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安明知流民争斗会给洪杜县的百姓带来恶劣的影响，为了自己的官声还向流民示好，和稀泥。这让石挺彻底看透了，来洪杜县当官的外人，都是来洪杜混资历，刷声望，争政绩的，不会真心实意地为洪杜县的百姓着想。
自己的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做主，石挺决定学花讷，联合孙浩然要彻底架空周子安，石挺不仅把管理权下放到乡，还把六曹佐的职位全部分了出去，牛形山孙家拿到了士曹，法曹和户曹三佐，花甲领了司兵佐，县城里的金多多领了司户佐，就是掌礼乐，祭祀，学校的司功佐也没有给周子安留，找了一个考了一辈子也没有考上举人的老童生任司功佐，石挺给他的任务就是专门给周子安上眼屎。
孙家独掌三曹，成了最大的赢家。孙浩然怕石挺反悔，立刻就代石挺写了委任书，拿到石挺的委任书，让人套上马车带着孙通就往县衙里赶。
自古官不修衙，又换了一任主人，县衙显得更加的萧索，败落了。县衙后院落的桃树上早都没有了桃子，茂密，翠绿的树叶里面藏着知了，在有气无力地鸣叫。
“李叔，外面传言流民需住够五年积一百点功勋方可落籍，会不会是石挺故意使人放的风声，好让流民自行离开？”
“流民都是这里住个三五载，那里住个三五年的。从来都不按户籍人口算的，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直接发放户籍证明，我相信石挺也不敢，他这么搞，让流民原籍的官员怎么办？碰到灾年，一县流户十之四五，少了一半人口，是不是上县变中县，中县变下县？碰到年成好了，很多流民又怀念故里，返回原籍的也不在少数？在洪杜县落了籍又返回原籍的人口又怎么算，朝廷的丁税，田税谁来交？所以我觉得这是石挺为了稳定流民的心，给流民画的一个大饼。”
“流民越来越多，现在又到秋天不能再种粮食，我看他怎么安置这些人，洪杜县大册的户籍人口不过七千口，就算瞒报三成，总计也不过一万人口。一万原住民，两三万流民，迟早要出乱子呀。”
周子安面前摆着洪杜县的户籍总览，洪杜县从武周元年三千口人历经二十年才翻了一番达到六千余口。要是能把一半的流民落洪杜县的户籍，洪杜县的总人口将超二万，足以比肩洪水，位列上县。凭此功绩，周子安就足以官升一级。可惜呀，三年一次的****刚刚过去，是不会重新统计户籍的。
“二公子，有了石家集社学的王化之功，安安稳稳的把这一任期过了至少都能官升一品。流民迁徙是朝廷的一个顽症，只要不出大乱子，只会有功不会有过的，使君就想看看石挺这个二楞子，有没有乱招缓解流民潮。一州一县逃亡人口十之二三，逃至人口十之三四，税制破坏，这才是国之根本。流民之事，你就由着石挺吧！”周子安心有不甘，任凭一个不入品的县尉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这官当得也太窝囊。
“县尊，牛形山里正孙浩然求见！”衙役的通报打断了两人的讨论。
“你让孙里正在大堂里稍等片刻。噢！不！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请。”衙役在院门口被周子安喊得走都走不了。
衣服也没更，穿着一身汗衫，趿着一双木屐啪啪地去前院请孙浩然，跑到月门的时候，还故意把木屐倒过来趿。
周子安衣衫不整，气喘呼呼，臭汗淋漓地出现在孙浩然面前：“听闻孙员外到访，本官仓促迎来，来不及更衣，还请孙员外勿怪。”
周子安向孙浩然行躬礼，向前迈了一小步，脚上倒趿的鞋子脱落在地。
孙浩然是读书人，当然知道“倒屐相迎”这个典故，见周子安的态度表现得这么热情，也恭恭敬敬地向周子安见礼，把周子安让于坐才掏出石挺的委任签。
孙浩然没有俯身帮着捡鞋子，周子安已不喜，看到石挺委任孙浩然为助手协管户曹和士曹的委任书，顿时脸色一变，欲甩手离去。
“县尊，县尉交我差事，我当尽心尽职办差才是，还请县尊大人将户曹和士曹公文，档籍转交于我。”
勾检文书是主簿之职，周子安借故推脱一番，没想到紧接着金多多，花甲，孙通，老童生几个接踵而至。被逼无奈之下，周子安一甩手，躲在后院散气，公事房里面，任由他们搬了个精光。
孙通接了司曹佐，把县衙的衙役，牢头，捕快全都换成自己人，让周子安身边全是苍蝇，蚊子，恶心至极。
孙浩然他们把公文搬走，等于把公事房也搬走了，整个县衙就只有周子安孤伶伶地在里面，比以前杜松混得太惨，不仅没有案子审，没有事做，就是找个说话的人都难。
石挺的反击太快，太彻底，周子安还没有做出反应就完全被架空了，李元英知道他不是一个优秀的政客，也就放弃了抗争，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石挺身上，看他如何让流民死心踏地的呆在洪杜。
现在还没有入冬，流民有吃有穿的，有个地方落脚就是了，根本用不着石挺去操心，石挺现在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怎么孵鸭子上面。
皮蛋制作成功了，推广也很成功，盐商，粮商，连铁商和药材商都想要皮蛋的经营权，缠着石挺不放，石挺推辞说皮蛋已经交给云记独家经营了，他们又天天缠着栓子，要他把云三十叫回来谈判。那些吃过皮蛋的文青通过各种门路给石挺带话来了，要他每个月给他们供应一百只，不然就派人上门等着取。
一个铜板一枚的皮蛋，跟捡钱差不多，越是好卖，石挺就越急，担心一卖开了，找不到这么多蛋，供不应求。
有人说石挺又傻了，想要蛋自己出鸭子。凤娘刚开始不信，跟着石挺到他的孵化室去了两次，才知道别人说的是真的。
凤娘劝了石挺几次，石挺就是不听，她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在温室门口守着跟陪着石挺做完试验出来的人交待：这里面藏着石家的机密，如果你要外面去说，就让你坐监。
因为凤娘的恐吓，传石挺是傻子的人少了，敢上门陪石挺做试验的人更少，大部份是时间都是石挺一个人在孵化室里瞎忙。
七月十五，社学开学后的第三次赶集，按着课程安排，社学下午休课。
“大娘，员外在里面吧，帮我叫他一下，我有事做他。”王刚跟站在那像门神一样的凤娘通报。
王刚来得正好，凤娘正找不到由头把石挺叫出来，他一进孵化室一呆就是半天，出来的时候还经常像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
石挺出来了，一脸的不情愿，凤娘暗叹口气，看来还是没有收获，这孵蛋有这么难吗？看起来比人生小孩子还累。
“州学学正吕纯阳博士又托人带话来了，让你无论无何给他送些皮蛋去，他家的小孙子天天念叨着吃皮蛋，别的菜都不吃。你上次借口说没有蛋了做不了皮蛋，吕博士说他已经给你准备了很多蛋在家里，你送皮蛋的时候带回来就行了。”
石家集的蛋不够，送皮蛋出去的时候买些生蛋回来，这法子倒是可行，就是生蛋路途中容易损坏，需要保管好。
“行，我让钱五给他带些皮蛋去。”石挺一脸的不耐烦，皱了皱眯着的眼睛又要回孵化室里面。
“还有事呢，你别急呀，一天到晚呆在小屋子里面，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王刚一把拉住他，把石挺拉了出门，凤娘这才安心了些，这些天谁叫都不理谁，真担心他入魔了。
没有在集市上停留，王刚一直把石挺拉到社学，社学静悄悄的，孩子们难得休课半天，成群结队地到集上玩去了。
社学后面有一个水井，井水清甜可口，冬暖夏凉，是地地道道的山泉水。
“你拉我这么远，就是为了喝井水？”石挺气坏了，要喝水还用得着跑社学来？
“不是！”
水井里面浮着大大小小的竹筒，王刚随便捞了一个起来，拉开竹筒上面的布塞，能看到里面塞了一竹筒的菜。
把竹筒里的菜倒在井盖上面，拿块竹片儿扒开。“这是前天吃的腊肉，这还是大前天吃的山鸡肉，这是昨天吃的炸鸡蛋……”
“这是社学厨房做的菜？他们不吃用竹筒装起来做什么？”社学的生活并不好，一天才吃一餐荤菜，份量还有限，不可能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孩子们舍不得吃，自己每餐只尝一点点，其它的都要余下来拿回去给弟妹，爹娘吃，这还是七月十五，要到七月二十放旬假的时候，菜放了十天都坏掉了，有的孩子就把坏掉的菜拿出来自己吃，把新分的菜的装起来。”王刚想起孩子们吃坏掉菜还吃得很香，眼眶就红了。
“那要孩子们每餐都吃光不要剩菜，让银花在放假前一天多做些，每个孩子都打些菜回去。”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心酸，石挺后世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日子。
“那倒不用，孩子们经常说的他们从来没想过天天能吃饱，还有肉吃，你给他们吃得太好了，还容易让他们忘记爹娘的艰苦。我是想孩子们的这份心意太可贵了，能不能够读三天书放半天假，让他们把菜带回去看看家人。”
“问问孩子们的意见！如果行得通就让银花配合一下。”石挺还是担心有的孩子的家离社学太远了，三天跑一次会不会身体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