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开了头，心在狂跳，转身就往门外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你还……“他喉咙里又干又涩。
”喂！你跑什么？“她大大方方地叫住了他，”那些衣服又脏又皱了，我实在不想穿上去！“”我……“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笑笑：”你快去洗澡吧！“”是的，哦不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我看，我还是另外订一间房好吗？顶多……顶多你怕的话，我等到你睡着了再走……好吗？“林小毓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沈城，我就那么讨厌吗？“”不不不，不是这意思，我是说……这样不好……“沈城急得额头冒汗，”到底不好，程子默是我朋友，要是他知道了……“林小毓惊跳了一下，顿时，笑容从她眼底隐没了，程子默--她一早告诉自己，在这样的时候千万不能去想程子默，可是，沈城却来揭伤疤了！程子默！啊！我在做什么？她茫然地想，我到底在做什么？闭上了眼睛，她突然觉得好累，好荒谬！是的，裴蕾说得没错，自己就是这样！既不能狠心到底，又不甘心于现状！只能左右摇摆！她突然好厌烦这样的自己！”好吧，随便你……“她无力地说着，”反正你们都讨厌我，反正我名声也不好听……“她说不下去了，积压已久的苦楚和怨恨，突然爆发了，眼泪不自主地掉了下来。
”你别哭，别哭！“沈城内疚了，害怕了，”我说错话了？我笨，你也知道的，你别哭了好吗……“他走进来，怯怯地碰她的肩膀，”对不起……“他没有说完话，突然间，他发现她就投进了他的怀抱，她啜泣着，靠在他的胸口。他手足无措，既不能推开她，也不能趁势拥抱她，他的手碰到了她的颈项，她后背那光滑的肌肤。他觉得有股热浪在自己身体中奔窜起来。她感觉出他的反应了，她的手绕过来，更紧地抱住了他，他喘息着，背脊上冒着汗，理智使得他要推开她，可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和女孩子这样亲密接触，男性的本能使得他身体里像燃着无数的火，要冲出去，冲出去，冲出去……”林小毓……“他低头看她，还想挣扎，还想说话，可是，她的嘴唇已经压在他的唇上了，他一阵晕眩，迷糊中，感到她身上的毛巾一点一点下滑，下滑……他听到窗外的海浪声……那海浪终于涌了上来，卷裹他，逢迎他，吞噬他……沈城结束了他的叙述。他说得很慢、很艰难、却很详细。
青禾的脸一直在发烧，好一会，她只是望着窗外，用手指轻轻划着窗玻璃，脑子里有些乱，许久，她才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他紧紧注视她，很苦恼，很沮丧：”因为--我禁不起一点点的考验，禁不起一点点的诱惑，我好后悔，我当时就后悔死了……我恨我自己，我想抽自己，我觉得我对不起程子默，也对不起你，我--“他叫着她，”青禾，你可以不可以原谅我？“她满脸通红。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听着那流水的潺潺声。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回过头来了，正眼看着他。她脸上的红潮消退了，她的眼光诚挚而温柔。”你告诉我这些，还要我原谅你，你把我当作什么人呢？“”你知道的--“他吞吞吐吐地说：”青禾！我知道你要结婚了，可是，我……“” 别再说你爱我！“她很快打断他。”沈城，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其实，你并没有爱我？或者说，你爱上的，只是你自己的想象？“他瞠目结舌地瞪着她。
”你并不'爱'我，你对于我，是敬重、是欣赏，甚至有种下意识的依赖和信任，我觉得对你来说，我简直像个神父，你在神父面前忏悔，为了减轻自己的犯罪感……“”你知道，我是一时的迷惑……“他急促地解释。”我完全原谅你！“她睁大眼睛说：”我只是在帮你分析，你一直以为你爱的是我，事实上，不过是因为我独立、我坚强，你少见这一类型的女孩子，所以，你就把你对爱情的想象加到我身上。其实，真正的我，你又了解几分？“”是你一直没给我机会去了解……“他辩解着，”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即使我给你机会，你还是不可能走进我的世界。“她静静地接口，”我相信爱情，有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的两种说法，但，无论是那一种，都需要两颗心的呼应和碰撞，而你和我，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所以，我的感受，是你永远无法体会的。换言之，你只会对我好奇、对我敬佩……但，你却不可能和我有心灵上真正的契合。
“他垂下头，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拨弄：”我还是不大懂……那个高寒，和你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这……这有什么区别？“”很简单，你可以揣摩我的兴趣、爱好、并费劲心机，顺着我的意思做一些事情，比如捡贝壳什么的。“她笑了笑，”你这样做，我有时候也会很快乐。但是，高寒和我，并不需要刻意地去做什么，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细小的动作，那份默契感，就能让我感到幸福。“”幸福？“他重复着。”对，幸福。“青禾吸了口气，”爱着的人，不一定时刻都是快乐的，会争吵、会误会、会有眼泪……但，一定是幸福的！“他陷进某种深深的沉思里。好久，他才吸了一口气，勉强地说：”我要想一想，我现在脑子里很乱。“她笑笑，鼓励地看他：”别多想了，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能给你幸福的女孩子，那时候，你就会了解！“他咬住嘴唇，仍然沉默着。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送我回去吧！“他叹口气，发动了马达。车子在归途中，他们两个都很沉默，快到家门口了，青禾忽然想到什么：”这件事情，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他摇摇头。
”那么，对谁也别再提了！就放在心里吧！“她凝视他，郑重地说，”不要因为良心的不安而保守不住秘密！尤其是对程子默！“”你放心！“他回答，”我自己犯的错，我会自己消化的，我不会再伤害别人！“青禾满意地看了看他。觉得他似乎在这一夜间，成熟了不少。他在费力脱掉那层幼壳，而要发展成为一只”成虫“！”再见！“她拉开车门，沈城却又叫住她：”等等！青禾，开心……开心在不在家？“”不知道，我下班就直接到新房子里去了，你找她吗？“”我……“沈城迟疑着，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我走了，再见！“青禾望着车子开走，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不知不觉地微笑起来，抬头，月明星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她想着，微笑着上了楼。沈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进了门，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和青禾的对话中，只感到满心的疲倦、凄惶、迷茫，他倒在沙发中，本能地就倒了一杯酒，神思不属地啜饮着。王妈悄悄地走了进来，怜惜地看着他，对这个从小她抱大的二少爷，她并没有把自己当”下人“看待，而是真心真意地疼爱和关切着他，比起他在美国的哥哥，沈城显然并不出色，但是这孩子心地善良，从小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和别人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