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无端的流起鼻血来。有好几次我午睡醒来后去洗脸就没来由的流起来,止也止不住,那一抹抹鲜红就如同那段时光一样令我无可奈何。我凭窗而望,任风将血吹干,然后顶着烈日去上课,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迟到了,因为没有人会和一个病秧子过不去。r
可冬天也在不知不觉中来了。我们都各自裹的严严实实,学校也取消了早操,为的是更早的进入学习状态。渐渐的,课间操也取消了,然后是体育课。时光消磨了我们的锐气,我们连怨都懒得抱了。r
很多时候我一言不发,酝酿着下一次没来由的血,继续迟到,却不会挨批。有一次我清理完残留在脸上的血迹回来,辉开我玩笑说又去放血了,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很久没这么幽默过了。r
等到大片的雪花终于开始纷纷扬扬时,我们才又一次活跃了。母校素有做公益劳动的传统,每当下过大雪,扫大街便成了我们的第一要务。我们甚至耽误过上课的时间去扫雪,然后学校就又能周六日给我们补课,再名正言顺的收钱。这些我们不知何时就已麻木无知觉了。r
通常情况下是我们校区先受益,因为要扫的街道离我们更近些。为此老潘自作主张收了班费买了上二十多把铁锹,所以每次出行,我317人手一样家伙,拿铁锹的拿扫帚的扛大旗的,当然还有象师父那样爱偷懒的家伙拿着手套。到了目的地我们就开始行动,这个过程有时长达几个小时,我记得有一回直到天黑了下来我们还没干完,最后校领导草草指挥一番,我大部队就一路狂奔回校了。那一个傍晚我都在听路旁那家卖衣服的小店门口超大分贝的音响声混杂在铁器敲击地面的声音,我要说的是,那是我听过的最美的音乐。当时那个音响里有个嗓门儿很大的女人在用典型的怀普叫着“跳楼啦,跳楼啦,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奇怪的是很久后的一天我们再去扫的时候那家小店还在跳。r
那时我坐在队长旁边,整天扔他的书玩,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和我翻过脸,倒是周边的辉和喜喜看不下去了,常常好言相劝我这样不好,我哪里听的进去,好好让他们见识了一下什么叫蛮不讲理。恶有恶报,我像是被谁狠毒的诅咒了一番,然后就落下了流鼻血的后遗症。“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的师父意味深长的告诉我,然后换来他一顿鼻血……r
那一年还有一件重大意义的事,就是去农场拔萝卜,也一睹传说中的怀海校区。原来是鸡和猪以及各种蔬菜的教育基地,从那天起,我便对母校刮目相看了。r
又是浩浩荡荡的我们,又是西装笔挺的老潘,又是迎风飘扬的屎黄底色火狐狸大旗,又是美好的记忆。我们兴致格外高涨,一路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然后象在变戏法一样,我们站在一片崭新的黄土之上,爱上了那片深沉的土地。起先路经一大堆农家肥,那叫一个臭,臭的难忘,臭的深沉啊!不信的话,你可以这样试想一下:先是很大一堆牛粪经过漫长的腐烂,其间有某只悠闲的鸡或是鸭大拉了一泡,还有干活突然来感觉的农人或者领导们前来又是拉又是撒,这样那个味道就出来了。r
简单参观后老潘给我们分工,有调皮的家伙建议一夫一妻制还大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歪理,老潘深谙其中的奥妙,不过问题就在于男女比例不均衡,两男一女还算合适,但深思熟虑后老潘决定支持国家政策,让一半的男同胞们先热火朝天的干起来,然后带动剩下的******们也干起来,最终达到共同干起来的空前大生产盛况。很不巧,我被划分至******的行列……r
我已经不记得和我分在一组的那个傻小子的名字了,但我记得那天分工后我一把拽下好几株胡萝卜的叶,胡乱的干了个把钟头,有不规矩的人开始尝鲜了,我拿起一个刚掘起的苦命萝卜,随手往身上一擦就下了肚。不愧是受过教育的萝卜,味道涩涩的,除了普通胡萝卜的味道还多了股泥腥味,后来我知道了这叫有内涵。此时,不知哪个傻蛋拿着根黄萝卜大叫起来,估计是疯了……r
那天我见老潘也乐呵呵的吃着跟胡萝卜,脸上笑开了花。而这样美丽的花儿几乎绽放在每个人的脸上,顿时怀海变成了花的海洋,在那夜幕降临时分吹来的风中尽情摇曳。接着我们装起一袋袋鼓鼓的胡萝卜,深刻体会了一番农民伯伯的乐趣就打道回府了。沿途我们大唱社会主义好,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夕阳红的有些刺眼,象天空里一片暗红的血瘕。r
十月刚刚来临的那些日子,校园里很多果树都下崽了,一颗颗诱人的小生命高挂枝头,师父第一个流了口水。一日他偷偷搞下一颗尝了尝,半生不熟的,但吃了没什么跑肚拉稀之类的副作用,于是还没等那些崽儿长到性成熟就都夭折于我,伟,师父三人之手了,当时有人称我们为“三贱客”,我给他们纠正说我们是“三贱圣”,我的师父“酒贱仙”,我“鬼贱愁”,伟的名号不雅所以他索性绝口不提。不过说起这茬儿,我还确实没见过一个外班的干过此事。如此说来,我317绝对是个特立独行的班集体。这从高一时我们冒着拆班的危险破了当时晚间违纪的最高纪录就可以看出,所幸天公作美,我317完好无损羡煞其他班级,那些班主任见了老潘那叫一个眼红……r
然后某一天清晨我一睁开眼就换了季节,路旁的粉红色的小花开遍枝头,我想起毛毛,她是不是已经学会了快乐,在这个温暖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