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便都觉腹饥,就进了一家路边店。那店外边果然如电视剧的样儿,斜斜地插着杏黄的酒旗,垆边果然也有一妇人在那里卖酒,而且确是胡人,只可惜不是那种“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那种。r
这妇人不仅不美,而且有几分泼辣劲,眉如板刷,眼似弹珠,看上去还有些凶恶。r
牛福看了帅财一眼,无非提醒他防着这婆娘。他心里这时就立马想到了,十字坡上颇有恶名的母夜叉孙二娘。r
她会不会就是那类人物呢?如果是,那她就是孙二娘的祖宗,从唐而宋,也要传上好多代呢!r
嘻嘻,在酒里下蒙汗药,蒙翻后,就拉到后边,过水洗净了,大卸八块,再剁成肉酱,做了人肉包子!r
呀呀呸!她果真是天杀的母夜叉,日复一日地做这种血腥罪恶的营生吗?嗯哼,要是让我牛福查实了,势必也要做一个了断!r
那男人过来了,却不是胡人,而显然是汉人!r
汉胡通婚吗?在唐代也没什么条文约束。问题是在此乱世,这汉胡夫妇,会不会做出张青和孙二娘做的那种事来呢?r
“客官,吃饭吗?这里有酒有包子,有米饭有牛肉!”r
牛福听他介绍,心里就不禁一乐,还真的就这么叫开了,哇噻,蒙汗酒,人肉包!r
再看男人的脸,左额角上落着一块红红的刀疤。r
“牛哥,会不会也是十字坡呀?”帅财凑近低声说道。r
没想到帅财跟我想到一块去了。牛福心道。r
“你跟牛哥说这里是不是十字坡呀?这里没看见‘十字’一般的东西呀!”偏偏杨玉玲耳朵灵,一下子就听到了。r
辛五娘更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十字坡,却指着店门上面的字说:“这里没有十字坡!那写的是鸡鸣!就是鸡鸣店!”r
“这算什么店名,真够老土的!”帅财笑道。r
辛五娘觉得帅财说话有点怪怪的难懂。其实说起来眼下就她是本色的唐人,牛福他们三人连着一头狗,本来都是现代世界的产物,跟她多少有些隔着呢。r
“嫂子,你觉得可以在这里放心吃饭喝酒么?”牛福说。r
“那牛兄弟的意思呢?”r
辛五娘走了这么一阵子,其实也好饿了。她养在醉月楼,已经好久没走这么远的路了。可是她听出了牛福的弦外之音。r
所以她就听他的。她虽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但那是城市不是农村,浮华的上流社会她是熟悉,可是江湖呢,她确实还阅历甚浅。r
牛福觉得必须启动心觉了。r
不过,还没等他默诵心觉咒,就听到一声陌生的妇人声音,显然就是那个卖酒的妇人憋在肚里说的。r
“眼下乱得很,这帮人还游山玩水,是嫌死得不够快吧!还好是碰着俺这家店,从来就不在酒里下药!也不下毒!俺心好,俺男人比俺心还好!哎哎,就只好受穷了!”r
她说的这一通“俺”,还让牛福有突然遇到老乡的错觉。r
没想到这胡妇,竟然说的一番好河北话。看来她老公是河北汉子,她是向他学的,学得好啊!一级棒哪!r
就像现在好多老外,普通话说得比一些中国人还要标准得多。r
不过牛福更感动的是这一对夫妇是好人!人在乱世之中往往变异,可是他们不会,尽管相貌恶。哎哎,是我牛福俗了,古语就说人不可貌相,我这是怎么啦?r
嗯,这妇人的话也说明,这路上不平安,下药下毒的事不少见!得处处留神哪!r
牛福点点头。这时店家刀疤男人以为他答应了,就问:“客官先坐了,酒要不要来一壶?还有包子要多少,请道其详。”r
“酒,两碗就够了,来八个包子!再加一盘牛肉!”牛福说。r
“店家可否有毕罗?”辛五娘突然说。r
“所剩不多,仅四个!”r
“那就来四个!”她喜道。r
牛福看了辛五娘一眼,若有所思。r
很快,店家夫妇端来了酒、包、牛肉和毕罗。r
牛福这才知道,辛五娘要的不是上佳之物,那毕罗名称古怪,其实不过馅饼一类的面食罢了。不过话说回来,吃起来味道还真不错。r
这时辛五娘看大家都吃得香,就说道:r
“这是袁晁大哥喜欢吃的,也跟我一起吃过的。今天离开洛阳,我真的好难受,现在你们陪我吃这毕罗,就像袁大哥在我身边一般。所以我……”r
她说着,眼睛又红了,幸好没有滴下眼泪。r
原来她是这番用意,牛福想着,心里好感动。r
他又发现帅财和玉玲有点懵,就跟他俩简略说了袁晁和辛五娘的事。r
这一餐吃下来,却也适意,而且价格公道,确定店家是好人,临行时,牛福便多给了些银两。那妇人说,“看得出你们是好人,不知欲往何处?”r
“将往潼关。”牛福道。r
那刀疤男人立刻说:“出新安二十里之后,沿途千万小心!”那妇人也连声说千万要小心。r
瞧他俩那脸色甚是凝重的样子,牛福晓得厉害。帅财丢过来眼色,牛福也把眼色丢了过去,无言中让他放心。r
辛五娘终究忍不住,问道:“莫非有强人劫道么?”r
“除了强人劫道,酒店餐食、夜宿旅舍都得留神!下药、打劫都有哪。”妇人说。r
这一回连杨玉玲都觉得害怕了。r
而牛福的心却放下了,因为只有杨玉玲懂得害怕了,才说明她身体状况越近于正常了。r
离了鸡鸣店继续赶路,走了一个多时辰,帅财说牛哥,辛嫂子好像会骑马,你也就别那么辛苦,一直拉着缰绳不放了。r
牛福想想也对,就问辛五娘,她果然说会骑马,但她说如果是烈马就不行。r
牛福看着那匹不起眼的黑马,摇摇头,心想这总不至于是烈马罢。r
“那你小心点!慢一点!我放手啦!”他说。r
果然放手之后,一切照常。辛五娘控辔徐行,做得很好。r
渐渐地牛福也放心了,就和帅财多说了几句。穿越以来他都难得见到帅财,这下子终于又恢复了正常,所以话也多起来。r
他俩说话的时候,那马就走在前面,离他俩差不多两步远。r
帅财有许多问题,这时候就一个一个地隆重推出,隆重问。先问为何不趁机杀了安禄山,那样不就可以一下子平了安之乱,因为安死,史乱不起来,所以安史之乱就短命而成安之乱。r
牛福心道帅财不赖,情圣一下子就考虑天下事百姓事,挺高的政治觉悟嘛。然后跟他解释不杀的理由。主要是怕杀了安皇帝,却导致时局的恶化和战乱的加深。r
帅财接着问,段妃如此相助,是不是另有原因。牛福说她说他长得颇像是她少女时爱恋的男子。帅财说她莫非对你有爱意?牛福说爱又如何?r
又说她能帮这一大忙,可能还有更多其他原因,最重要的是她善良,也侠义。r
“那晋王妃呢?她对你,是不是也有爱?”r
“果然是情圣!连思考方式也这个样!”r
“牛哥,你才是情圣吧!那晋王妃还给你锦囊呢!说是到平安的时候再打开,你一定早就打开它了。哥,我敢说你和她有秘密!你敢拿锦囊给我看吗?”r
看着帅财那投过来的目光,牛福突然觉得帅财心里有好多疑问,心想对自家兄弟不应该留太多秘密,免得因此生出太多的疑问来。r
于是坦然笑道:“好,你想看,那就拿去看吧!”r
他从身上取了锦囊,然后递给帅财。r
就这么一点工夫,他俩已经落在马后四五步了。r
前面是陡坡,不过四五十米远之外,向外的一侧尽是悬崖。r
“牛哥,她竟然也是穿越来的!而且这么快就爱上了你!牛哥你好棒哪!”帅财好生兴奋。r
可是牛福的笑容却一下子凝住了。r
随即他疾奔向前。r
因为那匹黑马突然向前狂奔了。r
随即就传来前面惊叫的声音。r
帅财也在跑。r
相比之下,帅财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跑,而牛福却是在飞了。r
黑马突然疯一般地,带着辛五娘和杨玉玲一路狂奔。r
前面即是悬崖。r
悬崖边上,黑马长长地嘶叫一声。然后……r
就在它纵身跃下的那个顷刻,牛福的身子已经飞纵至马背上。r
随之是黑马的毅然跃下,和它的颇为愉悦的声音。r
它大概以为不仅是那二女子,就连最大仇人牛福也要由此坠下,粉身碎骨呢。r
可是牛福已经修习九天玄功第五重,身手甚是了得,在身子落在马背上,并随黑马跃下而略略下坠之时,却已经提拽调整好两位女子,双臂一挟,已轻轻离开黑马,接着一个倒纵空翻,已经退落于悬崖边上。r
有风从身边呼啸而过,好大的风!r
这时帅财已经赶到,“哥,哥!”r
牛福拍了拍帅财的肩膀,激动地说:“好兄弟,哥没事,她们也没事了!”r
都退到路上,却没走开。辛五娘和杨玉玲都在议论这黑马到底怎么回事。牛福就说:“嫂子,你也不明白这其中道理吗?”r
辛五娘听了一愣说,“莫非这马没疯,是有意如此?”r
“嗯,不错!此马刚烈呀!”牛福叹道。r
“没想到啊,马犹如此,人何以堪?”帅财也叹道。r
“只可惜不得其善主,故不得其善终哪!”牛福似乎是在作总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