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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诡异


  不眠的男人

  大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正月初一,凌晨,北京,紫禁城。

  东方的地平线上,刚刚露出一片惨白,凛冽的寒风从门窗的缝隙中挤进来,呼呼作响。这是一间不太起眼的偏殿,屋子中央摆着一盆燃烧殆尽的炭火,不时发出劈啪的响声。点了一夜的蜡烛,只剩余一小截蜡油在苦苦支撑着忽明忽暗的火焰。一张半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面容困倦的中年男人。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不时抬起头,发出微弱的叹息,继续凝视着奄奄一息的炭盆。头顶上的冠帽,身上的龙袍,似乎在向周遭的一切证明,这个愁容满面的男人,便是大明王朝的第十七任统治者——崇祯皇帝朱由检。

  从信王府来到紫禁城,这已经是第十七个年头了。曾经的朱由检,算得上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十七年的时光,在他的脸上刻满了沧桑的印迹。尽管有意识地遮掩,但两鬓的白发依然很不听话地跳了出来,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只有三十四岁的一国之君。

  不远处的几案上,前一天送来的奏章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朱由检瞟了一眼,微微抬起头,积蓄在胸中的一团浊气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冲过声门,发出重重的一声哀叹。

  朱由检不想再去触碰那些繁杂的奏章,他心里很清楚,群臣的长篇大论中,无外乎两项内容:流贼、清军。归根结底,不是要兵,就是要钱。对这些人,朱由检心里有一万个不屑:老子要是有兵有钱,还要你们干什么?

  说起“流贼”,这算是朱由检的“老朋友”了。从崇祯二年(1629年)开始,形形色色的“流贼”便从各地蜂拥而起,渐成燎原之势,在朱由检的眼皮子底下窜来窜去,赶不走也打不死。与“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群臣比起来,“流贼”始终如一地“忠实”陪伴着朱由检的执政生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用来形容这些顽固的“乱民”,恐怕再适合不过。

  这些年来,朱由检操控着这个锈迹斑斑的国家机器,与风起云涌的“流贼”们反复较量,终于在崇祯九年(1636年)的七月迎来了胜利的一线曙光——陕西巡抚孙传庭让“作乱”七年之久的“闯王”高迎祥见了阎王。

  朱由检没有想到,高迎祥的死,反倒给“流贼”的“优胜劣汰”帮了大忙。三年之后,新一任的“闯王”竟然带着钻进山沟的残余部队死灰复燃。又是三年,新“闯王”一举荡平了西北,这个人,名叫李自成。此时,他正在西安城整装待发,挥师直指京城。

  朱由检当年不是不想“剩勇追穷寇”,让高迎祥的“余孽”和张献忠这个大老粗彻底销声匿迹,实在是形势逼人,迫不得已。西北的“流贼”到处惹是生非,东北的清军也从来没有消停过。所以,西北的局势稍微有所转机,朱由检不得不“拆西墙补东墙”,先把关外咄咄逼人的“蛮子”摁住再说。

  如果说“流贼”仅仅是朱由检的“老朋友”的话,那么东北的清军应该算得上是大明王朝几任皇帝的“老冤家”了。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努尔哈赤建立后金算起,大明的皇位历经朱翊钧(万历)、朱常洛(泰昌)、朱由校(天启),一直传到朱由检,天子、臣属走马灯似地换,努尔哈赤率领的女真部落却始终与大明王朝如影随行,难舍难分。

  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明、清两方在山海关外你来我往,各有胜负,基本上是势均力敌地僵持着。但是,随着“松锦大战”在崇祯十五年(1642年)以明军的全面失败而告终,历史的天平开始发生明显的倾斜。当北京正在为英勇就义的蓟辽总督洪承畴举行追悼仪式时,前线却传来了这位“忠臣”被俘投降的消息,朱由检最后一丝幻想被彻底击碎了。

  尽管朱由检自认为在位以来,始终兢兢业业,殚尽竭虑,没有一天懈怠,但大明这座“内囊尽坏”的大厦,已经是摇摇欲坠了。西北有声势浩大的“流贼”,东北有羽翼渐丰的清军,北京城已经朝不保夕,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朱由检不想去看,也不愿再想,他的内心早已不知道什么是抑郁了。十七年的勤奋辛劳,换来的却是“忽啦啦大厦将倾”,足以让他哀莫大于心死。

  朱由检在脑海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今天,或许就是自己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

  大明王朝经历了二百七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如今已成将熄的蜡烛;眼前炭盆里噼啪的声响,仿佛就是大明王朝生命的绝唱。

  朱由检捶了捶早已坐得发麻的双腿,撑着椅子勉强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天亮了,该早朝了。

  亡国气象

  朱由检没有想到,这个新年的第一天实在是太诡异了。

  当他坐上太和殿的龙椅时,平日里熙熙攘攘的朝堂,却只有一名执金吾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他解释说:“群臣没有听到钟鼓声,不敢擅自入殿。”(群臣不闻钟鼓声,谓圣驾未出,来者益迟。)

  “或许是自己来得太早了”,朱由检心里这样想着,一面吩咐太监鸣钟,打开大门,召唤群臣赶紧钻出来上班。在这个呵气成霜的冬日,钟声给这座万籁寂静的古都带来了一丝生气。

  等了许久,朝堂上依旧不闻人声,群臣是集体失聪了,还是全都死绝了?朱由检没有心情去琢磨这份诡异,不过等得有些不耐烦。他没有往日的怒火,只是淡淡地对司礼太监说:“先去拜谒太庙,再早朝吧。”司礼太监唯唯诺诺着出去,招呼车马成行。

  每年的大年初一,皇帝到太庙拜谒已成惯例,车马应该是早就准备妥帖了的。不过,老天似乎成心要将这一天的诡异继续下去。司礼太监找寻了许久,并不见銮舆的踪影,马匹依旧在马厩里悠然自得地享受着早餐。

  为了能让皇帝出行,司礼太监只得将长安门外群臣的坐骑赶拢在一起,吆喝着聚集在端门外。原本还一片死寂的紫禁城,一下子热闹起来。这些临时征用的马匹,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身负重任,只是一味地跳腾嘶叫,肃穆的端门瞬间变成了嘈杂的马市。

  安全第一,太庙是没法去了。司礼太监只得向正准备登舆的皇帝回禀:“圣上还是先早朝吧。”朱由检没有深究内中的缘由,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微微发出了一声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叹息声。

  幸运的是,文武群臣总算从东、西长安门进来了,让新年的第一次朝会不至于冷场太久。文臣们从西门进来,他们的位置在东面;武官们从东门进来,他们的位置又在西面。两股人流很快便汇聚成一团,官员们屏住气息,提着下摆,以半蹲的方式相互穿插着,纷繁的场面与端门外的“马市”遥相呼应,让刚刚还一片死寂的紫禁城热闹得似乎过了头。

  朱由检实在没有兴致观看这样的闹剧,新年的朝贺草草收了场,但老天爷导演的诡异还在继续。

  朝会刚刚结束,一场大风便席卷而来,令人猝不及防,扬起的尘土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大风霾,震屋扬沙,咫尺不见。)朱由检用袖子遮着脸,匆匆退到内殿,拜谒太庙的心思早已荡然无存。恰在此时,太监送来一份急报,这是凤阳守陵谷国珍送来的,急报的文字不多,朱由检很快就找到了最关键的字眼“凤阳地震”。

  凤阳是太祖朱元璋的老家,是整个大明王朝的龙脉。“莫非……?”朱由检不敢再往下想,他召来筮官准备算一卦,希望能博个彩头,让诡异的新年恢复一点常态。

  卦签很快就出来了,上面写着几句话:

  “帝问天下事,官贪吏要钱。八方七处乱,十爨九无烟。黎民苦中苦,乾坤颠倒颠。干戈从此起,休想太平年。”

  未待看完,朱由检双脚不禁颤抖起来,整个身体重重地瘫坐在椅子上。头上的皇冠被震掉了,滚了几滚才在不远处停下来。朱由检没有理会,他仰着头,缓缓地闭上双眼,两行泪水从眼角的皱纹间横溢出来,滴落在地,散成了一片。

  突然,朱由检恍然大悟:这不是老天爷玩弄的诡异,而是大明王朝的亡国气象!

  他此时还不知道,东北的清政权在这一天改元顺治,幼小的爱新觉罗·福临(皇太极第九子)已在去年八月登基,多尔衮成为辅政王。而在两天后的古都西安,“心有灵犀”的李自成也宣布“登基”,建立了“大顺”政权,改元永昌。

  崇祯十七年、顺治元年、永昌元年,三个政权的年号堆积到了一起,预示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到来。

  “嗟尔明朝,气数已尽。”——这是李自成在西安誓师时喊出的口号,朱由检若能得知,当会发自肺腑地深表完全赞同。

  三种意见

  诡异的新年总算是过去了,该过的日子还得过。对于如何应对危局,朱由检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收集整理出了三种意见。

  第一种意见是“南迁”,倡议者——左中允李明睿(江西南昌人)。

  在德政殿陛见时,李明睿屏退左右,向朱由检陈述“密策”。李明睿认为,“只有南迁一策,可缓目前之急”,因为在“流贼”与清军的两面夹击下,北京失陷不过是时间问题。与其拼死抵抗,不如主动南撤,腾出地方给“流贼”和清军死磕。咱们还有“留都”南京,还有“财源”江南,足以让大明王朝循东晋、南宋的旧例,凭借长江天险偏安一隅,再折腾个几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秦淮河畔醉生梦死,笑望中原硝烟遍地——隔岸观火,当是多么惬意而畅快之事!

  李明睿的建议,深得朱由检的欢心。其实在李明睿神秘兮兮地提出这条“妙计”之前,朱由检早就动了“南迁”的心思。

  但是,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并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读书有人管,娶老婆有人管,夜生活有人管,生孩子有人管,更别说“南迁”这么大的事了。

  在这件事情上,朱由检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同样神秘兮兮地告诉李明睿,自己早想这么干了,但是群臣不同意。(此事我已久欲行,因无人赞襄,故迟至今。)

  莫非群臣要“誓与京城共存亡”,在这“危急存亡之秋”展现一番忠义与豪迈吗?

  三岁小孩或许会相信,但三十四岁的朱由检是绝不会当真的,十多年的执政生涯,他太了解手下这群蝇营狗苟之徒了。

  朱由检的直觉没有错,群臣在心里早已达成了不可言传的默契:既然大明气数将尽,改朝换代也是平常事。无论是朱家的天下,还是李家的天下,自己不过是换身制服,官照当,钱照贪,乐照享,除了坐在龙椅上的人不一样,一切没有任何改变。既然如此,能不冒险就不要冒险,混得一天算一天。

  “南迁”?根本没那个必要!

  第二种意见是“撤守”,倡议者——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徵。

  在表面上“保京城”,内心里“迎闯王”的群臣当中,吴麟徵算是多少有点良心的,他是一门心思地想保住大明的帝都。

  吴麟徵提议,为应对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应主动放弃山海关外的宁远、前屯二城,由吴三桂率军驻守北京近郊,拱卫京师。撇开吴三桂后来叛变不说,吴麟徵的提议是极富战略眼光的。

  经过多年的较量,在当时的山海关外,明军势力已消耗殆尽,只留下宁远、前屯、后屯几处要塞。这几处要塞远离明军的大本营,补给线极容易被清军骑兵切断,从而陷入四面为敌的境地。“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既然明军已完全处于守势,这种“楔子”式的要塞只能成为敌人口中的大餐,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根本不用跟你打招呼。因此不如主动弃守,收缩兵力,布置于山海关至北京一线,形成节节阻击之势。一方面迟滞清军的进攻,一方面应对“流贼”可能发动的进攻,为“勤王”之师的集结争取时间。

  但是,纷乱的朝廷已经容不下一丝明智了。吴麟徵的救危之策,最终是“廷臣皆以弃地非策,不敢主其议”。大臣们不敢说,朱由检似乎也对这个主动示弱的策略不太感冒,也就全当个冷笑话听,娱乐娱乐罢了。

  最靠谱的“南迁”,朱由检认为靠谱,群臣认为不靠谱,只能作罢。比较靠谱的“撤守”,朱由检和群臣都认为不靠谱,也实施不下去。

  接下来,轮到最不靠谱的人提出最不靠谱的动议,更要命的是,朱由检和群臣都认为相当靠谱。

  这个最不靠谱的人,叫做李建泰。

  李建泰(?~1649),字复余,山西曲沃人,天启五年(1625年)进士,现任东阁大学士、吏部右侍郎。

  第三种意见——李建泰最不靠谱的动议是由自己率军数万,阻敌于山西境内,确保京城无恙,理由有三:

  第一,李自成率领的“流贼”从西安进逼北京,山西是必经之道,而自己正是山西人,熟悉地皮。

  第二,自己对“流贼”比较了解。(颇知贼中事。)

  第三,自己算是个有钱人,可以拿钱出来打仗,不需要国库支出。(以家财佐军,可资万人数月之粮。)

  朱由检和廷臣们听了李建泰的“豪言壮语”,特别是不用国库掏腰包,不禁大为欢喜。朱由检一改往日的优柔寡断,当即拍板表示同意。

  带着朱由检的无限期望,在群臣深不可测的目光中,李建泰慷慨赴国难!

  正月二十六日,李建泰率师西行,朱由检仿照古制,行“遣将礼”。“古制”的规定不必细说,总之这是一个级别很高、声势浩大的场面,官军列队从午门一直排到正阳门外,“旌旗金鼓甚盛”。朱由检亲自赐酒三杯,勉励李建泰说:“先生此去,如朕亲行。”

  尽管朱由检给予李建泰崇高的礼遇,但老天爷似乎并不买账,因为大风和地震再次“如约而至”!

  李建泰刚出宣武门,旗杆就被大风吹折了。紧接着,太监韩赞周奏报南京地震。

  诡异,太诡异了!

  大风也好,地震也罢,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史家故弄玄虚,但铁的事实是:决心要在山西与“流贼”决战的李建泰,一天只走了三十里!

  让李建泰向蜗牛速度靠拢的根本原因,是李建泰的老家曲沃已经沦陷。得知消息后的李建泰没有挥师西向光复故土,而是在京畿一带迟滞不前,因为他遇到了一个要老命的问题——自己准备“资军”的家财,都是放在老家的。不用怀疑,如今肯定“资”大顺军了!

  李建泰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牛皮吹得太大,已经没办法收场了。

  正月三十日,晋王朱求桂向朝廷上奏,山西已是危如累卵!原先还雄心勃勃的李建泰,此时索性躲在河间府装病,以静观其变(清军占领北平后此人便投降了)。

  得益于“三年免征,一民不杀”的政治口号,大顺军在山西境内所向披靡,山西官民基本上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二月初八,李自成的大顺军攻陷太原,晋王朱求桂投降。

  一份份战报如一片片雪花飞来,却没有一份是好消息:十二日忻州失守;十六日代州(今山西代县)城破;二十三日真定(今河北正定)陷落;二十四日山西全境沦陷;二十五日彰德(今河南安阳)失陷,赵王朱常谀被俘。北京,还能安宁多久?

  崇祯自缢

  为了让大明这座摇摇欲坠的大厦不至于瞬间崩塌,李明睿再次提出了“南迁”的动议。稳妥起见,李明睿先私下与左都御史李邦华商议,得到了对方的首肯。

  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成了!既然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附议,李明睿决定豁出去了,准备说服朱由检果断南行,避敌锋芒,以免玉石俱焚!

  这本来是最后一次绝佳的机会,但崇祯皇帝朱由检的时运实在不济。每到关键时刻, 诡异的事情总是层出不穷。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李明睿跟李邦华掐起来了!

  李邦华一直都是赞成“南迁”的,但考虑到群臣很可能吐槽,他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圣上留守,太子南迁。

  李明睿争不过这位曾经举荐自己的“恩师”,准备各行其是,但李邦华抢先一步,上奏了这个相当扯淡的方案。

  这一次,轮到朱由检不干了!

  ——亲爹下油锅,儿子看热闹,这是哪个圣人教你们的?

  兵科给事中(六部中的言官,与御史互为补充)光时亨不失时机地跳出来,弹劾李邦华、李明睿等人始终不忘“南迁”是在“妖言惑众”。

  有些时候,言官真是“搅屎棍”。光时亨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有叫嚷着与帝都共存亡的,也有让太子“南迁”做两手准备的。朱由检瞪大两眼看好戏,其实是在苦苦等待一个声音,但从早吵到晚,始终没有人提出让台上的崇祯皇帝南下避祸。

  朱由检彻底失望了,他原本已经秘密安排了经天津从海路“南迁”的车船马匹,就等群臣奏上一本,自己半推半就,欢天喜地下江南。

  ——既然济济一堂,为何知我者独无?

  失去了最后一次脱离险境的机会,只有等着被“流贼”摧枯拉朽了!

  三月初一,大顺军攻陷宁武关,京城北面的昌平发生叛乱,紧急戒严的北京已经到了倾颓的边缘。

  何等雄伟的帝都,此时却是谣言四起,乱作一团。“流贼”的奸细早就在元宵灯节混入京城,他们不仅大造恐慌气氛,还怀揣金银收买将士,就等着大军一到,打开城门迎“闯王”。

  局势无可挽回,朱由检却依旧抱有幻想,他一面急令吴三桂弃守宁远回师救援,一面又命驻守北直隶(今河北)的刘泽清进京“勤王”。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接到命令的吴三桂学着李建泰搞“朝拜”,磨磨蹭蹭地“一步两回头”。拥兵自重的刘泽清做得更绝,索性抗旨不从,一路向南抢掠而去。

  大顺军横驱直入,河间(初五)、大同(初七)、宣府(今河北宣化)(初八)、昌平(十二日)、居庸关(十三日)等地相继陷落,明军在北京外围已无招架之力。

  三月十七日,李自成的大顺军兵临北京城下,朱由检已经插翅难逃了。

  在这一天的朝会上,“诸臣皆惶恐莫对,嘘唏泪承睫”。朱由检沉思许久,十七年的抑郁、悲愤瞬间化作一团浊气,憋在胸间,欲喷涌而出。他硬撑着站起来,颤抖着双手,提笔写下“文武官个个可杀,百姓不可杀”之后,拂袖而去。

  时至今日,朱由检已无话可说。

  十七年,该结束了!

  两天后,伴随着大顺军攻陷内城的喊杀声,崇祯皇帝朱由检在煤山自缢。所有的不甘与愤懑,终将化为乌有。

  “诸臣误朕至此!”

  “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亡国之臣尔!”

  “文武官个个可杀!”

  朱由检的切齿之语在深幽的紫禁城里不停地回荡,他至死不悟“有其君必有其臣”的道理。不过,即将解脱的朱由检或许已经明白: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诡异,一切都可归因于大明气数将尽,非人力所能为!

  带着对江山的不舍、对命运的叹息、对祖先的愧疚、对群臣的愤恨,心力交瘁的朱由检走了,彻底告别了这个让他无比纠结的世界。从此,史称“南明”的时代悄然而至,大明王朝赢来了新的翻盘机会。

  这将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时代,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时代,一个没有最诡异、只有更诡异的时代,一个民族的坚韧性、劣根性频繁较量的时代,一个足以让泉下有知的朱由检决心再死一次的时代!

  做好心理准备,南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