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寨的插秧比赛办得很热烈，很新奇，也很成功。孙通觉得很有借鉴和推广价值，想把这一整套都偷师，他在石挺家混了顿饭吃也就没有急着回牛形山，明天还接着混饭吃。伏牛寨的人他不熟悉，别人围着火堆聊天打屁，他根本插不进话，只好带着孙五，孙六他们在教室里睡觉，睡到半夜尿急，出了房门觉得身上凉嗖嗖的，尿意又强烈，他可不管什么厕所不厕所的，反正乡下的人大多都是抬起腿随地撒。拿出枪管伏着崭新的走廊栏杆痛快的放水。
“叔叔您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去厕所撒尿呢？”童声很清脆，在静寂的夜里显得很大声，惊动了操场烤火的人，齐刷刷的转过头，借着火光看到孙通涨得通红的脸。
在野蛮人面前丢这么大面子，孙通从心底升起一股愤恨，对着正小心翼翼扶着楼梯扶手下楼梯的小孩子重重的踢了一脚，小孩子顺着楼梯滚了下去。这一下子，小孩子的叫痛声，苗民愤怒的叫喊声，闹成一锅粥。
孙通被苗民围在走廊上，他一点都不害怕，踢伤一个苗家小孩而已，大不了在花讷面前认个不是，赔点粮食就是了，自己堂堂的洪杜县第一乡绅孙家的大少爷，教训一个夷民还没有受惩治的规矩。
石挺和花讷带着人打着火把来到社学的时候，孙通还一脸轻松的靠在栏杆上，旁边尽是怒气滔天的苗民。
“花寨主，花寨主，我去撒尿时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不小心碰翻了一个小孩子，我看小孩滚到楼梯下面了，当时还流了血，那小孩子的伤可好些了？因为我的不小心给小孩子带来伤害，我愿意用十担粮食补偿我的过失。”毕竟是在别人的主场，孙通也怕蛮子们群情激愤，一时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来，赶紧把自己的诚意表示出来。
“他明明是故意踢的。”
“如果小孩子没什么大碍，十担粮食可不少呀。”
“他是谁呀，踢了人还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
十担粮食对于一个农户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只是摔一跤就能得这么多粮食，乡亲中有很多人愿意是自己挨这样一脚。
孙通认了错，又拿出足够的诚意，花讷也不好说什么，把眼光投向苦主罗大耳。
罗大耳先是摇了摇头，又看到孙通尖厉的眼神，花讷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看不出任何神色。经过无声的煎熬，罗大耳最终还是泪流满面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嚎嚎大哭。
石挺在等，在等罗大耳做无奈的决定，没有寨子给他撑腰，一个没权没势的小民除了屈服还能够怎么办？
“少族长，你能告诉我，你是在哪不小心碰翻那个小孩子的吗？”石挺把洋洋得意的孙通从人群中拉出来。
解决了狗屁麻烦，一脚下去有点贵了，可惜了十担粮食。石大傻这要求不算无礼，孙通心情大好，就大摇大摆的走到楼梯口，指着扶手说：“就在这，我要下楼梯的时候。”
石挺跟在他后面，抬起腿猛的一脚，把孙通直接踹得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这一动作把所有人都吓住了，直到孙通在下面哇哇直叫唤所有人才回过神来，孙五，孙六匆匆忙忙地跑下去扶，花讷和其他就集体石化，只有罗大耳不停地颤抖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通皮厚，也是从二楼梯滚下去，同样碰到了台阶石，居然只是头上起了个大包。“石大傻，你他妈的野蛮人下脚黑我，我是汉人，我是汉人的乡绅，你们这些夷族想造反吗，我叫朝廷来收拾你们。”
对呀，他们是汉人，我们是夷族，他们要是带兵来攻打我们怎么办？乡亲们的看石挺的眼神饱含责备。石挺没有解释，带着铁牛杀气腾腾地下楼梯。
铁牛轻轻一拔手，扶着孙通的孙五和孙六就跌倒在地。孙通捂着头还在破口大骂，石挺操着他的衣襟，在他脸上狠狠地左右扇了两巴掌。
“铁牛，把他给我捆起来。少族长，你最好少吭声，不然我还会抽你，我刚才不小心碰翻你，也会赔你十担粮食，你派人通知你们族长来拿吧。”
石挺这才对着在楼梯上观望的族人说：“一个小小的乡绅就敢在我们苗家面前耀武扬威，我们苗人同样纳税缴庸，跟汉人一样是武周皇帝的子民，凭什么我们要怕他们？”
“你们苗人怎么可以跟我们汉人相比，没文化，没素质，乡巴佬，只会躲在深山吃鸟粪的蛮子，要人没人，要兵没兵，连自己的语言和文字都没有，你们就是下等人，世世代代的下等人，我就是踢翻了小孩子你们又能怎么样？上等人教训下等人，主人教训奴仆都是天经地义的，我看你们可怜才愿意施舍你们十担粮食的，你们也不想想，就是以你们的一条贱命值得了十担粮食吗？”
石挺对着孙通的肚子就是狠狠的一拳，“你也不撒泡尿尿照照你的狗脸，你能代表汉人吗？苗汉一家亲，只有你这样的杂碎才会看不起苗人，苗人的命不值十担粮食，我可以告诉你，在我们苗人眼里看不起苗人的汉人的命更加不值钱，惹毛了杀你就跟杀一只狗一样。铁牛，你把他带到你的房间里去，他再骂人就拿快抹布塞他嘴里。”
铁牛编了根草绳，把孙通捆起来拉着就走，像牵头牛一样。孙五和孙六几个趴在地上给花讷磕头：“寨主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少族长吧，他只是一时意气用事而已，我们牛形山这些年跟伏牛寨虽然偶有争执，但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苗家结成死仇呀，大傻这样对少族长，这是要让两家结成死仇呀！”
当着外族人，花讷不能不给石挺的面子，这都属于民族大义的事了，绝对不能够窝里反。老花端起寨主的架子，狠狠地斥道：“你们少族长威胁我们伏牛寨还不够？你们也要威胁我们？结死仇，你们牛形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哼！”
孙五，孙六哀求无果，连夜回牛形山报信，回去得慢了，少族长在这些蛮子手里还有没有命在还难说。
“小挺，你是不是有些过激了，孙通做得是太没有人性，但他也承认赔偿十担粮食了，小吉儿只是脑袋上破了一道口，没有太大的事，十担粮食差不多够诚意了，也没有必要把事情再搞大了吧，都是同一个县的乡亲，以后不好照面。”
“寨主爷爷，您看到了，白天还跟我们同桌吃饭，称兄道弟，到了晚上就这样对我们族人，把我们苗人当成低人一等的仆役，他们要跟我们结仇，就怕他们不打上门来，我就是在牛形山的人身上立威，如果一个小小洪杜县乡绅我们都不能够摆平，那见了汉人除了躲着走，还谈什么出人头地，跟他们平起平坐。”
石挺硬要跟孙家掰手腕，花讷又不能够反对，一反对就会让自己的威信扫地，让族人认为自己软弱无能，怕事，怕汉人。不反对也不行，石大傻摆明了就是一时冲动，脑子发热故意在找茬，他瞎搞也是代表伏牛寨，以后跟孙家还真得成死仇。
花讷很苦恼，又很无奈，苗家世世代代都忍下来了，石大傻怎么就不懂得见好就收呢。石挺给苦恼的老花倒上一杯水，凑着耳朵压低声音跟他说自己的计划。
“真的要这样做？你可有把握？”花讷兴奋得锤桌子。
“嘿嘿，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孙家不服软，他们也别想赔十担粮食就轻松走出石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