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生活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充斥着不适因素,而这些因素不会对你的行为方式和健康状况产生消极影响;如果你的生活充满了不确定性因素,而你仍然能够运用某种力量寻觅到内心的平和与幸福;如果你的生活面临着诸多挑战和挫折,但你仍然能够把恐惧感转变为安全感,并发现更持久的幸福;那么,你的生活将会变得多么美好!
当你学会了如何驯服古老的大脑边缘系统,你就能做到上面这一切,因为这个系统时时刻刻都在管理着你的行为方式和健康状况,包括你如何工作、如何与他人相处、如何养育孩子、如何表达爱、如何做出正确的决定以及如何规划未来。
在前几个章节中,我向你介绍了“不适”的概念。我们对不适因素的厌恶感日益严重地支配着我们的生活,对一些慢性疾病和不健康的生活习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导致我们长期依赖药物,使我们的行为方式出现了长期而有害的变化。现在,我们将带你开启一段新的旅程,探讨引发不适感的真正因素是什么。之后,我们再深入研究一下大脑中经常发生冲突的两个“指挥中心”。
距离太近引发的不适
我有一个事情需要向读者们坦白。数千个小时之前, 也就是我刚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侧重点实际上与现在完全不同。当时主要侧重于论述内在安全感的缺乏如何会转变成不健康的习惯。多年以来,在临床实践中,我一直把这一点作为主要的理论基础。我的治疗工作需要我为患者无意识的思想和生活注入安全感,从而帮助病人摆脱给他们带来困扰的习惯和症状。
但直到我经历了人生中最悲惨、最心碎的时刻,这本书真正的侧重点才开始呈现出来。经过近30年的婚姻生活之后,我发现自己走向了离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我的生活经历了一个痛苦和毁灭性的过渡时期,那时,我发现自己的生活破碎了。但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出现,在此之前,我已经承受过了一个巨大的损失:多年前,我母亲的离世给我造成了同样严重的打击。但根据我的理解,失去婚姻和失去直系家属造成的打击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离婚对我造成的打击实在太强烈、太痛苦了,以至于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么难以置信,让我的大脑完全无法接受。在内心深处,我告诉自己,肯定会存在一线希望的,肯定会迎来转机的,但在最初无比痛苦的那几个月里,我看不见任何好的因素,我看到的一切都是不好的。我深深地感觉到了悲伤、忧郁以及责任意识给我带来的折磨。我迫不及待地想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这种情况下,尤其是当我的医生为我提供药物的时候,服药似乎是一个比较诱人的、简单便捷的解决方案。我一直在问自己:“撕心裂肺的痛苦会一直给我带来惩罚并阻止我生命前进的脚步呢,还是会为我提升眼界,使我更加坚强,帮助我以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成长并产生有益的结果呢?”
你可以想象得到,最初在分析这些痛苦和不适的时候,我的大脑肯定没有将其与离婚联系在一起进行分析。我开始试着去了解我与这些感受的关系,尤其是当我心情沉重、心跳加速的时候。当我哭泣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也在痛苦地尖叫。我注意到自己本能地渴望征服这些痛苦,迅速打消这种让我不愉快的情感,不要继续和它打交道。当然,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可以提高睡眠质量、控制焦虑、平复心情的药物会对我产生很大的吸引力,尤其是当医生建议我服药的时候,药物就更具吸引力。我还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胡吃海喝也能转移我的注意力,帮我摆脱悲伤的心情。但由于我在心理学方面拥有丰富的经验,所以我能够敏锐地观察到这样一个事实,即迅速获得安慰的欲望之所以如此强烈,是因为它并非一个认知过程,而是我的生存本能为了驱除原始恐惧而做出的反应。换句话说,我注意到当我把精力集中到痛苦之上时,痛苦的事件就会影响到我的大脑边缘系统,从而在我体内引起一定的恐惧,使我害怕自己无法忍受不适,害怕“坏”的东西很快就会发生,害怕我会死去,或者害怕另一个可怕的事件会破坏我的生活。为了应对这种恐惧情绪,我的生存本能必然要采取一定的应对措施。
在更加深入的自我剖析中,我可以看到自己作为人类的一员,在躲避痛苦的过程中会受到多大的束缚。很久以前,当人类感到痛苦时,就会采取应对措施,这无疑体现出了人类的适应能力,正是得益于这种适应能力,我们人类才能生存下去,才能躲过一些原本能够带来致命威胁的痛苦和不适。但今天,我们的生活环境大大改善,很少会面临威胁生命的情形。我在想,人类在漫长演变过程中形成的自然反应,尤其是对轻度威胁的反应,会不会阻碍我们进步的步伐呢?
后来,我顿悟了,我开始明白要实现真正的成长,要摆脱离婚的阴影继续迈向未来,我需要改变自己对痛苦与不适的理解。如果做不到的话,那么我在生活中将永远处于防守和被动的处境,我之前形成的一些本能仍然会继续产生影响,主导我的生活。
要彻底转变固有的观念,需要花费一些时日,但一旦转变过来,我就知道自己的不适忍耐能力大大提升了,甚至超出了我原先的想象。但这并不是说这个转变过程很容易,因为说实话,这个过程甚至需要经过痛苦的挣扎。但最终的结果是即便遇到不适情形,我仍然能够感到舒适,而且根据自身经验,我知道我能抵御住不适因素的影响而生存下去。今天,我会从一个全新的视角去看待情绪健康和身体健康的问题,我认为,所谓健康,并不是完全不存在痛苦,而是能够在痛苦和不适面前寻觅到舒适和安全。为了达到这种境界,我不得不重新训练我的生存本能,提高其对不适因素的忍耐能力,使其预见或经历不适因素时不再产生恐慌情绪。转变固有观念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我不能说我喜欢这个过程,但我已经接受了它,将其视为生命中的一个必要组成部分。换句话讲,我认为,真正的健康与幸福并不是拥有一个只有舒适和乐趣的人生,恰恰相反,是一种能力,一种在艰辛、挫折和挑战面前仍然感到安全和舒适的能力。
当我逐渐明白了这一切之后,我就开始重新评估自己在过去这么多年里为患者所做的工作。后来,我意识到自己所做的工作不只是给患者注入了安全感,除此之外,我还做了许多其他工作,还帮助患者以正确的方式处理痛苦和不适带来的恐惧感。
我发现我的患者们明显具有一个共同特征,即他们内心深处都对不适因素形成了深刻的恐惧情绪,害怕这些因素会严重得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正是这种主观感知的恐惧情绪催生了损害健康的行为方式。因此,无论我治疗的是失眠症患者,还是慢性疼痛症患者,抑或是恐慌症患者,他们的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无法忍受不适因素,以至于最后形成了不健康的习惯。
我的患者们经常悲哀地感叹说自己害怕饥饿,害怕无法入睡,害怕坐电梯或坐飞机,害怕在公共场合讲话,或者害怕与他人建立密切的关系。虽然他们遇到的问题不尽相同,但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的内在对手,即过度敏感的生存本能。这意味着可以用同一个方案去解决他们的问题。这个方案就是驯服他们的生存本能,使其能够在更大程度上忍受那些引发恐惧和痛苦的不适因素,让他们培养把不适转化为舒适的能力。事实上,如果你可以克服你那感觉不适的本能反应,你就可以自己治愈疾病。
不适因素管理不善,容易引发内心不适
从文化的角度来看,在人类发展历程中,不适感拥有悠久的历史,特别是当它涉及磨难的时候。人们可能会争辩说所有宗教都是根植于一个社会对于减轻痛苦的需要。在一些传统中,充满磨难的生活,或者说缺少乐趣的生活被视为净化心灵的一条必由之路。磨难可以使你更接近上帝,或更有利于实现永恒的福祉,并远离俗世享乐的纷扰与诱惑。而且,不要忘了,我们的父母早早地就教导我们说,痛苦和磨难是人生的必要组成部分,是成功的必由之路。毕竟,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没有痛苦,没有疼痛,也就没有收获。此外,我们接受的教育还要我们相信“杀不死我们的,使我们更坚强”。接下来,让我们从更加基础和更加务实的角度来审视一下“不适”这个词语的定义。
如果我问你遭遇“不适”意味着什么,你的定义可能包括诸如焦虑、疼痛、烦躁、不安、担忧、凄惨等字眼。感觉“不适”很可能是人类生存条件的固有组成部分。我们对它并不陌生,因为我们通常会尽力避开它或尽快摆脱它。不适因素不只是一件烦心事或萦绕心头的急事,相反,它往往是相当可怕的、压倒一切的因素,特别是如果我们解决不了的时候,后果会更加可怕。我们很早就了解到了什么是“不适”因素,比如跌倒把膝盖擦伤了,再比如在一大群人面前讲话时心脏好像提到嗓子眼的那种恐惧感等,都算是不适因素。
动物也会遭遇不适因素,但人类的不适是不同的,因为我们的大脑功能比较高级。我们可以更加清醒而理智地意识到什么是不适因素,并能够把不同类型的不适因素归结到各种各样的触发因素上。所以,不但脚踝扭伤或出现裂伤等客观损伤会触发我们的不适,比较微妙的因素也能够让我们发现自己感觉十分紧张,但我们却找不出出现这种问题的根本原因。
实际上,不适因素可以划分为两种类型。第一类是急性的,比如手臂骨折、膝关节肿胀或破皮。但大部分情况下的不适因素都属于第二类,即具有长期性和隐蔽性的那一类。这一类不适因素的持续时间很久,不只是包括身体上的不适,还包括心理上的不适。
毫无疑问,在人类从茹毛饮血的远古时代开始进化的过程中,不适因素的确曾经起到过一些有益的作用。在远古时代,我们不得不依赖自己的感觉来感知不适因素,比如,哪些情形会引起我们的不适,我们就竭力避开这些情形;哪些食品会引发疼痛、疾病或死亡,我们就尽量避开这些食物;哪些人伤害了我们,我们就尽量避开他们或者拿起武器,以避免未来再遭到伤害或其他重大风险。然而,在今天的世界上,人类很少会遭遇真正能够带来生命威胁的情形。尽管如此,人类在漫长进化过程中为了保护自己而形成的生存本能仍然在发挥着作用,而且变得更加敏感。大多数时候,我们感受到的不适往往都是我们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实际上并不存在。换句话讲,我们内心的不适,通常是自己造成的。正如马克·吐温所写的那样:“我一生中充满了可怕的灾难,而其中大部分从未发生过。”
由于我们臆想的“外部敌人”其实并不存在,因此,我们不需要同“外部敌人”进行战斗。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自己的内心却会成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我们的斗争主要是自己的内心引起的。此外,我们今天的不适通常都起源于一些琐碎的问题,我们的头脑和身体往往会把这些问题解读为“有害因素”,从而采取斗争姿态加以应对。我们的内心斗争并不仅仅局限于我们的思维中,也体现在细胞层次上,自身免疫性疾病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这类疾病的特点是不存在外部威胁,但身体却在我们的体内发起斗争,这种内部斗争会产生严重的危害,有时甚至会带来致命风险。
无论我们正在谈论的不适因素属于哪一种,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没有得到妥善的管理,也就是说我们自己与外部世界存在“错位”。长期存在的不适感表明我们并没有利用好我们的“内在资源”(意志力等内心的力量)去应对不适因素,而且我们没有给予充分的重视,不能领会身体试图告诉我们的内容。换句话说,不适因素的影响取决于我们自己和外面的世界之间的错位。现在,这句话乍一听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理解起来似乎很深奥,但实际上是比较容易理解的,下面我来解释一下。
我们很容易忽视一些初期的不适症状。这些症状有很多种表现,比如持续性的疲劳、健忘、注意力难以集中、关节痛、头疼、胃部不适、早晨起床后感到心神不宁、烦躁不安以及越来越没耐心等。当我们经历这些信号中的一个或多个时,我们很可能不会理睬它们,并将其视为正常现象,即便我们承认它们,也很可能通过使用药物来控制症状,而不是运用我们内在的本能力量来恢复身心平衡。人体的细胞具备一些与生俱来的“心理矫正技术”,这种技术是内在的,是在人类长期进化过程中形成的,就像是一个提前设计好的程序一样引导着人体在变化的环境中实现内部的平衡。这一点可能与很多人的固有认识是相反的。要理解这一点,请考虑一下我们的抗体。抗体是由人体制造的,当它们发现病原体或其他异物侵入人体的时候,就会自动发挥作用,与抗原(包括外来的和自身的)相结合,从而有效地清除侵入机体内的异物。但我们在遇到不适症状时,往往不注重依赖这种内在力量恢复正常,而是迅速地从身体外部寻找缓解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