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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爱情花解语


爱在八大关

海军军官大海随军舰出国访问光荣回国,休整阶段一个春日午后,他信步走在离营区不远的八大关幽静的小路上。这里许多花园洋房都没有很高围墙,秀掩重关,微风习习,清新亮丽的海棠花随风摆动,摇曳着诱人的芬芳……

大海走进一个松柏环绕的湖泊处,看见红色亭阁旁的绿色草坪上有一群孩子在一个年轻女教师的带领下玩耍游戏。年轻的女教师一袭白色连衣裙,扎着羊角辫,身材娇小,面目清秀。他不由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位清秀的女教师性情温柔,吐字甜美,一下子就被她的魅力吸引住了。

女教师游戏之余也发现有一个英俊年轻的海军军官在注意自己,他着一身雪白的海军军服,目光炯炯,身材魁梧。大海此时心里“突突”直跳,难道这就是自己的“白雪公主”?这时,一个红色皮球从孩子那里滚过来,大海动作敏捷地接住红皮球,递给笑容满面走过来的女教师。“你好!”大海主动问,并伸出右手。“呵呵,你好!”女教师显然有些腼典,边握手边接过皮球答道。

也许是鬼使神差,一见钟情般的邂逅让他们成为很快就如胶似漆的恋人。女教师叫秋水,就在正阳关路上的海军师范幼儿园当教师。花海的春季,他们时常漫步在美丽的八大关,韶关路的碧桃花花开粉红如带,与黄色连翘相映成趣。宁武关路的海棠花如火如荼,长长的树枝伸向路中央形成花的走廊。浪漫的季节里,大海与秋水手牵手花海踏浪,他们的感情俞来俞深,八大关里的条条小路都留下了他们亲密的倩影。过了春季,两个幸福的人已经形影不离谈婚论嫁了。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霏霏细雨中,两人依旧在八大关徜徉,意外却在不经意中发生了。夏季粗大魁梧的法国梧桐,投下的浓密绿荫隔开了火热的阳光,给人们带来丝丝凉爽的心情。这时,八大关显得格外宁静而又美丽。走着走着,大海一歪头看见秋水再次突然手捂前额昏倒过去。紧急中,大海马上打120求救电话将秋水送进医院急诊室。

医院诊断秋水患了白血病。噩耗传来,给两个正洋溢着青春畅想的年轻人当头一棒。尔后的日子里,秋水身体经常出现乏力,发低烧,体弱多汗,体重明显下降。秋水住进了医院。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口唇苍白,还经常动不动流鼻血。大海在病床前无微不至地照料她,他多么希望秋水的病情能出现奇迹。

秋天来了,秋色是八大关最迷人的季节。当秋水病情稍微缓解时,大海便带她来秋天的八大关走走。嘉峪关路的五角枫让秋风吹红了脸,在蓝天白云下秀出了艳丽的彩叶。大海鼓励秋水要像染霜沐风的枫叶一样,永远像一团燃烧的火,火焰不熄,生命不熄。八大关的居庸关路的银杏叶一片金黄,蔚为壮观,以绚丽的姿态点缀着绿荫红润下的一幢幢洋房。一路走来,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明媚的远方。悠长的小路上,正演绎着这段动人心魄的凄美故事。

回到病房,大海将刚才在路上想起的一句话打在笔记本电脑上: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以此来勉励秋水战胜病魔,勇敢向生命抗争!但随着秋水病情的恶化,秋水的脾肿大已达脐平面,胸骨下部常有压痛,且皮肤粘膜出现许多出血点,眼眶、头颅等组织也出现无痛性肿块。秋水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在病床上清醒时多次劝大海另找爱人,她不愿意连累自己心爱的人。

“这是不可能的,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大海决定这个冬季就和秋水结婚。岛城的冬天来临了。在一个落雪的日子,大海与秋水的婚礼在八大关礼堂隆重举行。婚礼上世界最美的新娘秋水仍穿一身飘逸的白色婚纱,像天仙下凡一样躺在爱人大海温暖的怀抱里,脸上沁满幸福的泪花……

夏日离歌

暖暖的微风轻抚过脸庞,感受着初夏的喜悦,她并不喜欢夏季,总觉得闷闷的透不过气,不如秋天的清凉,令人神清气爽,但是这个夏季在遇到阳光般俊美的男孩后,她不在这样执着了。

16岁的伊烁天真的像个小孩子,但是却没能生活在一个温馨的家,离异的妈妈带着她独自生活,或多或少的有些艰苦,但她有很遥远的梦想,为了那个梦想她努力的生活着。

不久之前,结识了一个同龄的朋友,话很投机,所以每天大多时候是在一起的。

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依然记得很清晰。

风吹起他一头中长的飘逸长发,鼻子很挺,因为是少年略显几分秀气之色,单眼皮却更加妖媚,十分性感的唇,那一双深入黑潭般的瞳孔,闪亮亮的像极了黑色水晶。

伊烁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这样,后来她对他说:“我觉得你笑起来很阳光,一直笑好不好?”

少年展常鹏不语,只是静静的喝着手中的冰水,垂眼吃着鱿鱼丝。

只一面,伊烁就莫名的怦然心动,心跳快的没有节奏,霎那间的爱恋开始萌芽,心跳乱的那一秒,伊烁就暗自发誓要和他在一起!

于是她开始了反追计划,只是她并没费丝毫吹灰之力,少年便笑着答应了,那是伊烁幸福的开始。

相识,相知后发现两个人的身世极为相似,同感似乎也多了不少,但因为彼此都早早辍学,而不得不为生存之道打工,见面的机会偶尔减少了。但是伊烁对他的爱丝毫不减,反而更加爱慕,为了多一点的见面,她努力把工作串开,有时更是恶劣的矿工,迟到,待遇从而少得可怜,但她庆幸这期间如愿的和他在一起,所以伊烁是快乐的。

炎炎的午后,伊烁下了班,满脸洋溢着幸福,踏着小巧的自行车,耳朵上插着耳机,随着音乐情绪慢慢上升,来到他工作的酒吧,一眼就看见了帅气阳光的展常鹏,随之嘴角上扬。

“老公”

轻轻地一句老公便换来他温柔如玉的笑容,“宝贝!来了”

很清淡的几个字,伊烁还是能够容易的满足。

“我们去吃饭好不好?”有点期望的说着。

“走吧”

两人没有拉手,没有很近的距离,但是依旧很温馨,很幸福。

“生日快到了!6月25,你会来吧!”展常鹏很随性的说着,夹起苜蓿柿子自然的吃着,他说最爱吃西红柿,有时间要做给伊烁吃。

两个人填饱肚子,踏着伊烁小巧的脚踏车,载着她用力的蹬着!

“宝贝,你真重,看样子该减肥了”

伊烁害羞的在后座上紧紧搂着展常鹏性感消瘦的腰,融入了她所有的爱。

车子停在了一户黑色大铁门旁边,看样子像是大杂院,院子里坐着几个年迈的老人,掰着豆角,播着豆,像是塞豆角,伊烁有些不解的站在展常鹏的侧身,没有说话。

他拉着她绕过老人们,向后院走去,一户简陋的砖瓦房,院子里长了些杂草,感觉很荒,伊烁弯下身子拔了几根草,握在手中,微笑的看着展常鹏取出钥匙打开门锁,瞬间几只可爱的毛茸茸的小东西顺着门缝挤了出来,大小不一,伊烁有些呆愣,不过立即又开怀的笑出了声,她想不到他竟然弄这么多可爱的小东西养着,喜欢的爱不释手。

“怎么样?可爱吧!这些都是一个妈妈生的”

展常鹏一一向她介绍它们的名字,伊烁问他:“老公,可不可以送个我一只?真的很喜欢!”

展常鹏笑着眯起眼睛看着她“不行呢!我都特别喜欢它们,你照顾不好的,还是放在这里吧,想玩的时候过来就好了”

伊烁委婉的请求被拒绝了,心中有点小小的失望,但是只要一看见他的笑容,所有的不开心,都化为烟消云散了。

她哪里知道,那是另一个人拜托他照顾的,所以不管出于信誉也好,敷衍也罢,展常鹏都不能随便违约的。

展常鹏伸出纤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烟,点着,扬起头轻吐一口气,白烟冒着小小的圈圈,顺着风吹到了她的脸颊上,有点呛,随后他恶作剧的看了看伊烁。

于是,蹲下身,拉过一只小狗,叼着嘴里的烟用力多吸了几口,拿起燃着一半的烟头塞进小狗的嘴边,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和煦的阳光打在他周身,黄灿灿的有些刺眼,身下的小狗早就呛得呜咽直叫……

展常鹏拉起地上蹲坐的伊烁转身朝门外走去,伊烁不解,为何急匆匆的。

“快点坐上来”他指了指脚踏车的后座,示意她坐上去!

展常鹏飞快的蹬着车,风吹着他的发四溢的飞扬着,淡蓝色条纹T恤贯串着风也随着舞动起来,几分钟的时间,展常鹏把她送回了上班的地点。

“去上班吧,晚上再去找我!”

转身又踏着车骑走了,或许,每天他们都是这样度过,伊烁习惯了这样的他,如果突然没有了他,那么她会很不习惯,人们都说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一旦沾染上了,就很难戒掉,伊烁想:那么爱情也一样如此吧!

伊烁并没有去找他,而他只通过一次电话,很简短的几句话,有关怀,有想念。

闷热的下午,暴晒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伊烁坚持着省钱走路,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来到了他的酒吧,矫健的步伐很轻,很静,越过走廊,看见了沙发上安享的睡着午觉的展常鹏。于是,伊烁悄悄的坐在了他的对面,就那么默默的望着他,单手驻着下巴,爱慕的望着他那调皮的睡相,偶尔他会嘟起嘴吧,有时儿还会幸福的微笑,模样可爱极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四个时辰过去了伊烁努力的支着眼皮,炎热的伏天闷得令人喘不过气,但是只要看着他,那么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起身抬起疲惫的脚步,向门外走去,她该回家了否则妈妈又要担心了,虽然很舍不得,但也只能期盼下次见面了。

好多天过去,他们失去了联系,没有再见面,伊烁因为这厌烦的天气没有精神,懒得出奇,她想他,不知,他可否同样想过她呢?

到了展常鹏的生日,她是不是应该去呢,因为爱,所以爱,她又一次妥协了,为他买了好多吃的,戴的耳寇,给他花钱做了头发,那一天花了好多工资,但伊烁从不心疼,直到后来某一天,伊烁偶然的发现了展常鹏随手记的笔记,才发现原来好多的东西都是虚无的。

他在日记里说:心里永远住着一个心爱的女孩,但是她去了远方,而我不能陪她去,那么心只好随着她走遍天涯海角吧!伊烁迷茫了,她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但事实是残酷的!

展常鹏喜欢自己调制的冰水,酒吧里没人的时候,总是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46寸液晶电视,悠然随性的喝着白色杯子里带着冰块的水,伊烁找到他,仰起头直视他,为何要这么对待她呢?她那里做的不好了?

“对不起了!不爱了,所以就分开吧!”展常鹏漫不经心的说着,平静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仍旧是淡然的看着周围的玩物而无动于衷。

酒吧里一遍一遍放着唐禹哲的《爱我》!

那是展常鹏最喜欢的一首歌,很久之前还把它下载到了伊烁的手机里,那时候伊烁总是把名字搞错,常常说成《爱你》其实她是真的爱他,纯真的爱。

展常鹏总是笑着说她:真笨!明明是爱我,你偏偏说成爱你,两个人就这么绕啊绕的!

他告诉她;我爱上了你的朋友,所以你离开吧,不然会很尴尬。

伊烁不敢相信的蹬着眼睛,是觉得太荒谬了,既然他放弃了她,那么还是那么的爱,所以选择潇洒的转身,当她转身前心痛的像是玻璃杯落地的声音,疼的直流血,但是伊烁倔强高傲的忍住了,她想潇洒一点,不想那么卑微,即使流泪也不愿让他看到,所以那么就微笑吧,用力的微笑,或许还会存留更多美好的记忆,就这样,按照自己的方式潇洒的转身离去!

听着那一遍一遍的爱我,心疼痛的抽搐起来,心中自问:为何就不能爱我呢?

一年以后,自此遇到那个同龄的女孩朋友,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但是,伊烁完全想错了,什么爱上了你的朋友,那根本就是一个借口,若不是那女孩亲口说的,伊烁决不会相信,但是现在她相信了,原来展常鹏笔记中的人不是我们之间任何一个,而是从前只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而已!

伊烁输了,输给了爱情,但是,伊烁没有太多的悲伤,她一直坚信只要很爱他,那么就会很幸福,即使像个普通朋友也无所谓,他们的爱情,没有牵手、没有亲吻、没有过多的亲密、唯一有的只是拥抱,而有关他的最美好的东西,伊烁都统统保存在脑袋里,幸福的回味着与他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18岁了,伊烁不再是青涩的懵懂少女了,而对于爱情,她释怀了,没有过多的拥抱也是一种独立的爱情,心还是会痛,但是痛的过程中会存在着过多的甜蜜,回忆也是人生的一种享受!

某一天,她全然懂得了,他qq上一篇不长的日志,描述了他所有的心扉。

原来不是不爱她,而是不敢去爱,因为担心伤害到伊烁善良纯真的心,所以懦弱的选择了逃避,但是很久之后回想起来,却是幸福的!

或许一直在一起,并不会永远不厌其烦的爱下去,所以分开固然是好的,因为他们之间存留了那份最纯真甜美的浪漫!

桃花点点雨

人人都喜欢春天,喜欢暖洋洋和桃红柳绿。有诗句:“桃花点点雨,柳丝半壁风。行人莫匆匆,情在不言中。”点点桃花飘落荡漾,丝丝柳枝摇曳飞扬,眼前一片明亮,一片温馨,柔情蜜意在无言中。

春日不仅风光旖旎、色彩缤纷,气候宜人。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日里万物最是欣欣向荣时刻,希望往往在这温柔美丽的日子来到,枯木常重新发芽,长出细细的枝,嫩嫩的叶,红红的花。

“柳”乘着春风冉冉、桃红柳绿之际来到,这天是个好天气,真正是个黄道吉日,他魂牵情绕三十个冬去春来,回肠九转、忧心百结,终于又看到这块土地。

他不惊动谁,一人慢悠悠的细看这里的山水田野,闻熟悉那泥土、麦苗、油菜花的芳香。只在县城住了一夜,几乎没有入眠,一早趁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步步走去。

他妈妈已经不在了,桃的爸妈也不在了,他想也许什么都没了。他忐忑,曾打伤过人又背过枪。听天由命吧,反正是已过半百的人。

一路上阳光一派、桃红柳绿相映。他享受着春风的轻柔抚摸,想象着自己的家和那棵柳树,想象着陶家和陶家的那棵桃树。想象她的模样,想起和“桃”一起上学,就这条小路。一幕幕回忆,一阵阵喜悦与悲哀,一丝丝希望,一幅幅画面。

来到家门口他一阵凄楚。屋子成了菜地,栽着稀稀拉拉的小青菜。旁边新竖起两撞楼房遮去了他家的阳光。柳树只剩半拉,两撞楼房之间挤进来的风,吹得它时断时续的飘摇。他静立了一会儿,那头是睡觉的地方,这头是吃饭的地方,另外一边是他和桃一起做作业的地方……

几十步路就到了陶家。桃树着了稀疏几点红。他心噗噗的跳,战战兢兢的敲开桃家的屋门,一阵伤心往上涌。

桃惊呆了,久久的立着没动。她已经缕缕白发,如果不是在家里,面对面也不一定认得出她来。

柳和桃是一个村子的人,一个住东头一个住西头。说是东西头,也就几十步路。

东头屋外有棵桃树,住的是一姓陶的老中医,他是桃的爸爸。因为那棵桃树,又长得雪白粉嫩如桃花,许多人便叫她“桃”。西头的屋外有棵柳,住一姓刘的种田人,他是柳的爸爸。因那棵柳树,许多人都叫他“柳”。

陶医师为人和气,乐善好施,常常帮乡里乡亲们看病不收钱。西头姓刘的男人常生病,陶医生帮他看病不收钱。不料,一次意外事故,西头的男人丧命。

陶医生因为有些祖传的田地,土改时划成了地主,又因为没答应把女儿嫁给一个混混儿而引来一些是非。

混混儿姓白,长得白皙光溜,人家都叫他“白皮”,祖上原是大财主。白皮的的爷爷游手好闲坐吃山空,把田地家产耍了个精光。

混混儿家徒四壁,桃的爸爸不肯把女儿嫁给他,桃也不喜欢那人。桃的爸爸喜欢柳勤快又踏实。混混大字不识却能说会道,后来因为积极当上了贫协代表。

桃和柳从小一同上学。柳的爸爸去世后,桃的爸爸常支援他家。柳去城里上中学也是陶医师给的钱。一是看他聪明伶俐会有出息,一是女儿上学也有个照应。

柳比桃大几岁,他们一起上学。涨水时柳趟水背桃过河,狗汪汪叫,他站在前面挡住狗。尤其有他壮壮实实的身体在旁,白皮不敢缠她。

比桃大许多的白皮经常缠桃,还托媒婆说过亲。桃的父母不肯答应。白皮认为是有柳的关系,常邀一伙哥们找岔子欺负柳。一次,白又要缠桃,柳趁白皮一个人,狠狠的揍了一顿,打得白皮头破血流后远走他乡。

柳再也没回来。有人看见他在外地,当了兵,后来一直没有音讯,估计是过海了。

白对桃的爸爸耿耿于怀,想趁机弄得桃无依无靠,土改时格外卖力的斗争桃的爸爸。爸爸死后桃没有上学,成份不好也没有钱。过了些年当上了付村长的白皮讨好她,介绍她在乡里兼个文书。白当然是有所图的,还告诉桃他会保护她,柳是回不来的,永远也回不来了。

如果等他,只能等来个反革命家属。

桃花点点似红雨,忐忐忑忑心怎安;

日思夜念何能见,伤心泪水湿衣裳。

桃在没有希望的等待中等待,她宁愿空守一辈子。她妈妈也没有活多久,她一个人,凄凄惨惨的过日子。

正春暖花开时节,柳意外的回来了。桃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她不停的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别后悠悠君莫问,幽幽事,泪流中”。

三十年来她从来没有这样没完没了的哭过,快蒙蒙亮才破涕为笑,他们问起各人的事。桃一直一个人过。家里没个男人,举目无亲,日子好艰难呀!桃告诉柳,父亲去世后白皮老缠她。“合作化”中有人检举白皮私吞地主浮财撤了职,“破四旧”那年又在城里打砸抢的武斗中死于非命。

土改时桃的爸爸划了地主成份,后来一领导来当地视察时说,当年他被追捕是陶医生背他回家治病疗伤,还给他路费。陶医师一向从医,常常济困扶危、疏财仗义,田地也不算多,又曾支援过革命,应是开明士绅。

桃调镇里当了小学老师,房子退还了,日子渐好起来。桃告诉柳可以放心住下。

柳动员桃去那边,他喜欢那里的水土气候,家门外还栽了桃和柳,他常在柳下享春风吹拂,赏美丽桃花,“不须迎向东郊去,春在门前桃柳中”。

桃说爸爸临终时交待,只要柳能回来,一定跟着他,不论天涯海角。她愿意永远跟随着柳,“城中桃李须臾尽,怎似垂柳无限时”,桃终于破涕为笑,总算盼到了“破镜重圆”日子:

春季里来柳丝长,点点桃花迎春绽;

妹妹盼望三十年,哥哥渡海来相探。

桃花点点作春装,半壁风吹柳丝长;

老天不负有心人,千里送来春风暖。

秋风肃杀呼啦尽,冰消雪化喜洋洋;

天高海阔无穷远,伴哥天涯海角旁。

芬芳爱人

一千年前,我曾是他的芬芳爱人,用尽一生来相守还是觉得太短暂,于是我们约定好了生生世世不分离。

见了阎罗,阎罗说我既然已经尝尽世间的甜蜜,来生不必再做人,而且如此美丽,正好去人间为花。

我跪下哭了又哭,求了又求,以至昏厥。

醒来时,我已成了世间一盆寂寞的昙花。

而且,人间已过一千年。

他从街头把我买下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和千年前一样的清瘦。

他把我珍惜地抱在怀里,带我回家,刹那间,我泪如泉涌——一千年了啊,我用昏迷的一千年,就只为换来此刻他温柔怜惜地拥我入怀么。

将我放在卧室的窗台上时,他发现了我的斑驳泪痕,久久地盯着我,不语。

不久,我的痛苦煎熬开始,因为他恋爱了。

那天晚上,他带回一个女孩。

一看到那个芙蓉如面的女孩,我的心就怦怦狂跳起来。她是那么地面熟,恍惚在哪里见过,于是我拼命地回忆,终于想起千年前的自己,就和她几乎一模一样。那时,他喜欢为我梳头,对着镜子,他喜欢看我微笑的眼睛——那是我多么美好的前生!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好,他们依偎在窗前。在他的怀里,女孩笑靥如花。

“这盆昙花开过吗?”女孩问,我看到月色下她的眼睛,美丽得不可逼视。

“刚买回来,还没开过”。他说,顺便抚摸了一下我的叶片。我立刻颤抖起来,我听到他在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盆花。”

女孩奇怪地问,“为什么呢,这盆花没什么奇特呀?”

他注视了我好一会,才说,“这花似乎通人性。”

女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笑了起来——她以为他在说胡话。

我听到他痴痴的心跳,知道那不是为了我。

从此,我失去了开花的心情,一再地错过属于我的花期——我成了一盆真正寂寞的昙花。

女孩经常来,他很爱她,我感觉十分地绝望。我想也许他还记得我,只是把她当成了我而已。

那些日子里,我诅咒过阎罗:他让我来人间为花,而且也让我和爱人到了一起,可是,人花殊途,这样的咫尺天涯,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相爱,我得怎样地心碎并且度日如年呢?

有一天,女孩质问他:“不是说这盆花通人性吗?为什么从来都不开呢?我看不如这样,换一盆玫瑰怎样?玫瑰代表爱情。我们干脆把这盆昙花送给别人好了。”

我伤心气愤,紧张地看着他。

他为难地看了看她,做出了令我欣慰的决定:“不行,这是我最爱的花,换别的花都可以。”

女孩生气地离开了他,从此不来了。晚上,他显得很寂寞,经常一个人抽烟,有时他对着我喃喃自语:“我为什么舍不得你呢?花儿,你告诉我为什么呢?”

晚风吹过来,我拼命地伸出我的枝条,轻抚着他的手背,呜咽告诉他关于我们前生的约定。我的泪滴落下来,缤纷地滑过每一个叶片。

“我才是你永生的爱人!”我哭着对他说。

可是,他听不到。

他连续几天失眠。

他的憔悴让我心急如焚。

有一天晚上他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的灵魂去了地狱,见到了阎罗,阎罗问我为何不在世间陪伴他,却回了这黑暗的地方。

我,跪倒在阎罗脚下,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心愿:只要能和他做一天的爱人,哪怕来生被打入18层地狱也心甘情愿。

“可是18层地狱是很恐怖的,而且去了那里,就永远不能超生。”阎罗带我去看地狱的惨景:很多的冤魂在阴暗里撕叫、在油锅里挣扎,“你不怕吗?”

我颤栗在那样凄惨可怖的地狱入口处。

阎罗狂笑起来,对我说:“你回去吧,念在你没做过恶的份上,我不会给你记上这笔帐。”

我的脑海里出现他日益憔悴下去的神色,于是咬咬牙,对阎罗说,“我要做他爱人,不计较任何后果。”阎罗久久地、久久地看着我的灵魂,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终于如愿以偿做回了千年前的那个自己,带着满身的花香,飘到了他的床前。

我俯身吻他的时候,他醒了。

你是谁?他神态恍惚地问我。

你的昙花,你的爱人,我回答。

我和千年前一样,乌鬓如云,衣袂飘飘,裙裾曳地。

我的昙花!原来你就在我的眼前!难怪我那么地喜欢你!他叫出了我前生的名字,星儿呀,我在这个世间一直在寻找你,你为什么现在才肯与我相见?我差点认错人了,他急切地说。

我痛哭在他怀里——他不知道,为了这芬芳的一夜,我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不知我为何哭泣,怜惜地吻尽了我每一滴泪。

乌丝散落在雪白的枕上,我紧紧地和他拥在一起。他吻我寸寸的肌肤,惊讶于我满身飘溢的芳香。

你果然是我前生的芬芳爱人,他迷蒙地叹息,又不安地问:我是在做梦吗?天一亮,你就会消失?

我能回答他的,只有泪水,我已经答应过阎罗,决不将这一切秘密泄露,否则阎罗立刻会将我的魂魄收回,发落到地层的深处,就连这最后的一夜也再无法与他相守。

那天晚上,我流尽了所有的眼泪,知道天亮就将是一生的尽头。

如果天亮你走了,这一生我将不会再爱,他喟然,我愿意一夜白头。

于是,一个晚上,他把一生的爱和激情都给了我。那夜,昙花在他的窗前怒放,纯白皎洁的花朵,朵朵皆是我无悔的灵魂。

从来没见过这样美丽的花儿,他说,从来没闻过这样的芬芳!

我不能告诉他,今夜过后,那花也将凋谢。这样的开放,已经用尽了她一生的力气。

晨曦很快出现在他的窗棂。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消失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他拼命地伸手来拉我,大声呼喊我的名字,可是我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化做了一缕香气,消失在了空中,最后的回望,我看见那盆昨夜盛开如斯的昙花,也已经枯萎。

见了阎罗,我心如死灰,闭上眼睛,伸出双手,等着小鬼来给我戴上枷锁,押我去该去的地方。

阎罗问我:你已经尝尽了爱情的悲苦吗?

我答:是的。

后悔吗?他问。

我摇摇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这么选择。

那好吧,阎罗唤来小鬼,给我带上了沉重的镣铐,带着我往地狱的入口处去,我没有流一滴泪。我衣袂翩然,镇定自若,满堂的小鬼都哀泣起来。

就在即将坠落地底的那一刻,阎罗大笑起来,喝住了那个小鬼。

这一切只是一个考验,原本只要你去世间流干最后一滴泪,我就会赦免你,阎罗说。

为什么?我惊问。

你们的前生太幸福,所以今生必得受差不多的苦,才能抵消你的过失。阎罗说,而且,你们的爱已经感动了天神,所以还赐你回去和他做夫妻。

我喜极而泣,但是,却没有泪。

于是,今生,我依然做回了那个雪肤花貌的女子,可是,我的爱人,为了我的离去,忧伤过甚,已经一夜白头。

然而,我们已经很满足。

从此,在这个世间,我们深深懂得了要彼此珍惜,永远恩爱如初。

窗台上,我们养了很多盆昙花,盛开时,朵朵纯白如雪,芳香四溢。

他固执地不再养其他任何花。

解语花

张刚一进门,见新婚妻子玉娟正在化妆,猛地想起一句词,走近站在妻子身后说:“娘子,给你说一个谜语猜啊,听着:娘子卧室巧梳妆,猜一只鸟名。”妻子正在描眉,扑哧一笑说:“不就是画眉么?有何难哉!”

张刚惊讶说:“嗬!原来你是猜谜高手啊?那我可要好好考考你了。我前几天出差,一路上想着一句话,也是鸟名,听仔细了:为夫路上想家乡。”玉娟将嘴唇的口红抿了一下,略加思索说:“是不是鹭鸶?”张刚笑道:“是啊,丢下你,我不是一路相思去一路相思回?”玉娟嗔笑道:“你这个坏家伙。”张刚双臂一环搂住玉娟说:“这可是你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嘿嘿,我就是坏……”说着凑近脸去,玉娟顺势倒在张刚怀里,就在沙发上温存起来。

****好大一会儿,才整理衣服坐起来,玉娟埋怨着:“刚化了妆,又弄乱了……你不坏是什么?”说着梳理头发。张刚激情未过,半躺在沙发上喘着气,看着玉娟娇媚的模样,欣赏着。玉娟稍稍整理一下,信手将果盘中的瓜子捏了,磕开,媚眼儿向丈夫一瞥,努嘴像个红喇叭,将细碎牙齿叼着的瓜子仁儿伸向丈夫,张刚心中荡漾,张开嘴,两张嘴吻在一起,瓜子仁也不知去了何方,见丈夫又要动手动脚,挣扎着咯咯笑道:“没出息,要起来没个够……一边去稍息。”张刚不松手说:“谁让你****我。”玉娟挣开说:“不行不行,好好坐着,听话,啊?乖。”张刚皱着眉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玉娟看着笑道:“这个表情需要解开,听着:休把眉头皱不开,猜一个古代女子名。”张刚真的皱眉了,思索着说:“古代女子有名气的不少,与我的表情有关……对,不要发愁,莫愁,对不?”玉娟微笑点头,继续嗑瓜子,张刚说:“看着你,那我也出一个:椭圆鹅蛋脸,非常惹人欢,红嘴儿柔,白牙齿含,肉肉一到手,两片都不管。猜猜。”玉娟撅嘴说:“你又来了,这是谜语吗?分明涉黄……”张刚忙说:“打住,涉黄不犯罪吗,提示一下,是食品。”玉娟思索着,皱着眉越发爱恋,一边爱抚着,一边说:“难住了吧?看来高手还不算,再提示一下,是零食类……”玉娟兴奋地说:“知道了,就是这个……”张开嘴,舌尖上一粒瓜子仁骄傲地贴在那儿。张刚也兴奋地伸嘴去接,玉娟的舌尖收回,让张刚扑个空,看着张刚失望的样子,玉娟的笑声银铃一般响起。

张刚玉娟两个人是大学同学,恋爱四年,终成眷属。玉娟身后多少人追,用一个成语说是:不计其数。而张刚独占花魁,虽然不算意外,但其中还真是玉娟的考察选择。二人走到一块,也算是天作之合。二人有共同语言,爱看书,爱诗词,玉娟喜欢婉约,张刚喜欢豪放,婉约豪放结合在一起,成为共同的话题。比如,玉娟就不喜欢奶油小生、娘娘腔,打心里就烦;而张刚属于那种义气豪爽之类的男人,说话爽快,利索,办事实在,这才是玉娟倾心所在。

张刚望着玉娟,脱口又说:“临去秋波那一转——娘子,这是个词牌,知道不?”玉娟不假思索说:“眼儿媚……”张刚笑道:“真的,娘子的眼睛能勾人,眼儿媚也……”玉娟扑上去拧他的嘴,张刚顺势抱住玉娟说:“哎,真的,还有一句说:两行远树山倒影,一叶孤舟水横流。你能猜对,俺做牛做马也情愿。”玉娟沉吟着说:“那也要提示谜目啊。”张刚说:“打一个字。再多说一句,这是夸你的,看你盛名之下,能不能那个副。”玉娟用手比划着自语着:“山倒影,是个横着的山;远树是象形,两行是两个,什么字能像远树呢……对,丰,两个丰,古代画家画远树就如画丰字。手比划着,上面这样安排,下面肯定是个心,三点是水,那个弯钩像只小船……对不对?我的官人?是个慧,聪慧的慧。”张刚赞道:“娘子真的很聪慧。”玉娟忽然脸红了,说:“刚子,你赞美俺,俺觉得还不习惯呢。”张刚说:“名副其实,以后会让你习惯成自然的。”

张刚在科研部门,因为年轻,出差机会多,所以小别胜新婚,每次总让玉娟有意外的惊喜。这不,玉娟喜欢的《宋词全集》让张刚背回来了,还特意买了一只玉镯,和田玉,洁白温润,玉娟好喜欢,拥抱住张刚亲吻着。张刚说:“娘子,俺又有谜语让你猜。”玉娟嘴一撅说:“刚回来,休息休息再玩不好吗?”张刚搂着爱妻说:“俺怕你自己呆久了脑子生锈,帮你清理一下。听着:俺出差,娘子自己在家,这就有了:小姑独处本无郎,谜目吗,好几个,猜到几个算几个。猜用物、财会名词、五言唐诗一句、古歌词一句。想去吧,我去洗洗。”

玉娟凝神沉思。用物,独处本无郎,床上就一个人,床单,哈哈,还有趣。既然这样,存单应该不错;唐诗杜甫《月夜》里有“闺中只独看”,应该是了;古歌词是什么呢?脑子迅速过电影,记得苏武牧羊中有这个词儿:红妆守空帷对,应该是它。一得意,唱了一句“亲爱的,你慢慢飞……”张刚洗澡出来,说,我不飞了。回来了……两人哈哈大笑。玉娟悄声说:“官人,俺也想起一个谜语,猜一字啊,主动一点。好想你……”说着扑上去,张刚抱起来,去卧室,还在玉娟耳边说:“我的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