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家里要人带话来,说他娘身体有些不舒服,想看看铁牛了。铁牛单纯,脑子里记得对他最好的就是娘了,听那人一说,急急忙忙地回了寨子。等到了晌午,他背着老娘和一床被子进了石宅,正赶上吃中饭。
铁牛的娘啥菜都不要,硬生生的吃下去两碗白米饭,哪里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石挺看得目瞪口呆,问正在埋头吃饭的铁牛:“你娘的病?”
“我哥说娘没什么大病,只是饿的。他还说我给员外家做事,有饭钱,以后娘就跟着我吃。”说到这,铁牛把手里的碗放下。“嫂子说,我吃得太多。员外,以后我每一餐少吃点,剩下的给我娘吃好不好。”
铁牛家里会没有粮食?铁牛虽然吃得多,可力气也大开荒最多,铁牛家的地可是全寨子里最多的一个,供着铁牛大哥一家子加一个老娘,年年都有富余,是寨子里有名的土财主。
平时别人请铁牛做事,都是把他当四五个劳动力用,铁牛也卖力,不过他吃一顿饭也要等于别人两餐,乡亲们不是太重活都不请铁牛,铁牛在家里就黑馍馍加野菜都吃到铁牛大嫂心里内伤,今年铁牛帮着石家做事,再也不要吃家里的粮食,他们两口子又觉得老妪娘是个负担,鼓动着老娘做戏要铁牛把娘也带去石家。铁牛的娘就跟后世那些儿子逼着出去碰瓷的老太太一样,硬着脸皮也就答应了。铁牛虽然有点傻,却至孝,回到家里看到娘在床上饿得喊唉哟,听哥哥嫂子交待几句应答的话,拿着他们早就准备好的被子背起老娘就下了寨子。
铁牛是石家未来的侍卫头领,供养他娘当然不需要铁牛口里省粮食,石挺给他添上饭,坐在那一脸的愁怅。
看着石家开始发达了,就想靠上来占便宜,先是马瓦匠,紧接着就是铁牛大哥,大嫂。石挺很害怕,如果伏牛寨子富裕了呢?那岂是要把以前的团结协作,纯朴善良全抛得光光的,整天你死我活的勾心斗角,防邻居比防贼尤盛,再也不会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伏牛寨了。
石挺一声长叹:“经济兴邦,道德先行。”后来这八个字成为《武周名臣石步伟传》的开篇词。
凤娘不懂什么经济,道德,昨天马瓦匠让儿子叹气,今天又来个铁牛娘,再不立规矩,儿子年纪轻轻地就得愁白头。
这坏人儿子不能当,凤娘就找着家里的管家小家伙一起商量着家里要定些什么样的规矩,凤娘不识数,应该出的应该进的条条款款反而没有小家伙有条理。
小家伙识数让一屋子的女人都很崇拜,伊娜和菊花眼里直冒小星星,凤妨和瞎眼婆婆一脸的骄傲写在脸上,好像是她们教出来的一样,只有羊子和苦娘很是惋惜,要是能做自己的儿媳多好。
被那三驴子说中了,害人的倒春寒还是来了,气温一下子降了很多,伊康也不敢逞能了,竹林里的棚子四面透风,他身体强壮扛得住,冻着羊子还无所谓,要并冻着小宝贝了,那凤娘肯定会拿拐杖打烂他的头。
到了傍晚,石挺带着伊康和罗年拿着稻草去秧田。天气寒冷了,拿稻草在秧田的田埂上烟熏驱寒他俩还能理解,可把河水放进秧田里浸泡着秧苗就想明白了。
伊康只做不说不问,罗年好学总爱问十万个为什么,这两人在一起干活就是一对活宝,一个不停的嘀咕,另一个屁都不放一个,但两人都是肯动脑子考虑问题的人。
见识过两人钻研的痴劲,石挺也不藏着捏着,给他们讲解在冷天秧田日排夜灌调节温度的原理,白天排干水接受温暖,晚上灌满水进行深水保温。
温度是什么东西,两人不懂,可石挺说泡在水里比露天要暖和,他们是打死也不相信的,干完活,石挺回家了,两人就在田里挖了一个坑,放满水把自己的脚泡在里面。
两人有没有试出来水里暖和还是露天暖和石挺不知道,不过第二天,两人互相呼应的打喷嚏。
家里的女人越来越多,石挺给她们弄了个流水线作业的织布方法,五个人一天能织三尺布了,把她们乐得不行。同样的是五个人干活,只是随意的分工一下一天就能多织两尺布,把石挺都夸上天了,从傻子到天才真的就在一念之间。
她们满意了,石挺却很不满意,又不是瑞士名表纯手工的工艺能产生多少价值?手纺车和脚踏纺车都很容易搞,石挺想的是怎么把那水力大纺车改装一下,大纺车一昼夜纺麻一百多斤,石家集可没有这么多的麻线,也没有那么大的水力驱动。
石挺坐在那发呆,菊花以为他是生气了呢。
小家子气的男人,谁叫你看人家羊子给小宝贝喂奶,看得那么入神,羊子大婶被盯得不好意思了,他还跑过去跟小宝贝说,快吃哟,奶好好喝的,再不喝大哥哥就喝了。真是厚脸皮的男人,看了就算了还想要喝。不捏你捏谁。
菊花站在背后,把石挺的头按自己高耸的山峰中间。石挺往后靠了靠,嘴里喃喃地说“菊花。”
菊花轻轻应了声“嗯!”石挺就这样迷失在柔软的温情里。
石家集的小河在雨绵绵的春季也温顺得像绵羊。水磨和纺车都要水力,只能在小石桥上面的瀑布潭子筑坝了。伊康在石家天天白吃白喝的老脸挂不住,工资都不谈就承包了。
社学修好主体,老石匠一家难得有时间养养伤,又被依康请去卖命。
小家伙定的佃租出来了,一亩年租一石,高得离谱。谁成想匠户们觉得算计本份的主家内疚得过份,二话没说就直接答应了。在利益面前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迷失的,匠户口们的大气反而让石挺内疚起来,在双方的口头协议里又加了一条,不足一石的等凑足一担再交,田三年一转租。匠户们占用的菜地一家还不足一分,就是十年也凑不足一石租子,还每三年划断重新开租,就是白送。匠户不明白其中的道道,还是铁口直断,一应到底。
石挺直乐呵,这就是没有文化匠户,深坑浅坑直趟。
四月又在别人忙碌,石挺调戏菊花时流过。秧苗熬过了倒春寒,气温一高,卯足了劲的疯长,还没到五月初五端阳节呢,都要插秧了。
石挺和罗年在田埂上看着,依康赶着铁牛搞犁耙,菊花迈着长腿来叫。“有汉人的官员来了,说是有什么圣诣,要你回去接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