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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最后一次相信地久天长


我一直不能忘记一个叫蓓的小女生。她会用很成熟的黑体字写信推荐好听的歌给我,还告诉我这样一番话:有时候一个人静静的看着远方,看着那淡蓝色的天空,是一种幸福,一种别人无法拥有的幸福。我会告诉他我见过最美的浅红的天空,我还说我体会不到那种远望的幸福。r

我生命里第十八个情人节是这么过来的:去往目的地的汽车行驶在盘山路上,夕阳落到和我们一样的高度,惬意地照在周边的山坡上,我记起陈吉文笔下的夕照坡,应该是这么个样子。可是夕照坡上的火车来的时候,幸福已悄然溜走。所以幸福,其实是等不来的。我喜欢在欣赏窗外死寂风景的同时再想些有趣的东西,这让我的旅途疲惫但不无聊赖。r

到站的时候天即将黑下来,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灌满了我的上衣。伟发信息道:等着,十分钟左右。他发信息从来言简意赅如此,我已日渐习惯了这种漠然,再生不出一丝闷气。但这并不表示我们有着某种默契,至少他这么认为。r

我没有见到过蓓的真人,幻想中的她应该长发披肩,有优雅的气质,成熟而稳重。实际上,我并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孩,我想要的,是一份踏实而真挚的爱。我其实很害怕,因为这般平淡的爱不是每个人能给得了的。人们偏执的以为只有轰轰烈烈才称得上爱。r

我们很快就到家了。吃过晚饭后,我们就又离开了。其间我认识了岁岁,一个可爱至极的两岁的孩子。我总妄想从一个孩子身上看出自己的小时候,我会天真的以为所有的孩子身上都有着相同的东西。我会想,也许我也真的那么开心的笑过,然后你一伸开双臂,我就笑啊跳啊地投入你怀中。如果你有糖果,就可以带我走。r

夜里我们乘晚风结伴而行,天南地北地扯,一如在母校的那些年月。只是时隔半年,我们没再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伟其实不知道搭肩有两个坏处,就是会把肩膀越压越低,不能正常走路,而且如果有一天失去了那么一个人,还会让人不习惯。r

我得承认,没有伟的日子,我会想念那一只手臂,就象想念一个陪伴多年的朋友。半年后我开始用我的手臂勾起西木的肩天南地北地扯,他一如既往地给我写长长的信试图揭穿我伪装起的错,我知道他其实是脆弱得象个孩子一样没有抵抗力,我不愿骗他,可我确实需要一个陪我想念的人了。r

我记起那个自称一凡的女孩寄给我一封信说想要认识我,我很想念她,就象想念自己犯下的一桩幼稚的罪。可是一凡根本就只是个谎言,一个笑话,可是一个简单的玩笑,就真的带我走了。我说过的,我是一个多么渴望被带走的孩子呀,一块糖果足以骗我跟你走,真的。r

我早早地躺在床上睡着了,旅途令我很困很困。伟在客厅里看篮球和游戏频道,他很少在两点之前入睡。我醒来过很多次催他,并以各种条件相要挟,他不仍然为所动。我其实知道不过是徒劳,要知道伟很少会听我的话。r

单人房,双人床,就那么过了情人节,无梦。不知道情人节是不是真的只是恋人们的节日,我总感觉亲人们、朋友们、甚至是敌对的人们,都可以过这么个节日,情人应该是个很广的范畴才对。所以,这个情人节其实是富足而充实的。r

我给蓓打过一次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象个温顺的小女人。可是她有了喜欢的人,她喜欢的人却不喜欢她。她跟我说过好多好多事,我却只深深地记住了那一句话:有时候一个人静静的坐着看远方,看着那淡蓝色的天空,是一种幸福,一种别人无法拥有的幸福。只是到现在我也还是没能明白那种幸福,也或者那根本就算不上一种幸福,不过是少女怀春时代的小感伤小情怀罢了。r

伟的眼镜被岁岁弄坏了,那个淘气的小家伙非但会用他的小脑瓜顶你的大脑袋,让你抱抱亲亲,还会肆意撒泡童子尿在你身上,或者打翻一桌香甜可口的饭菜也说不定,谁也不知道那小鬼心里在想些什么。r

西木又开始发我信的牢*了,我说你要相信我已经尽力了,而且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很好了,无需靠什么来维持。他不再说话,大概是睡着了。我也要睡了,伟还在外面看魔兽,目不转睛。r

我要走了,又是场小规模的分开,半年后我也许还会记得伟,还会跟他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如昨,也许再也不会了。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但若干年以后,我再想起那些过往还是会微笑,只是再懒得告诉你“我想起你”之类的话,我们有了新的圈子,新的人生,我们再不用一个人找不到过情人节的意义,我们会很开心很开心,开心得再意识不到,我们永远的失去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再找不回。r

伟没有送我走,我说服不了他,只是觉得有些失落。也许是期许得太多,也或者本就无法习惯他的无心和冷漠。很多年以后,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仍旧不能够明白一些事,是不是还能淡然地看着繁华尽落不黯然神伤。我想我是不是太脆弱了,风吹湿了我的眼角,模糊了大半个世界。两排整齐的白杨被重重的甩在身后,冉冉升起的朝阳见证了最后一个孤独者的寂寞离去。r

满天的星星看上去很近很近,实际上相隔不知多少个光年。而有关永远的说法其实都是假的。永远,只在我们坠落悬崖后葬身一处,排除掉地质变迁的可能,腐化成两具骸骨,这就是永远。那同生共死的爱不过是骗骗我这样傻孩子的谎话,永远都不会有地久天长。r

可我还是固执的相信会有个人愿意带我走,天涯海角,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