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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狠角色夏舟


  枫亭,烈日当空。

  几人围绕柏千阳坐着,一副审问的模样。

  柏千阳那神色像是遭受了多大的委屈,他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对队友们说:“几位爷爷奶奶,我是真想不起来外语学院还有个我认识的女生,还叫‘下周’,还‘下下周’呢!什么莫名其妙的名字。”

  沙璇满脸都是“我看你怎么瞎编”的表情,她说:“人家说得清清楚楚,让我们问柏千阳,说你会告诉我们,你不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或者,是你某一任不得宠的前女友,杀回来寻仇了?怪只怪你处处留情,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

  苏暮雪:“我看她不像在撒谎,大一,跟我们一届的,可能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柏千阳脑子里灵光一闪:“等等,夏舟,瘦、高、长头发?”

  沙璇鸡啄米似的点头。

  柏千阳:“眼带杀气,双眉上挑?”

  沙璇:“对!说起话来一副要人命的劲儿。”

  柏千阳眼睛微眯着,自言自语道:“这个妖孽,原来考来了外语学院,怎么阴魂不散啊?!”刚说完,大家便凑过来,八卦面前人人平等,大家都对昨晚那个神秘的女生充满好奇。

  这个夏舟,说来话长。

  她是柏千阳高中的校友,同一年级,却不同班。夏舟家境优越,在学校趾高气扬,独来独往,追她的人不少,无奈她目空一切,心比天高。原本两人并无交集,直到有一天午饭时间,热爱摄影的夏舟拿个相机在学校取景,突然在镜头里看见不远处的二楼有个倚靠在栏杆上抽烟的男孩儿,只见他眉头紧锁,有种不羁的、超脱这个年龄男孩儿的气质。夏舟忍不住多拍了几张,却被柏千阳发现自己正被偷拍。

  柏千阳走下楼,走到夏舟面前,毫不客气地问:“你刚才拍我?”

  夏舟平时受万千宠爱,哪儿受得了一个男孩儿这么严肃地跟她说话。她扬起下巴,一副挑衅的模样:“对,见你人模狗样的,所以拍了几张,怎么着?”

  柏千阳:“你给我删了。”他讨厌这种横行霸道的女孩儿,好像全天下的男孩儿都得惯着她。

  夏舟:“我这不是数码的,删不了。”

  柏千阳:“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删了!”

  夏舟:“你嚷嚷什么,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拍了你几张照片吗?你又不是明星,有什么不能拍的,又没要你的命,大不了洗出来把照片和底片都给你,行了吧?真没见过你这种叽叽歪歪的男人,跟娘们儿似的。”

  柏千阳听罢,把相机一把抢来。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打开盒盖,扯出胶卷,瞬间曝光,夏舟辛辛苦苦拍的几十张摄影作品,变成了一堆垃圾。他把胶卷朝地上一摔,再把相机挂回目瞪口呆的夏舟脖子上。

  夏舟捡起这堆胶卷,长这么大头一次受这种气,眼眶一下红了:“你叫什么名字?”

  柏千阳:“高二03班柏千阳,记好了。”扭头就走。

  夏舟:“你给我等着!”

  柏千阳头都不回,扔下一句:“奉陪。”

  两人从此结下梁子。第二天夏舟就召集了十几名校外的流氓在校门口等着柏千阳放学,刚出校门,一群人涌上来,柏千阳把书包扔给一旁的同学,拔腿就跑。追了几公里,实在跑不动了,精疲力竭的他被人摁倒在地上,带头的“花臂”朝着他的脸狠踹几脚,见他动弹不得,说:“你去跟夏舟道个歉,这个事儿就算了了。”

  柏千阳回头,满脸是灰,嘴角出了血,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花臂”,说:“行,你先过来,我跟你说。”

  “花臂”将耳朵凑过来,想听听他要说什么,结果他猛地挣扎着起来,一口咬住“花臂”的耳朵,瞬间血淋了一脸。“花臂”火冒三丈,又是一顿毒打。但柏千阳就是不服软,死活不肯答应道歉,最后他们打累了,把他朝路边垃圾箱一扔,散去。柏千阳好一会儿才从垃圾箱爬出来,他擦擦脸上的灰,同学赶来把书包还给他,他背好书包,回家。

  在家养了几天伤,去上学,路上竟被夏舟拦住。

  夏舟捋了捋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柏千阳是吧,那个……我其实只是想找人教训教训你,没想到他们出手这么狠,对不起啊,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居然把你打成这样。你看你也毁了我的照片对吧,那你能不能别追究这事儿了啊?如果你跟学校说了,他们肯定会告诉我爸,那我就完了,你能不能答应我,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柏千阳瞥了她一眼,厌恶地吐了口痰,然后绕道离开。

  夏舟:“你什么意思啊?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说句话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借读生,你个穷鬼不就是想要钱吗?你告诉我,多少钱可以封你的口。”

  柏千阳依然朝前走,他想尽快远离这个女孩儿,不想听到她聒噪的声音。

  夏舟:“你不会真去跟学校告状吧?柏千阳你是不是爷们儿,是爷们儿你冲我来!”

  他依然没有搭理她。

  当然,他也并没有跟学校告状。柏千阳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但冲动过后,他想了想,这事儿如果跟学校说了,就没完没了了。夏舟是长沙人,想必还是个有钱人家的闺女,自己只是个借读生,学校指不定会向着谁。再说了,有那工夫去扯皮,不如留点时间念书,这一天天的课时,都是爹妈在工地上赚的血汗钱买来的,浪费时间,就等于浪费爹妈的命。他忍气吞声地让这个事情就这么过了。

  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夏舟竟然缠上柏千阳了,三天两头往他班上跑,无论对她多冷淡,她都毫不退缩。可能夏舟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爱上这个浑不吝的借读生,可能是娇生惯养滋生的征服欲吧,他越是不理她,她越想征服他。

  直到有一天,她再一次拦住他,问:“柏千阳你什么意思,我哪点不好,你谈过的女的没一个比我条件好,你是不是眼瞎?”

  柏千阳笑了笑:“我就算真眼瞎,也看不上你啊。”

  两人对视了很久,这一次夏舟突然认输了。

  她两腿一软,竟然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委屈过,想要什么家里都会给,没想到这次竟然输给了这个浑小子。柏千阳见状也有些不忍,他走过来,伸出手把她拉起来,说:“你这么漂亮,干吗缠着我呢?”

  夏舟说:“我就是喜欢你啊,我也想不喜欢你啊,如果能做到我早就解脱了,还用得着你说吗?”

  那一瞬间,柏千阳竟然有些心疼,他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说:“大家别闹了,你还是个小孩子,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听说过我的外号吗?‘柏三周’,你这样的小妹妹,也就三周激情,大家不如做个朋友,留点儿体体面面的好印象吧。”

  说完他便离开了。从那一天起,夏舟再也没找过柏千阳,也许是彻底死了心,也许是柏千阳最后那句话对那么骄傲的夏舟起了作用。后来,柏千阳回湘西高考,两人便全无联系,再后来,柏千阳直接从湘西来了长沙报名,确实不知道夏舟竟然也考来了联大。

  或许是柏千阳连说带演太生动,大家听得入神。

  许愿问:“老大,开学一个学期了,夏舟都没出现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才突然出现呢?”

  沙璇:“就是,我觉得她肯定知道柏千阳在联大,换作是我,肯定一开学就杀过来了啊,等这么久,是在下一盘多大的棋啊。”

  苏暮雪:“外语学院比较远,如果不特地约好,真有可能一年到头碰不到面。我唯一纳闷儿的是,她找我干吗?”

  柏千阳跳上石桌,盘腿坐下:“喂喂喂,我得事先声明啊,我对这姑娘可没半点儿意思,对苏暮雪同学,绝无二心,至于夏舟干吗选在这个时候出现,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许愿:“或许是……”

  大家看向许愿,问:“是什么?”

  许愿:“或许,她在等待某个契机,结果发生了一件事——圣诞晚会。”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许愿说得有道理,可能夏舟一直计划着要找柏千阳,结果圣诞晚会上,柏千阳对苏暮雪的大胆表白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夏舟不可能不知道。而昨晚的辩论赛,再次让苏暮雪浮出水面,夏舟才想着来看看竞争对手是谁。

  柏千阳害怕这个议题继续讨论下去,破坏苏暮雪对他的印象,赶紧说:“行了行了,咱们好好研究一下接下来的辩题吧,大家好好备战复赛,别讨论这些没有营养的八卦。”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韩家阅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各位!”

  大家看着他,他拿出手里的辩论赛赛程表,其中有一张是各院辩论队队员的名单。

  他们清晰地在外语学院辩论队的名册上看见了一行字:夏舟,联大外语学院英美文学专业99级,辩论队队长,一辩。

  他们猜得都对,只是没想到,夏舟之所以考来联大,完全是因为柏千阳。高三时,原本家里要送她去新西兰,但她死活不肯,费尽心思知道了柏千阳报考的联大,于是也坚持报了联大。家人对她“还不想这么早离开家”的理由也很满意,独生女在同城念大学,周末还能回家吃饭,当然是好事。

  来联大报名后,夏舟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柏千阳,是因为对他那句“你还没有长大”耿耿于怀,一直等到圣诞节她满了十八岁,她计划着用怎样的方式出现在柏千阳面前,给他一个惊喜,被同学拉去观摩文学院的圣诞晚会,结果目睹了柏千阳当众表白那一幕。她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半年后,竟然在这样的场合遇见他——舞台上灯光灿烂,他在数百人面前说出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他依然那么玩世不恭地坏笑着,却比中学时更硬朗帅气了。后来现场发生了斗殴事件,夏舟也在一片慌乱中离开。

  当她得知柏千阳加入了文学院辩论队,很快也答应了外语学院辅导员的邀请,成了外语学院辩论队的队长。她要在赛场上遇见柏千阳,两人用这样的方式来一场唇枪舌剑,应该能让柏千阳记住一辈子了吧?想到这儿,夏舟就暗自为自己的计划兴奋。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初赛时文学院辩论队大出风头,而最佳辩手竟然就是被柏千阳表白过的苏暮雪。一时意气,夏舟才冲去火锅店,想看看传说中的苏暮雪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第二天,初赛第二场,由外语学院对决物理学院。前者是清一色的“娘子军”,后者则是“罗汉团”,这是学校男女比例失调最为极致的两个学院。极具攻击力的夏舟率领的外语学院辩论队轻松赢了物理学院,她也成了当晚的最佳辩手。领奖的那一刻,夏舟脸上表情冷漠,她知道,初赛对她而言毫无意义,不值得欢呼。她迫不及待地想杀入总决赛,跟苏暮雪斗个你死我活,碾压文学院,让柏千阳看到这个十八岁的夏舟已经不再是中学时那个任性的小孩子了。

  赛后,辩论队姐妹们试探着邀请她:“夏舟,一起去庆功吧!”她们总觉得夏舟跟每个人都保持着或远或近的距离,好像她并不打算融入任何集体,尽管拿到了初赛的最佳辩手也并无热情,仿佛这一切都只是照着她的计划在进行。

  夏舟果断地拒绝:“不去了,我有点累,要休息。”

  姐妹们似乎还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并没有因为她冷冰冰的回应而扫兴,二辩雅雯继续游说她:“去吧,去吧,我们去喝酒,你是队长,你不去有什么意思?”

  夏舟竟然被说动了,进入联大以来,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需要放松一下。

  一群人来到了离学校不远的飞轮酒吧。

  没想到几人酒量不错,一打啤酒迅速一扫而光,想必是几个月的集训,大家处于高压的状态,初战告捷后大家都比较放松。客人比较多,服务生似乎有点跟不上。雅雯大喊了几声,仍然没人搭理。夏舟摆摆手说:“我去拿酒。”说完穿过人群找到一个服务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再给我们一打啤酒。”

  服务员转身,没想到是柏千阳。两人都蒙了。

  柏千阳假装没看到,拔腿就走。

  夏舟大喊一声,在震耳欲聋的音浪中,竟然都能清晰听见:“你敢躲我,我投诉你!”

  柏千阳回过头,朝夏舟走近了两步:“你想怎么样?”

  夏舟:“我要一打啤酒,没想怎么样。”

  柏千阳:“哪桌?”

  夏舟指了指她们的卡座,然后问:“你怎么在这儿工作?”

  柏千阳:“一会儿给你送来。”

  夏舟拦住他:“我问你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工作?回答我,这么久没见,你就这个态度?”

  柏千阳站定,没好气地回答:“这种地方?哪种地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工作?不偷不抢,我赚我的钱碍着谁啦?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个有钱的爹?你如果同情我就多来喝酒呗,记得找我,我有提成的。”

  夏舟:“柏千阳,你堕落!你那么优秀,应该好好念书,不应该在这里浪费青春。”

  柏千阳:“喂,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好念书?你现在不也在这儿吗?凭什么你喝酒就行,我卖酒就是浪费青春?再说了,大小姐,就算我堕落,跟你有关系吗?你是我什么人啊?给我让开,我忙着呢!”说罢转身离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雅雯见状跑来,问夏舟:“没事吧?”

  夏舟摇摇头:“没事,这人挺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可能认错了。”

  雅雯惊讶地看着她:“朋友?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朋友在这儿做服务员?”

  夏舟懒得解释,自言自语地说:“活该没出息。”说完拉着雅雯回到卡座。刚坐下,柏千阳拎着一打啤酒走过来,放在桌上。

  柏千阳:“小姐,你们要的一打啤酒,一百二十块钱。”

  夏舟拿出一百五十块钱,塞在柏千阳手里:“不用找了。”

  柏千阳拿着钱,看了看夏舟。

  夏舟阴阳怪气地盯着他:“给你的小费,见你长得挺不错的,要不坐下来陪我们一起喝呗?”身边的姐妹们一阵哄笑。

  “对不起,我还在工作,领导有规定,不能喝客人的酒。”柏千阳把一百五十块钱塞回夏舟的手中,“好久不见,算我请你,你们玩得开心。”说完便走开了。

  夏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站起来,大喊一声:“柏千阳!”

  他回头,看了看她:“死了这条心吧,大家体体面面的,不好吗?”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即便是在这吵闹的酒吧里,夏舟依然清晰地听清了每一个字。

  然后他消失在人群中,嘈杂的音乐像在嘲笑他们的重逢。

  夏舟依然站在原地发呆,不知不觉,两行眼泪流了下来,身边的姐妹们吓坏了。

  苏暮雪晚上偷偷去看了夏舟的比赛,她站在会议厅后排的人群中,一直看到最后夏舟上台领走最佳辩手的奖杯。很奇怪,尽管她并不喜欢夏舟,却渴望了解她。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容易原谅自己讨厌的人,但很难接受讨厌自己的人。苏暮雪隔她数十米远,也能强烈地感觉到这个女孩儿身上有种玩命的气场,这种气场将人拒之千里,仿佛时刻在昭告天下:我不需要朋友,我只要柏千阳一个。

  苏暮雪想,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或许自己是可以跟夏舟这样的女孩儿成为朋友的。讲真话,自己的内心是很羡慕她的,那么勇敢地去表达自己的爱,那么疯狂地去爱一个人,虽然总是失败,但活得好热烈、好洒脱。再看看自己,却不敢勇敢地去问:“许愿,你是不是为我写诗?是不是喜欢我?”她一直回味着昨晚比赛时,引用完康德的名言后,和许愿的对视。那一刻,许愿并没有逃避她的眼神,而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

  从图书馆会议厅走出来,她一个人走在校道上,踢着地上的石子,任由自己胡思乱想着。临近女生宿舍时,她看见许愿和应晓雨并肩从通往枫亭的小路上走下来,他们今晚约好去枫亭整理复赛的资料,约她一起,但因为自己要去看夏舟的比赛所以撒了个谎,没想到正巧遇到。她正要跟二人打招呼,却看见他们已经在路口道别,许愿挥了挥手便离开了。而应晓雨站在原地,一直没有离开,她的眼睛,很明显一直凝视着许愿的背影。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应晓雨依然没有走,她一个人望着空落落的许愿离去的路,发着呆。苏暮雪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

  苏暮雪:“发什么呆呢?”

  应晓雨吓一跳,见是她,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刚跟许愿开完会,透透气。”

  苏暮雪:“上去吧。”

  应晓雨点点头,两人如同往常那样,挽着手走进宿舍楼。

  刚走进宿舍大门,她们便看见满毅跟宿管科大妈在争论。

  满毅手里拿着一个饭盒,又着急又委屈地跟大妈说:“您不让我上去也行,但我就把它搁您这儿,我让她下来取,都是吃的,不是炸弹!”

  大妈戴着老花眼镜,边玩手机边回应:“你让她下来取。”

  满毅:“她没有手机,宿舍电话占线,等我打通了她就会下来,我就搁这儿,不碍您事儿。”

  大妈干脆不再搭理他。

  苏暮雪走上前,问:“这不是柏千阳宿舍的满毅吗?怎么了?”

  满毅像见了救星似的:“苏同学,你好你好,想拜托你一件事儿,这是我给沙璇做的夜宵,她说想吃小龙虾,我自己给她做的,卫生、新鲜,而且没放她讨厌的花椒,但你们宿舍电话一直占线,她没法儿下来拿,宿管老师不让我上去,又不肯帮我保管,我怕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你们能帮我带上去吗?”

  苏暮雪接过饭盒,笑道:“你还真痴情啊,如果我们没来,你该冲上去了。”

  满毅:“感谢感谢,我差点儿就真冲上去了。”

  宿管大妈瞥了他一眼:“你敢!”

  苏暮雪:“放心吧,我猜是电话没放好,我马上把小龙虾送到她嘴边。”

  满毅兴高采烈地与她们道别。

  上楼梯时,应晓雨叹了口气:“我觉得满毅好可怜。”

  苏暮雪问:“为什么?”

  应晓雨:“现在哪有这么细心又痴情的男生啊,可惜沙璇看不上他。沙璇喜欢韩师兄,还在等着韩师兄跟女朋友分手呢,就算不分手,退而求其次,她也要找个长沙人,家底好,又能帮她在长沙找工作的,满毅,她一定不满意。”

  苏暮雪:“我倒不这么看,也许哪天沙璇突然发现,还是简简单单的爱情最朴实呢?爱一个人,本身是一种力量,力量是没有对错的。”

  应晓雨耸耸肩:“那就祝福他吧。”

  两人推开门,果然是沙璇霸占着电话。她见两人回来,对着电话说:“不跟你说了,你好好的,别惹爸妈生气。”说完挂断电话。

  苏暮雪:“跟谁聊这么久?一直打不进来。”

  沙璇伸了个懒腰,撇撇嘴说:“我弟呗,不想读书了,爸妈都快急死了,让我劝劝。我能怎么劝啊?现在的小孩儿主意正多,早就跟同学约好了去广州学美发,我爸急得要吐血,女儿上了大学,儿子居然去学美发,镇上的街坊邻居听了还不得笑掉大牙?我跟我弟说半天,也没用,他不爱读书,让他考大学也没戏,就他那脑子,你让他开卷考,他也不知道抄哪儿。怎么,你们给宿舍打电话了?”

  苏暮雪递来饭盒:“不是我,是满毅,他为你做的爱心夜宵,小龙虾,是不是要感动得掉眼泪了?”

  沙璇白了她一眼,嫌弃地看了看饭盒:“我不吃,你们吃吧。”

  苏暮雪:“人家一片真心,你闻闻,挺香的。”

  沙璇:“我不吃,我有点过敏,怕吃了长痘。”

  苏暮雪:“那你干吗跟人说想吃小龙虾呀?”

  沙璇扑哧一笑:“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因为听说韩家阅的女朋友爱吃小龙虾,我就说我也爱吃。他真行,这也听进去了。”

  苏暮雪只好把饭盒放在桌上,自己打开台灯,开始看书。

  应晓雨拿着热水瓶:“没热水了,我去隔壁借点热水。”

  苏暮雪:“对了,晓雨,复赛辩题有新的资料了吗?”

  应晓雨刚走到门口,回头说:“在我桌上,那都是。”

  苏暮雪翻阅着应晓雨准备的资料,内心感叹着她字迹的娟秀,一页一页,突然看见一沓资料最下方是应晓雨的笔记本,不知笔记本里有没有摘抄新的资料。于是她顺手翻了一下,最后一页上,她看见了一幅手绘的漫画,是一个男孩儿在窗口,正在吃饭,他抬着头,眼神有点迷茫。她迅速猜到,画中的主人公是许愿。这幅画生动、准确,让苏暮雪迅速想到了第一次偶遇许愿的画面,那天她跟应晓雨、沙璇去洗澡,沙璇发现了这个男孩儿在食堂窗口偷看她。

  应晓雨在笔记本里,画了许愿。

  苏暮雪正发着呆,沙璇辣得直吐舌头:“哎呀,真好吃,辣就辣吧,你也来吃呗,帮我分担一点儿这万恶的小龙虾!”原来她还是禁不住诱惑。

  放下笔记本,苏暮雪再把那沓资料盖在上面,之后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坐在沙璇身边,拿起一只小龙虾:“真有心。”

  沙璇:“好辣好辣,好吃好吃!”

  借完热水,吃了药,洗漱完毕,应晓雨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熄灯了。窗外的月光淡淡地包裹着窗台上的君子兰,她刚好可以看到,她就这样傻傻地看着,直到睡着。

  应晓雨第一次遇见许愿,并不是在去澡堂的路上,而是在开学那天。头顶灿烂骄阳,她办好一堆复杂的入学手续,感觉有些中暑,晕沉沉地坐在宿舍外的台阶上喘着气,汗水湿透了衬衫。那时她还是长发,粘在脖子上和胸前,她靠着墙,缓一缓。她是在这时看见许愿的,他刚好路过,看见她的气色不太对劲,放慢了脚步,问:“同学,你没事吧?”应晓雨还没做好准备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关心,只好摇摇头,一句“没事”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咳嗽起来。许愿赶紧在旁边小卖部买了瓶水,拧开,递到她面前。她接过,喝了几口,风吹过,觉得好多了。她看了看身边这个陌生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请问多少钱,我给你。”许愿也羞涩地笑了笑:“不用了,我还有事,得走了,如果一会儿你还觉得不舒服,可能得去校医院看看,在外语学院后面,有条路,两百米就到了。”说完他便走了。

  为了方便军训,应晓雨剪了短发,一个月下来,就留下了这个好打理的发型。她再次遇见许愿,便是与苏暮雪、沙璇一起去洗澡的路上,沙璇说食堂窗口有个男孩儿在偷看苏暮雪,她也顺势看过去,又见到了那张干净清秀的脸。

  大家成为朋友后,应晓雨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开学那天与许愿的邂逅。这些秘密,她希望有一天只跟许愿一个人分享。她在心里默默地回忆着食堂窗口的许愿,也在想,他应该不是真的在看苏暮雪吧?或许他是在心里思索着,这个短发的女孩儿为什么这么眼熟?想来想去,她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于是,偷偷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下窗口旁他的样子。

  应晓雨真正坚定地加入辩论队,是在苏暮雪说出可以同时接纳两名替补的那一刻。她想,命运在这一刻让她与许愿走到一个战队,自有它的道理。她甚至想,许愿会不会是为了她才来辩论队的呢?他会不会一直想要解开谜底,知道眼前这个短发的女孩儿,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寻思来寻思去,她满心欢喜地想,一定是,不然没有别的原因了。

  每天一起查找资料、研讨辩题,是应晓雨这些年来最幸福的时刻,哪怕是像刚才,站在路口,目送许愿离去,也是无比美好的吧。

  月光如水。

  许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十一点半,早已熄灯。

  他突然做了个决定,起身,穿上衣裤和鞋,轻声开门,合上,快步下楼,一跃翻过围墙,一路小跑来到车站。他上了辆公交车,今晚不是孤独游戏,他想去一趟飞轮酒吧,去看看柏千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想确定一下他没有撒谎,很早就有过这样的念头,他想见识一下在这个与校园截然不同的小世界里,柏千阳是什么样子。

  总之,他决定今晚去看看。

  柏千阳打了个哈欠,看着头顶的镭射灯发呆。

  他看着一拨又一拨醉客,自言自语道:“天天来、天天喝,有劲吗?”这时,有桌客人挥手,他整整衣服,走过去。

  冤家路窄,这人正是在圣诞晚会上与他大打出手的孟繁华。

  柏千阳:“先生,您要什么?”

  孟繁华愣了几秒,随即浮夸地哈哈大笑,身边三五个同伴不解,他拍了拍柏千阳的胸脯,阴阳怪气地说:“柏千阳,咱们真是有缘哪。”

  身边人问:“华哥,你们认识啊?”

  孟繁华:“认识,这是我们文学院的亲兄弟啊,大名鼎鼎的柏千阳。”

  柏千阳:“你们要什么?如果没需要,我走了。”

  孟繁华拉住他的手:“别别别,给我来一瓶芝华士、一桶冰块。”

  柏千阳点点头,照吩咐拿来,问:“需要我帮你开吗?”

  孟繁华一副大爷样:“开了!”

  柏千阳刚打开,孟繁华故作惊讶状说:“这是什么,芝华士?小伙子,你是不是聋了,我刚才要的明明是黑方!”

  柏千阳放下酒:“你刚才点的就是芝华士。”

  孟繁华问身边众人:“是吗?我点的是芝华士吗?”大家应和道:“没有啊,你点的黑方啊。”他挑衅地盯着柏千阳,笑道:“不好意思啊,他们都听到了,我点的不是芝华士,给我换黑方。”

  柏千阳忍住怒火,换来黑方,把酒放好,说:“先生,我手扭伤了,开不了,你自己开酒吧。”

  刚说完,孟繁华故意撞翻了冰桶,砸在柏千阳脚上。

  柏千阳:“孟繁华,你别太过分!”

  孟繁华:“过分?对你这种湘西来的土鳖,怎么都不过分。你们知道嘛,这货天天在学校扮演风流浪子,其实我查了他的档案,原来爹妈都是湘西的打工仔,就凭你,还想泡苏暮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众人大笑不止。

  柏千阳哪受得了这种气,他拾起冰桶,手用力一挥,砸在孟繁华头上。几人上前,开打起来。酒吧瞬间便一片狼藉,音乐声停掉,保安冲进来劝架,怎么也拉不开。许愿正在这时走进飞轮酒吧,见状也冲过来,试图拉开孟繁华。

  总算将两人分开,柏千阳看了看许愿:“你怎么来了?”

  许愿低下头,小声说:“我想来这儿看看你。”

  孟繁华甩开身边劝架的人,恼羞成怒地指着柏千阳开骂:“我要投诉你,殴打顾客,我要你赔钱!敢跟我斗,湘西土鳖,弄死你!”

  柏千阳双眼通红,像头被激怒的公牛,他一个拳头再挥过去。孟繁华躲开,顺手拿起个玻璃杯朝柏千阳的头砸去,许愿上前一步,抱住柏千阳,用力一甩,那玻璃杯砸在许愿头上,伸手摸了摸,见红了。

  柏千阳:“你伤我兄弟,我要你的命!”

  他让其他服务员照看好许愿,甩开阻拦,摁住孟繁华一顿拳脚相加,但很快便被人拉开,对方人多,柏千阳渐渐处于劣势。

  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响,夏舟拿着一个碎了的啤酒瓶走过来,站在孟繁华面前。

  她举起酒瓶指着孟繁华:“住手!”

  孟繁华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女孩儿倔强的眼神,竟有些着了迷,他示意手下把柏千阳放开,问:“你是谁啊?”

  夏舟说:“柏千阳是我的朋友,今天你放他一马,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里所有的损失我来赔,你可以安全地出这个门。如果你要硬来,我保证跟你死磕到底,我是盛茂投资夏总的女儿夏舟,你有工夫跟我玩,我保证让你玩得很精彩!”她一字一句都透着一股狠劲儿,仿佛一言不合,便会拿酒瓶刺穿孟繁华的喉咙。

  孟繁华一声不吭,呆在原地,半天才嘟囔出一句:“柏千阳,今天我放过你,给这姑娘面子。”他又偷瞄夏舟,她一双细长的眼睛像极了古代仕女图上的画中人,颈下的锁骨分明,长发垂在胸前,美得让人觉得恍惚。

  保安在一旁喊道:“再不散报警了!”这才有人拉着孟繁华离开。

  柏千阳扶着许愿:“走,去医院。”

  “柏千阳,你连声谢谢都不用说吗?”夏舟站在他们身后,扔掉手里的酒瓶。

  柏千阳回头看着她,有些服软地回答:“谢谢你,今天这里的损失不用你赔,我自己造成的我会承担。”

  夏舟:“你拿命赔啊?行了行了,你要面子我知道,算我借你的。”

  柏千阳:“嗯……谢谢。”

  说完,他带着许愿离开,那背影甚是沮丧。

  包扎完伤口,两人坐在宿舍楼梯口的台阶上。墙角的灯忽明忽暗,闪烁着微光,几只飞蛾围着灯光扑扇着翅膀。

  柏千阳:“还疼吗?”

  许愿摇了摇头,其实还有点疼,但能忍得住。

  柏千阳:“那种地方你就不该去。”

  许愿:“你也不该去。”

  柏千阳沉默了一会儿,说:“今晚这么一闹,我以后想去也去不了了。”

  许愿:“那怎么办?”

  柏千阳:“不去了呗,反正接下来的事情多,比完赛就该期末考了,多点时间跟你们在一起也挺好。”

  许愿:“那个夏舟……”

  柏千阳:“怎么了?”

  许愿:“好像对你挺好的。”

  柏千阳:“那又怎么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你再好都是累赘,我倒是宁愿今晚跟孟繁华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想欠夏舟这个人情,怎么还啊,难不成肉偿?”

  许愿:“你就嘴硬吧,马后炮。”

  柏千阳被戳中,有些不好意思,耍无赖地搂住许愿:“你个龟孙子敢顶嘴了!”

  许愿护住伤口:“当心!痛,痛,痛!”

  柏千阳松开手,才意识到今天闯了祸:“你不是说不痛吗?”

  许愿:“开了个口子,缝了十三针啊大哥,要不你试试?”

  柏千阳不出声,半天才唤了一声:“许愿……”

  许愿看着柏千阳:“怎么?”

  柏千阳:“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就要他的命!”

  许愿:“如果以后欺负我的人是你呢?”

  柏千阳:“怎么可能,我柏千阳会欺负自己的兄弟?你不信?我发誓,如果有违誓言,不得好死。”

  许愿笑得很开心,那微光映在他脸上,依然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