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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成长,就是长成你想要的样子(3)


  Sabrina(萨布丽娜)是朋友带来的朋友,一整个下午都靠在沙发上,用各种看穿世情的语调和各类文采洋溢的修辞手法吐槽(网络用语,指从对方的行为或者语言中找一个有趣的切入点,发出感慨或者疑问,含有揶揄之意。)她的渣男前男友。所有的人在十分钟之后都开始进入放空状态,只有玫瑰始终以热忱的态度倾听。不仅倾听,她还突然爆出了这样一句评论:“既然他这个人这么烂,你干吗还老是谈他呢?”这句话一出口,所有打瞌睡的人都醒了。因为,你知道,秃子头上的虱子和皇帝身上的新衣都是不能谈论的圣物。这个被我们称为社交规则。

  Sabrina被这种悍然的简单震得沉默了三十秒,然后凭直觉进行刻薄的反击:“我们的感情困扰当然要比玫瑰你多那么一点点。你看过亦舒的《玫瑰的故事》吗?”其实她问的并不是玫瑰,但玫瑰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看过啊,不过我的名字和她无关哦,我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祖母当年在女子高中时就叫Rose。”她是那样淡然,让Sabrina准备好的弹药没有了用武之地。而且,凭着一种微妙的感觉,Sabrina知道,这个女孩无意伤害自己,自己也决计伤害不了这个女孩。

  在我们的环境里,随处可见Sabrina这样的女孩,风风火火,漂亮精明,计较得失,随时准备像刺猬一样反击。玫瑰这样的女孩则不多见。她的穿着大致得体,却对潮流没有多少心得;她微胖,却不热衷于减肥;她看一些书,但不善于把它们拿出来做谈资;她不显得特别聪明或特别漂亮,也不急于使自己显得聪明或漂亮;她偶尔有追求者,但都成了朋友;她不介意倒追别人,没成功,但也成了朋友。

  总之,她说一的时候意思就是一,说二的时候意思就是二,这在这个社会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但你要说她是一本打开的书,却又不尽然。你总会在某个时刻发现,玫瑰身上还有着你不知道的一面,倒不是她刻意隐瞒,而是她从未刻意表现。

  譬如买房这件大事,玫瑰也不懂得做太多规划,只不过大学毕业以后还想蹭食堂,又懒得搬家,就在房东准备卖房的时候冲动地说“那我来买”。虽然为了这套小房子着实手紧了两年,但在今天看来简直是神来一笔的投资。

  又譬如那天Sabrina又忍不住谈起了前男友(她现在是玫瑰的好友了),才大吃一惊地发现玫瑰也和男友分手了。她大吃一惊的原因,不仅是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而且她知道那个男人是玫瑰倒追了很久才追到的。

  Sabrina问:“为什么分手?”

  玫瑰说:“他说他做不到很爱我。”

  Sabrina说:“可是本来不就是你追的他吗?”

  玫瑰说:“是啊,可我还是希望在一起之后,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

  Sabrina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再次感受到了玫瑰那种简单的力量。所以你看出来了,玫瑰很简单又很温暖的原因在于,她毫不自傲,但也绝不自卑。对自己也好,对这个世界也好,她都不骄不躁,不疾不徐,她坚持看到事物本来的样子,也对别人描述它们本来的样子。

  你是否也和玫瑰一样,发现生活往往不会像它原本应该的那样进行下去。玫瑰不是美女,你没有成为父母的骄傲,该爱上你的那个人没有爱上你。你因为不得不让那些围绕着你的希望变成失望而心怀恐惧。其实这些希望压根儿与你无关,有一些甚至只是借着你的名义而生,但你似乎不得不对它们负责,有的时候是因为生活,有的时候是因为善良,有的时候是因为虚荣,有的时候是因为你爱那个怀着希望的人。

  你面临选择。

  也许你没有玫瑰那种简单的力量,所以选择逃避或粉饰。然而我们知道,对于那些逃避或粉饰,事后是要以加倍的逃避或粉饰去弥补的。弥补着弥补着,你的人生就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以你无法控制的力量将你卷入,你无法回头,也无力挣脱。

  玫瑰则不。她活在当下,哪怕当下不美、不贵、不值得炫耀,抑或令人难堪。她坦然面对,从容处理。你观察她,她未必注意,也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风格;你忽略她,她亦未必注意,也不会因此怀疑自己或敌视你。

  明日的失望也好,狂喜也罢,如果能够坦然视之,就能心无旁骛地感受当下的美好。恰如一朵玫瑰,从远处的娇艳,到近处的瑕疵,再到令你驻足的清香,最后留在你记忆中的,是她独自开放在阳光下的样子。美也好,丑也好,盛也好,败也好,她不为你而来,也不随你摇摆。只有你所感受到的,才属于你,留在你的心中。

  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

  你是这朵玫瑰吗?

  那就这样吧

  不再那么年轻了以后,我开始对人对事怀有敬畏之心。

  事情是这样的,越往后走,你就越会发现,活着,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所以,能够漂亮地活着而不颓废的人,都可以算是成功者。

  这个成功者的定义可能宽泛了一点,但如果细心观察,你会发现身边的每个人都有故事,而且每个故事都足以拍一部浩瀚感人的电影。你看那个坐在窗前的主妇,她是当年的学霸(本意为“学界的恶棍”,现多用来指学习刻苦、成绩突出的人。根据语境,有时含调侃之意。),后来为了家庭牺牲了事业,在发现老公出轨后自杀未遂,现在用沉默和麻木来应付一切;你再看那个神采奕奕的年轻的销售员,他的父亲上周刚刚去世,现在支撑着他的,并不是客户那不太逼真的兴趣,而是父亲去世之前那句话:“照顾好你妈和妹妹。”

  我的职业决定了我对人性和人的故事感兴趣。英国作家毛姆曾经说:“和被感动比起来,我的天性更容易被逗乐。”我也是如此。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我的心和我的泪腺会一同告诉我,我被感动了。在这无边宇宙里,人能够为自己和他人所做的努力,是那样微不足道。奇怪的是,这微小的努力,当它被从三维现实拓展进二维记忆里时,会留下一个特别凄美的故事。以下就是这样的两个故事。凑巧的是,它们都和错过有关。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朵校花,凉冰冰就是我生命中的那朵,很美,而且很尽责,从少女的晶莹到少妇的灿烂,每一个阶段都叫观众好看。我不知道凉冰冰的父母是怎么想的,她姓梁,然后给她取名叫冰冰。所以她的父母相当于在给她取大名的那天,就同时给她取好了外号。

  无论如何,凉冰冰确实很凉很冰,冷美人说的就是她这种。用“冷”还不足以形容她,要用“冷酷”。对于如何驱散源源不断的追求者,她说过一句话:“光是伤男人的心,他是不会离开的,要伤他的自尊心才行。”

  就是这样的凉冰冰,当我在马勒公寓的Brunch( 即早午餐。)草坪上看见她和一个男人你侬我侬时,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因为那个男人是陈峰。

  凉冰冰要是一朵花,陈峰就是一棵草。这棵草和这朵花同样耀眼,我至今还记得陈峰在学校操场上打篮球,从初一到初三的全体女生都趴在天井栏杆上,为他每一个散发雄性激素的动作惊呼的盛况。哦,对了,不是全体女生,除了凉冰冰。

  校花和校草注定不是路人就是情人,可凉冰冰和陈峰同时属于这两者。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连我这个闺密也无从知晓。总之,在高考结束的前一天他们还当彼此透明,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他们就手拉着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不过,无论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都不重要,因为没过几天他们就分手了。之后就是无数次和好、分手、再和好的过程。凉冰冰和陈峰的故事充分说明了,两颗恒星的组合是不稳定的。在恋爱这件事里,一山容不得二虎。

  这样拖拖拉拉了十年,他们无可避免地成了超越情人关系的老友。而凉冰冰也年近三十了,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新郎不是陈峰。

  奇怪吗?不奇怪。在凉冰冰的婚礼上,陈峰和大伙儿一起坐在老同学那一桌,笑得很自然、很欢畅。新人敬酒的时候,凉冰冰的老公给陈峰点了一支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注意到凉冰冰老公的笑容很憨厚,一个容得下老婆的过去的男人,可以算是一个好男人,但凉冰冰和这个好男人还是没能过下去。刚刚迈过三十岁的大坎儿,凉冰冰就恢复了单身。恢复了单身的凉冰冰又开始和陈峰约会、吃饭、聊天、上床。然后在三十二岁这一年,凉冰冰告诉我她又要结婚了,新郎仍然不是陈峰。

  我真是困惑。我问凉冰冰:“陈峰有没有向你求过婚?”凉冰冰想了想,回答:“算是求过,但诚意欠奉。”好吧,美女的心事你别猜。我不懂得什么叫“诚意欠奉”,在我看来,求婚本身就是巨大的诚意,哪还有什么欠不欠奉的问题。但我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要问:“你到底爱不爱陈峰?”凉冰冰又想了想,耸了耸肩,回答:“不爱吧,不然我应该早就知道。”

  于是凉冰冰再婚了。这一次陈峰全程失踪,不然他就不会错过凉冰冰的单身告别派对上她玩真心话大冒险那一幕。

  主持人问:“你第一次拉手是和谁?”

  “陈峰。”凉冰冰毫不犹豫地回答。

  主持人又问:“第一次接吻?”

  凉冰冰答:“陈峰。”

  主持人再问:“第一次……那个呢?”

  凉冰冰答:“陈峰。”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凉冰冰看起来很茫然。后来她私下里问我,为什么那一段变得那么奇怪。因为事实特别明显,也特别吓人,所以我没敢给她指出来。

  但凉冰冰终究要和自己的心坦诚相见。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因为陈峰也要结婚了。那段时间我一直留意观察着凉冰冰,她看起来一切无恙。一直到一个忙碌的周二上午,我接到她的电话。她泣不成声,说自己动不了了,让我帮忙把她的车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