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她可以在如血的残阳里,与三人享尽久别重逢的温馨,与三人互相拥抱,言笑晏晏。r
夜临时,她可以于灯火阑珊处,与一直牵念着自己的家人,今宵有酒今宵醉,诉尽离别后思念衷肠。r
而此刻,倾绣水榭,一人独醒的她,当如何面对着这一江寂寥,说自己其实心无旁骛,宁静淡泊?r
他,要成亲了……r
他,终于,要成亲了呵……r
“九千夜,你究竟,还在期望着什么……”喃喃自语里,一滴眼泪,无声息地自她眼角划落,在她冰凉的手背,留下了同样冰凉的刺骨。r
“倾城,你哭了……”r
不知几时傍到她身侧的绣翎,望着远方无涯的黑暗,眼神悲戚哀伤。r
九千夜微怔,侧首,见她衣着单薄,忍不住拧眉道:“绣翎,你怎么出来了?夜里风大,容易感染风寒,你还是回房歇着去吧。”r
绣翎闻言水眸雾蒙,抬手抚上她淡雅脱俗的脸庞,痴痴地看着她眼角下的血色朱砂,哀婉道:“倾城,我的公子,你……有说我的资格么?”指尖下,九千夜的清绝容颜,滴水成冰。r
“绣翎,我与你不同。”九千夜苦笑着摇头道。r
她有内力护体,绣翎却没有。r
拉下她颤抖的手臂,九千夜漠视了她眼里的受伤,淡然转开了视线。r
绣翎眸光黯淡,哀伤地摇头,“倾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了?”那个惊才艳绝、潇洒自如的倾城公子,哪去了?r
从什么时候,开始……?r
九千夜撑着阑干,有些茫然。r
这个问题,她竟从未曾,认真地去思量过。r
是从娘亲去世,遭父亲追杀至死境,被他玩笑一般捡起的那个雪夜?r
是在他悉心传授、学会数种杀人绝招,第一次剑下染红、血流成河,她决定舍弃所有过往,成为他名副其实的绝杀隐主,那个凄迷血腥的雨夜?r
还是在她第一次受伤,他不眠不休守在她榻前,亲力亲为,为她疗伤上药的那个月夜?r
她与他最深刻的记忆,似乎总是纠缠在夜里。r
四年朝夕以对,四年同进共退,不知不觉里,她与他的记忆,竟积攒了这么多?r
“绣翎,我与你一样,终究,只是个女人。”身处他乡,梦醒珊阑,若非因她只是女子,他那紫袍生魅、邪美生姿的音容,为何总在她孑然独立时,会以容不得抗拒的强悍,闯进她,早已封锁的情感禁地?r
是的,时至今日,她仍旧清晰记得,在她遭到家族毫不留情的舍弃追杀,气息仅存坐倒在剥落碑石,血流一地的她,那时的心情,只是——r
万念俱灭,心如死灰!r
“倾城,你让我走,我走便是!不必你时时提醒我,你是女人!”r
听着绣翎痛苦的歇斯底里,看她抹泪踉跄着逃离自己的背影,九千夜环着自己泛凉的身子,耷拉着垂头,羽睫轻掩,就着阑干滑下,心生哀戚,苦从中来。r
绣翎,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