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骏越想越觉得头痛,他有了想当面质问赵敏的冲动。r
他非常矛盾,如果现在去找赵敏谈,这无疑是巨大的冒险。他目前已是余辉请的代理律师了,如果走到审判程序,他将是余辉的辩护人,无论他是出于何种目的跟原因去见本案的证人,特别是对自己当事人已作了不利证明的证人,都将是很危险的。法律中对律师与证人的串供问题是规定得很严格的,刑法还专门有就此条的规定,也就是说,搞不好,警方会认为他是在干扰证人作供或是诱使证人做假证,如果真那样,他自己也会被搭进去的。r
最后,他决定不亲自去见赵敏了,但还是要打个电话。r
程骏将车驶离派出所,到了一个比较清静的地方停下。r
开始拨赵敏的手机,电话通了,赵敏无精打采的喂声。r
程骏打算开门见山。r
“你知道余辉被拘留了吗？”r
电话线的两头都沉寂着。r
几秒钟后对方开口了。r
“为什么事？”r
“涉嫌故意杀人。”r
“我不明白。”r
“警察怀疑他杀了自己的妻子。”r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r
“他们来找过我。”r
“谁？”r
“警察。”r
“是吗。”程骏尽量将这两个字说得无意一些。r
“他们问我两周多前的一个晚上,我是否跟余辉在一起。”r
“你怎么回答的？”r
“我说我是一个人。”r
程骏沉默了。r
“我这么说,是不是对他特别不利？”赵敏终于问出这句话了。r
“你觉得呢？”程骏皱皱眉。r
赵敏突然挂了电话。r
程骏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用适当的方式将一些信息传达给了赵敏,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只有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r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r
程骏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之时,天已经黑透了,他看了一下表,已经晚上九点了。r
他锁上律师所的大门,站到电梯前时,手机响了。r
是郑彬的。r
听口气,已经醉了。r
“我想要立刻见你。”郑彬生硬地吐出这几字。r
程骏开车到了月光酒吧的门口,他一眼就看见了郑彬的那辆沃尔沃。r
他下车进酒吧去,但是找了一整圈,却没有郑彬的影子,他不得不出来在门口给郑彬打电话,原来他在自己的车里。r
程骏挂了手机,朝那车走去。r
他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上,浓烈的洋酒味扑面而来,他不禁皱了皱眉头。r
“你喝太多了。”程骏冷冷地说道。r
“很久没这样喝酒了。”郑彬迷离地看着前方。r
“你这样还敢开车？”程骏瞟他一眼。r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r
“这不太像你了。”r
“我早就不像自己了,自从我跟方桐以后。”r
程骏侧脸看着郑彬,发现他迷离的眼神里夹杂着复杂的情感,又像是有一种痛楚的流放。r
“你真的爱上她了？”r
“我一生还没用过这个字。”r
程骏不屑地看着他。r
“那就大胆地用一次。”r
郑彬转过头来看着他,程骏没有温度的目光,与他散着凄凉之光的眼睛碰撞了一下,一时,车内一片沉寂。r
程骏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他转移目光,看向窗外。r
“是我害死她的吗？”郑彬无力地说道。r
“我不知道。”程骏不看他。r
“如果我当时说出真实的想法,也许她就不会做那种傻事了。”r
程骏叹了口气。r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了不起。”r
“什么意思？”郑彬不解地。r
“也许她并不完全是为了你。”r
直到此刻,程骏都仍然认为方桐是自杀的,尽管警方提到的那些疑点,他还找不到可以有力反驳的理由。r
“我明白,你是指她和她老公的事,也许,她跟我那样,也何尝不是为了那件事。”郑彬有些自怜的感觉。r
“你错了,方桐对你是真心的。”r
郑彬惊奇地看着他,仿佛酒劲已经过去了。r
“你怎么知道？”r
“她死前,我见过她,虽然她嘴上没说,但是我清楚,她爱上你了。”r
程骏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郑彬。r
“我认为,如果方桐真是自杀的,你跟余辉都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引导她这样做的原因,只在她自己的内心,她无力于余辉对她的背叛,也无力于自己的背叛,更无力于你的欺骗。她心中没有一股能支撑她好好活着的力量,很难有人帮得了她。”r
“你不该这样说。”郑彬回避掉程骏的目光,“不管怎么说,我跟余辉都伤害了她,我们都是罪人。”r
程骏惊讶地看着他,他不敢相信这是从郑彬,这个高傲,并常常不可一世的男人的嘴里说出来的话。r
“看来你是很心痛了。”程骏不禁说道。r
“她流泪,我都会心痛,更何况她死了。”r
郑彬哽咽了。r
程骏第一次见到了郑彬的眼泪,那一刻,他有了震撼的感觉。r
他竟有了一个念头,如果方桐在天之灵能看到,也许她会得到些许安慰吧,这也应该可以减轻一些这个男人的负罪吧。r
程骏开着郑彬的沃尔沃将他送回了家,在车停在大楼的地下车库时,已沉默了一路的郑彬突然开口说话。r
“你能在家里陪我一会儿吗？”r
程骏看着他一脸的无助。r
“你一大男人还会这样。”r
郑彬深呼一口气。r
“最近这几天,晚上总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都会突然醒过来。”r
程骏略一沉吟。r
“走吧。”他说。r
进屋后,郑彬没有要去卧室的念头,而是坐在客厅里发愣。r
程骏进厨房,在冰箱里找了两瓶矿泉水来,折回客厅递给郑彬一瓶,郑彬摇摇头。r
“我要喝咖啡。”他喃喃地说道。r
程骏吃惊地盯着他。r
“你从不喝这玩意儿的。”r
郑彬抬眼看着他。r
“现在开始喜欢喝了,在柜子里有,帮我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