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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面瘫君真是人如其名(5)


  要不是看在饭点客人多,我绝对拿着斧头去劈开厨房门了。于是我接连灌了两大杯冰水,试图浇灭心中的熊熊怒火。可是在喝了四杯水后,我心中的怒火依然像冬天里的一把火一样燃烧了整个沙漠。

  就这样,我一直熬到了打烊。

  客人散完后,我走进了厨房,让倪柏木收拾东西滚蛋。

  倪柏木听完我的炒鱿鱼通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说:“那你算过今天的流水账没有?”

  “有什么好算的!”我不屑地说,“我知道你就是玩个噱头,大闸蟹不赚钱,但你从别的菜上赚回来了。那又怎样,就算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我的回忆。你知道我为什么赶你走吗,因为你换菜单!这间餐馆是我爸妈开了十几年的,这菜单我从小吃到大,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你、根、本、不、懂!”

  话是这样说,我还是憋着一肚子气,拿过了计算器和本子,开始算今天的流水。

  在算账的过程中,一开始我是心怀不满和愤怒的,但渐渐地,随着数字的变化,我心中的小情绪逐渐变成了兴奋和期待。最后,当计算器上显示营业额达到了两千九百六十七块时,我振奋了。

  除开食材成本,今天的毛利近一千五百块。

  那也不代表厨子能越俎代庖为所欲为。我拼命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镇定地对倪柏木说:“我承认你有两把刷子,但是,菜单你准备怎么办?换菜单你和我商量过了吗?”

  然后我就将这间餐馆的来历和我为什么坚持做下去的理由告诉倪柏木了。

  倪柏木默默地听完,拉过了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说:“要不这样,我们都妥协一下,经典菜式你选二十个出来保留,剩下的由我做主。”

  说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既然要合作,你就得明白,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我快速地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说实话,倪柏木的来历至今是个谜,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越狱的犯人呢,如果真是逃犯,能在他被警察捉回去前,趁机把“银杏路8号”的名声做起来也不错。

  于是我伸出了手,说:“成交。”

  倪柏木没有伸手,仍旧面无表情,起身离开了。

  “哎!”我有些不悦,说,“老是板着张脸干吗,干脆你叫老板得了!”

  正在我叽里呱啦碎碎念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进了“银杏路8号”的门。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我正要说这句话,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张让我眼熟的脸。

  “你是?”我犹犹豫豫地问,“味悦的主厨叶远方?”

  “今天你和你朋友去吃饭的时候,你朋友的东西落在我们餐厅了。”对方微微一笑,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我——他笑起来脸上有一个酒窝。

  我赶紧接过包,埋头看了看——原来是孙易的单反镜头。

  “谢谢啊。”我感激地说,然后把包递给了孙易。孙易也连声道谢。

  他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让人如沐春风。

  同样是厨师,同样是男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我看了一眼自家的厨房,心里嘀咕着说,为什么我们家这个厨子就非要板着脸呢?

  就在我心里嘀咕的时候,倪柏木从厨房里走出来了。

  “我就知道是你。”叶远方仍旧微笑着说,“好久不见,倪柏木。”

  我完全被这个情况震惊了。顿时,我又感觉自己的想象力很久没有续费了。

  渐渐地,从他们二人对话的只字片语中,我了解到,原来倪柏木也算是天才型的厨师,在一场比赛中却败给了叶远方。对于倪柏木的作品,评委当时下的评语是:虽然美味,可是吃不出厨师的风格,太多的调料堆砌让人吃出了一丝急于击败对手的味道。

  我完全理解了倪柏木为什么选择我的这间破餐馆,原来他是想借我这个对面的小餐馆扳回颜面。

  叶远方走进厨房,我也跟着走了进去。一走进厨房,叶远方首先就发现了放在碗里的秃黄油。只见叶远方拿起一把干净的勺子,用同样专业的姿势舀起了一点秃黄油,放到嘴边细细地品尝。

  这个时候,我看到叶远方眉头跳了一下。

  “你竟然没有用高汤直接调味。”叶远方的脸上有一丝讶异,他转过身,对站在门外的倪柏木说,“换成你以前的风格,一定会用高汤直接熬制……”

  倪柏木没有吭声,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顿时我就想起了上午对倪柏木说的那番话。

  这货不会是因为我说的那番话才选择只用高汤来蒸,而不用高汤的味道侵略蟹本身的鲜美吧?

  “不过这样还是差了一些什么啊。”叶远方摇摇头,遗憾地说,“你这样的技艺和心态,根本不适合做菜,你怎么在半年之内把我击败呢?你还派人来偷拍我们的菜单,想抄袭还是学习呢?”

  听到叶远方这么说,我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感觉自己闯祸了。我拼命回想,好像当时一边拍照一边和孙易聊天的时候,的确有厨师站在我身后接受客人的意见来着。但我当时全身心地放在拍菜单上,完全没有留意到那是叶远方。

  倪柏木看了我一眼。虽然他的眼神里没有责怪,但也看得我心里满是愧疚。他拿过了叶远方手里的汤勺,扭头走回厨房,并头也不回地对连胜说:“送客。”

  叶远方就呵呵地笑了。他深深地看了倪柏木一眼,眼神里全是不屑和鄙夷。随即他走出了“银杏路8号”的门。

  本来还对叶远方心存好感,经过他这么一嘲笑,我对他的好感顿时被一阵强台风吹散了,相反还有点厌恶他的自大和傲慢。

  “师父,要不要我找人去揍他一顿?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逗啊!”连胜把指关节按得啪啪响。

  “是挑衅,不是挑逗,没事多读点书。”我纠正了连胜的说法。此时,感觉一切都事出于我,我有些懊恼,便磨磨蹭蹭地走到倪柏木身边。

  “那个……”我摸摸鼻子,怀着满心的愧疚说,“我和孙易聊天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叶远方就站在我后面……”

  倪柏木正在收拾刀具,对我的行为熟视无睹。

  “你打包回来的招牌菜呢?”倪柏木突然问我说。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连饭都没来得及吃,简直不是我的风格。于是我开始手忙脚乱地把打包盒一一打开,然后把筷子递给倪柏木,并招呼众人来吃消夜了。

  这是做餐饮人每天的第三顿饭。

  孙易总算熬到了吃饭——其实之前她就已经等不及,点了一份海鲜炒饭吃光了。不过一人份的海鲜炒饭明显满足不了她这个胃plus,她又拿起了筷子。

  倪柏木看着摆了一桌的味悦招牌菜,眉头却越皱越紧。他的眼光逐渐放到了味悦独创的白兰地烧肉上。

  一直没有动筷子的他快速地夹起了一块白兰地烧肉,然后开始慢慢地咀嚼品味。

  我感觉得出他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但是仍然无济于事。他最后还是愤然扔了筷子,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叉腰走进厨房。

  “哎,”我捅捅身边的连胜,问,“你师父怎么了?”

  连胜正在向小苹果献殷勤,头也不回地随口敷衍我说:“不知道。”

  我觉得这事我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在我眼疾手快地挑出我喜欢吃的菜,并快速吃完后,走进了厨房,准备好好安慰一下倪柏木。

  倪柏木还背对着门口站着,他的背影看上去有点落寞,有点像古代侠客站在悬崖边看尽世态炎凉的感觉。但这货身材不赖,我咽了咽口水,心里偷偷地想。

  正当我酝酿好了感情,准备来一番倾情大安慰时,倪柏木却突然说话了:“你给我找的房子呢?”

  “哈?”我冷不丁被这么一问,顿时语塞了,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房子太贵了,最便宜的也要三千,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所以……”

  倪柏木仍旧毫无表情地看着我。

  “要不你先来我家住吧。”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我家还空着一间房——因为某些原因,小苹果最近都在福利院住。”

  倪柏木还是不吭声。他看也没看我,径自绕过我走出了厨房,让我有一丝懊恼。

  “唉。”我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就像个废物。

  就在我责怪自己说话不过脑子的时候,倪柏木拎着双肩包出来了。

  “走啊。”

  “去哪儿?”我抬起头,迷惑地问。

  “废话,你不是要我住你家吗?”

  “……哈?!真要去?!”

  第3节

  怦然心动

  早上七点,我醒了。准确来说,我是被饿醒的。

  我做了一个梦,我正在吃一种特别的炖肉,这种炖肉有一种浓浓的酒香,酒减轻了肉的油腻,并且因为酒的作用,肉炖得比普通的炖肉更软烂,入口回味悠长,满嘴的酒香很久不散。

  正当我咂巴着嘴回味无穷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肚子还在叽里咕噜地抗议着。于是我就这样被饿醒了。醒来后,我才发现这不是假的,我果然闻到了和梦中一模一样的香味。

  我被这阵香味一点一点地吸引,循味走进厨房,才发现倪柏木正在炖这锅奇妙的肉。

  我这才记起,原来前两天我把倪柏木接到我家里来住了。

  对于倪柏木来我家住,一开始我挺不习惯,毕竟一个大男人和我一起住,而且我还是个没嫁人的黄花闺女,事事都要避讳。

  但到了后来,我更加不习惯。

  倪柏木这人有洁癖,见不得一点灰尘也就算了,我忍。但他常常五六点就起床,开始敲我的门,硬把我从睡梦中拍醒,然后督促我去洗漱,随后陪他去市场看食材,说什么了解食材是开餐馆的必修课。

  昨天他从店里带了两块肉回来,说今天早上不用陪他去市场了。我当时满心欢喜,以为终于可以睡个好觉,结果还是被肉香给活生生地饿醒了。

  “这肉你炖了多久了?”我贪婪地闻着香味,问倪柏木。

  “一整夜。”倪柏木仍旧是一张面瘫脸。

  “哈哈。”我笑得有些谄媚,说,“怪不得这么香,弄得我一整夜都没睡好。”

  倪柏木压根儿没看我一眼,说:“没睡好吗?可是我在锅边守了一整晚,听了一整晚你打呼。”

  “哈哈。”我笑得更尴尬了,摇摇头,说,“你可真是个实在人啊,不知道有些话不能对女孩子讲的吗……”

  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问他:“那这用的是什么酒?”

  倪柏木还是连头也没抬,他说:“就在你家柜子里随便找了一瓶。”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对着,却突然想起柜子里有一罐陈年老字号花雕酒,是我爸多年的珍藏。

  当我风风火火地拉开柜子一看,那罐陈年花雕果然已经不见了。

  此时,我真的抽了把刀出来,把刀架在了倪柏木的脖子上。

  “姓倪的我杀了你信不信!”我气得手都哆嗦了,冲着他大喊,“你知道那酒是怎么来的吗,是我爸在我六岁那年的珍藏,别说吃了,我平时连看都舍不得看一眼,当宝贝一样藏着掖着,你居然给我开封了。我真是倒了大霉了,摊上你不说,还把你带回家,真是引狼入室,呜呜呜……”

  我一边说,一边哭。

  倪柏木仍旧是毫无表情,安静地听我说完。

  我又急又气,但又不可能真的在他脖子上拉一刀,所以只好扔了刀,独自抱着酒坛子抹眼泪。

  抚着酒坛子,我忍不住又潸然泪下,喃喃自语般说:“这是我爸在我六岁那年抱回家的,他说要一直留着,留到我嫁人那天开坛,你居然就这样给我开了……”

  正当我还沉浸在回忆里难以自拔的时候,却感觉倪柏木拉起了我的手,然后把一个东西套在我的手指上。

  “那我就娶你吧。”倪柏木的语气有一丝柔和。

  我擦了一把眼泪,看到手上套着一个易拉罐的拉环。

  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倪柏木,但他已经转身去做别的事情了,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此时,我的心跳得厉害,脸上直发烫。但倪柏木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顿时,我的怒火被倪柏木这个小小的举动给弄熄了不少。这个小小的厨房里,暧昧的气氛就快要爆棚了。

  但是很快我就清醒了过来。什么啊!以为拿个破易拉罐的拉环套我手上,我就会原谅你啊?!

  我越想越委屈,干脆蹲墙角抹眼泪去了。

  这个时候,倪柏木开始调味,他一点一点地加盐,然后蹙着眉头一次一次地尝试,直至眉头终于舒展开,这才熄火。

  他的肉汤是熄火了,可我还没熄火。

  正当我站起来准备来第二轮谴责的时候,倪柏木盛了一碗汤给我:“试试。”

  我早就说过,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见了吃的就没了底线。偏偏倪柏木总是把我的死穴一戳一个准。

  这锅肉我老早就想吃了,但碍于面子端着架子。我心一横,脖子一硬,说:“少来贿赂姐,你以为姐是见了吃的就没了自尊心的人啊……”

  “到底要不要?”倪柏木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随即作势要把汤倒进锅里。

  “要!”看到汤要倒进锅里,我顿时急了,赶紧上前去夺下来。

  刚夺下碗,我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大块肉进嘴里。谁知太烫,刚出锅的肉就跟块炭似的,但满嘴的肉香和酒香让我压根儿舍不得吐,于是就在嘴里呵呵地哈着气。

  倪柏木无奈地看着我,表情哭笑不得。

  “瞧你那个馋猫样。”他摇摇头,说,“你是女的吗?”

  喵了个咪的,嘴里的肉终于不烫了,我开始慢慢地回味这种醇香。

  炖了一夜的肉已经熟烂,酒味已经完全融进了肉的每一丝纤维层,饥饿了一夜的身体迫不及待地吸收着肉里的各种氨基酸。酒和肉本来就是一对完美拍档,更别提还互相辉映互相入味,真正做到了酒里有肉,肉里有酒的最高境界。

  “看在我能吃上第一碗,而且你能把我爸的花雕酒物尽其用,甚至做到了1+1>;2的情况下,就原谅了你吧。相信我爸泉下有知,花雕能到这个境界,他也会释怀了。”

  我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好吃!”吃完了碗里的炖肉,我咂巴着嘴巴,还想再去盛一碗时,倪柏木却挡住了我伸向锅的魔爪。

  他说:“如果我告诉你,叶远方的白兰地烧肉就是从这个演变来的,你觉得这个和他的有什么区别?”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天吃的白兰地烧肉,说:“明显花雕和炖肉的味道要更配一些,但换成白兰地,又是另外一种滋味,尝尝鲜也未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