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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金樽煮酒茶一壶


王腾被百里飞鸿第三剑击飞,心中犹在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连自己砸落地面会不会重伤都没有考虑,似乎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左登天以及八派掌门一直在斩魔台一侧旁观,见到王腾被击飞,左登天适时出手,接住了下落的王腾,搀扶他坐下,让他自己运气压制一下自身的伤势。

看到王腾闭目疗伤,左登天这才抬头望向百里飞鸿。

百里飞鸿一身煞气,直指斩魔台,手中自毙长剑之上剑气肆掠,威势惊人,颇有些神挡杀神的意思。

然而左登天却不得不去阻止百里飞鸿的步伐,身为这一次正道联盟行动的领头人,他必须这样做。哪怕眼前的年轻人会出剑杀了他,他义无返顾。

纵身横掠至百里飞鸿身前,左登天一脸凝重。继左登天之后,其余八派掌门也同时出手,将百里飞鸿包围了起来。

百里飞鸿眼中猩红一片,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被他放在眼中,他的眼里此刻只有盘膝坐着的王腾。

继续迈步,一步复一步,每一步迈出,空地上都会被激起一层层灰尘,地面一块块开裂,正道联盟的八百弟子一退再退,不管是谁,面对这如同入魔了一般的宗师境高手,心中畏惧是绝对的。

“百里飞鸿,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如今魔道十宗上山在即,你不仅不入正道联盟,帮助我们对抗魔道,反而打伤了紫霞山庄庄主王腾,你到底意欲何为?”左登天暴喝出口,声音如雷。

百里飞鸿依旧是不加理会,完全无视了左登天在内的八位掌门,脚步不停,自毙长剑上的剑气肆掠的却是更加厉害。

“百里飞鸿,你若是一意孤行,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到时候你师尊天机子问起,我定会如实禀报,到时候我看你如何面对你的师尊!”左登天再次开口,以天机子来压制百里飞鸿。

这一招果然有用,连同左登天在内九位宗师级高手都不被百里飞鸿放在眼中,然而天机子这个名字出口之后,百里飞鸿赤红的双眸竟然立即恢复了清明。

他扭头看了看将自己包围起来的八派掌门和左登天,眼中稍作斟酌,一身煞气始终是慢慢的退却了。

百里飞鸿退了一步,左登天几人自然也乐意跟着退一步,九人包围的阵势散开,皆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看到九人诚意甚高,百里飞鸿也不在小家子气,他收剑入鞘,重新背负好自毙长剑,负手而立,目光阴沉的望着自己面前的左登天一行人。

左登天脸上露出浓郁的笑容,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左登天深得其中三味。

他腆着脸站到百里飞鸿对面,当起了和事老,“百里贤侄,你和王庄主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你之前的三问我们都听在耳中,王庄主的回答并没有弄虚作假,我们这些江湖中的老人对于王庄主的为人可是清楚的很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仅是脱口而出几个字,就差点把左登天咽了一个半死。

左登天笑脸一怔便又恢复了一副笑意盈然的模样,“百里贤侄,你这是先入为主的看法,既然你不相信我左登天和几位掌门的话,我看不如这样,现在魔道十宗在山中虎视眈眈,不宜再追究这个问题,莫不如你先在紫霞山庄中住下来,等到我们打退了魔道十宗,你再好好问一问王帮主,毕竟事有轻重缓急,你看如何?”

百里飞鸿本想拒绝,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自己师尊天机子的慈祥模样,想到自己的师尊天机子如今乃是正道联盟的盟主,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

紫霞山庄就此多了一名特殊的客人,正道八百名弟子虽然对这人颇有怨言,但也只敢在背后说说。当着这人的面,他们是万万不敢做出什么议论之态的。

毕竟这人可是连王腾都能打败的宗师境高手,对付他们这些正道弟子,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百里飞鸿上山之时打伤了天魔宗左护法妖姬的缘故,紫霞山中魔道十宗也暂时的安静了下来,这让紫霞山庄迎来了正魔两道第一战之间少有的一次宁静。

百里飞鸿一个人独居在紫霞山庄中的紫杉别院,院中环境清幽,紫杉也是从紫霞山中挖来的最好的树苗培育而成,虽然还是暮夏,却已经是紫意盈盈。

居住在别院之中,数天的修养,百里飞鸿心中的杀意和煞气都慢慢的消散了下去。没有了煞气影响他的判断,冷静下来,他才发现那日自己和王腾的三问三答王腾大概是没有说谎的。

如此想来,关于霓裳羽衣曲突然现世的线索就又断了,他想要寻找自己的妹妹百里霓裳,下一步又该怎么去做?

百里飞鸿兀自思索,怔怔出神之间被一道清脆如同黄鹂鸣柳的声音给打断了,“百里先生,我奉家父之命前来请你往紫杉亭一叙。”

抬头看去,站在眼前的是一名身穿紫色长裙的青涩少女,少女身材娇小,论身高只能到百里飞鸿肩头,一头乌黑秀发留至肩膀,在耳畔侧面系了一条小马尾,为她那清纯优雅的鹅蛋脸添加了几分俏丽。

百里飞鸿打量少女的同时,少女偶然抬头和百里飞鸿的眸子有了一瞬间的对视,而后少女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神态间多出了一些动人心魄的慌乱。

他嘴角牵扯出一丝温煦的笑意,“你的父亲是?”

女子收敛起一时之间多出的慌张,这才开口回答,“家父是紫霞山庄庄主王腾,小女子名叫紫杉,王紫杉!”

“喔。”平淡的应了一声,百里飞鸿从院中石凳上起身,“王小姐前面带路吧!”

王紫杉闻言转身而行,百里飞鸿尾随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王紫杉心头砰砰跳个不停,百里飞鸿却始终都是云淡风轻。

紫杉亭在紫霞山庄的后院,是紫霞山庄后院紫霞湖上的一座亭子。

随着王紫杉行了没多久,就能看到一方湖泊,湖泊之中游鱼色彩斑斓,成群结队。

王紫杉顺手揪过身边的一片紫叶丢入湖中,游鱼便竞相追逐,惹得紫杉少女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

跟着少女,听见少女的笑声,百里飞鸿心中不由得完全放松了下来。他没有打断少女和游鱼的嬉戏,只是自己径直的走向了视线尽头的亭子。

紫杉亭中,有一人金樽煮酒。

听见脚步声,王腾头也不抬,他伸手指了指一边的石凳,示意百里飞鸿自己坐下。

前几日还和王腾生死相向,这几日冷静下来,再看眼前的老人,他心中竟然难以生出一点杀意。

顺从的坐下,静静的看着眼前有着花白头发的老人专心的煮酒,然后拿出两个酒杯,倒上了两杯。

“这酒是我年轻时候去江南带回来的梅子酒,当时带了三十坛,一年一坛,如今这竟是最后一坛,不知不觉都过了三十年啦!”

“梅子酒喝时需煮,要将酒中的青梅味道充分的煮出来,那时候喝上一口,真是世间一等一的享受。”

“往年我喝梅子酒的时候,都是一人自己煮自己饮然后自己醉,从不找人陪我。一是因为庄中没有什么人值得我和他一起喝酒,二来嘛,不怕你笑话,是舍不得。”

“来,年轻人,喝酒喝酒,也让你知道老头我没有说谎,让你尝尝世间一等一的滋味。”

百里飞鸿一旁静坐,静静的听着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紫霞山庄庄主发牢骚,然后静静的喝酒。一口酒下肚,味道五味俱全,百里飞鸿喝过不少好酒,如同这梅子酒一般的滋味的确是第一次享受到。

他面容恢复成了惯有的温煦,秀气的眉毛如月牙弯弯,任谁也不会相信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竟然打败了江湖中成名已久的紫霞山庄庄主王腾。

“来,喝酒喝酒!”百里飞鸿每喝光一杯,王腾就会及时的替他满上一杯,而后劝酒。

一壶梅子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消片刻,就饮尽了。

王腾手持酒壶,任凭梅子酒一滴一滴的滴落,不愿意浪费一滴,然后自己喝完最后一杯,眉眼间露出遮掩不住的笑意。

“紫杉,过来帮我们煮茶!”王腾招了招手,叫回了那正在和游鱼嬉戏的少女。

“喝完煮热的梅子酒,再喝一壶紫杉煮沸的紫杉茶,真是人间一大享受!”王腾老怀欣慰的望着煮茶的紫杉,眼眸深处蕴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忧愁。

百里飞鸿将老人复杂的神情看在眼里,温煦的表情不知道何时已经收起。

叱咤江湖几十年的枭雄王腾此时没来由的生出了一种英雄迟暮的萧索姿态,“飞鸿,不管你信不信我王腾,我都要说一句话,之前对你三问的回答我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其实我早该想通了,那么多年我都没有在藏书阁中发现霓裳羽衣曲为何那次就恰好发现了?这不过是一场针对江湖的阴谋罢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场阴谋的第一环竟然是我紫霞山庄!”

说起这件事,眼前的王腾就像是突然老了十来岁,他眸子顺着湖面望向远方,“可笑我王腾自誉为枭雄一世,老了却中了这样一个圈套,一世英名尽毁,紫霞山庄的百年基业怕是也保不住了,也不知道我王腾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天会这样惩罚我。”

王紫杉倒了两杯茶,王腾端起一杯,轻轻泯了一口,“飞鸿,我有一种感觉,你我都是这一场阴谋中的棋子,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肯定这场阴谋所图一定不小。这里只有咱们三人,叫了你飞鸿也就没把你当外人,毕竟是你三剑打醒了我,老头我怕啊,怕我死了以后我的小闺女没人照顾,怕背负上毁了紫霞山庄的骂名,怕入黄泉愧对列祖列宗,只是怕也没用。飞鸿,若是老头我的想法没错的话,万一老头死去,我的幼女紫杉就劳烦你照拂了。我也不管你愿不愿意,血衣上紫霞就错劈了老头我三剑,约莫是欠了老头我人情的。”

说到这里,老头再次喝尽一杯茶,然后起身萧索的离开。

“父亲,我扶您!”见到自己的父亲离去,王紫杉也不再煮茶,急忙走到老人身边,搀扶着王腾,明媚的面孔上能察觉到一丝不为人知的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