内宅请大夫人去了。
崔婆子看了一眼夏小满,低声说道:“大丫头别怕,该说的说明白了就成。”
难得崔婆子有这份侠义心肠,夏小满感激的点了点头。
一盏茶的功夫,后面传来了脚步声,崔婆子和夏小满站起来迎接,毕竟是客,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落下的。
帘子撩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走出来,头发绾在脑后,很简单的用了个簪子簪着,虽是四十多岁的样貌却保养得宜,看上去少了几分老态多了些许贵气,只是似睁未全睁开的三角眼里,目光不善的看了一眼夏小满。
“陆夫人,老妇登门叨扰了。”崔婆子说着,福了福身算是见礼。
夏小满看着陆家的大夫人容氏,对上后者的目光微微昂起了下巴,那股倔强的气势倒还真让容氏微微一愣。
“你来是赔礼?”容氏朱红色的嘴唇轻启,问道。
“不,我是来退聘礼的。”夏小满丝毫不躲避容氏探究的目光,淡淡的说道。
容氏眼角一抹笑意,不过却是嘲讽的笑,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东西本不值钱,送给夏家也罢。”
“陆夫人这话可就不中听了,当初府里出这档子事没告诉老婆子也就罢了,今日夏家姑娘找到婆子说的清楚明白,这退聘的事儿难道陆夫人不觉的蹊跷?”
容氏脸色一冷,拿出帕子掸了掸衣服,那种厌烦不加掩饰。
她这动作崔婆子怎么看不出?保媒拉纤这么多年她什么人都见过,也不甚在意,反而更大了几分胆子说道:“陆家高门大户,夏家姑娘当初能攀上这门亲事也有她的因由,只是老婆子实在想不通,陆夫人怎么能容忍家里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哦?”容氏声音极冷,带着不满。
“姑娘家的名声尤为重要,我朝历法更是有规定,一旦退婚,女子终身难嫁都算好的,判定女子行为不端,那就要送去庵堂青灯古佛磨练心性,陆家退了夏家的婚事到底是个什么说法?难道是要逼死夏家姑娘?”
崔婆子心里也火大,堂堂陆家的家主母不问青红皂白不说,甚至摆出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似看戏一样的心情让人不齿!事关名声性命,同是女子难道就没有些怜惜的心思?
“哟,当日的事情我们府里上下都看得清楚,要名声?那就不该再上门自取其辱。”话音刚落,帘子挑起又走出来个妇人,瓜子脸杏核眼,一身暗粉色的长裙上绣着大朵的牡丹,只可惜了牡丹的贵气,看上去倒有几分不伦不类了,扭动着水蛇腰来到容氏跟前,福了福说道:“姐姐,这事儿交给我吧。”
来人是陆友贵的亲生母亲冷氏,来历不明,只知道一次陆老爷外出做生意带回来的女子。
容氏瞪了一眼冷氏说道:“你若能办得了,我会出来?”
冷氏满脸堆笑的说道:“姐姐不要动气,小心伤了身子,办得了办不了还不是要看看再说?”说完,走到旁边坐下了,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夏小满。
夏小满从见到冷氏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她,此番见她坐在那里正望着自己,开口问道:“陆友贵呢?叫出来对质吧。”
“哟?我说晓曼啊,都说这凡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都已经退了婚还要见我那个不提气的儿子,可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啊?”冷氏说着,拿出帕子掩着嘴自顾自的笑了。
夏小满扫了一眼在坐的几个人,开口说道:“今日我夏家过来退聘,这婚事自然也就结不成了,但你们也别忘记了当初陆老爷说的话,如果真不敢叫陆友贵前来对质还我清白,那我不介意硬闯陆府找你家老爷评理。”
崔婆子暗暗点头。
“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能来自然是心里坦荡,陆友贵不敢见我难道是自觉无颜?”夏小满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
回头看到一个少年扶着陆浩走进来了。
陆友良听小六子说夏家大姑娘竟然上门了,急忙去告诉了父亲,爷俩就这样来到了门口,刚巧听到夏小满的一番话,陆浩担心自家妇人说出话惹人笑话,也就出声进来了。
容氏起身扶着陆浩坐在主座上,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老爷,身子不爽利就好好歇着,这些个小事还不用让您操心的。”容氏说着,旁边儿端过来茶放在陆浩的手里。
陆浩看了一眼夏小满,沉声说道:“来人啊,看茶。”
夏小满收敛了几分脸上的神情,微微颔首。
“侄女,坐吧。”陆浩又说了句,夏小满才坐下。
陆浩顿了顿,说道:“友良,去把友贵带来。”
陆友良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夏小满这才想起来他是陆友良,不过前几次来的时候没见过罢了,不然也不可能没印象。
她哪里知道这是容氏的小心思,奈何有老爷在这里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从陆浩进来,冷氏就自动闭嘴了,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呢。
崔婆子是个极有眼色的,清了清嗓子说道:“陆老爷,当初虽然我这喜婆也就是凑个数的,可是夏家姑娘找到我了,我老婆子不得不来这一趟了。”
陆浩微微颔首,声音浅淡的说道:“崔家婶子,让您操心了,先略坐一下。”目光落在门口,他在等陆友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