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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喜悦的人


接着来的一个男孩清秀明亮,大方地望着两位老师。周欣老师告诉他:

“这个廖文和非常聪明,语文学得很好,就是数学差点。”

小任看见周欣老师的嘴角带有轻轻的笑意,脸庞发出温柔的光辉,就知道这是她最得意的学生了。

其它班上来报名的学生也来了不少。住读生都带着行李,有跑宿舍的,有拿钥匙的……校园里顿时热闹起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排队交钱的地方都打起架来了。小任想着该怎样应付接下来的一切情况,他的心也就绷得更紧了。

低头忙了一阵子,眼前暂时没学生了。早春的阳光越发温暖起来,天空是湛蓝湛蓝的。小任看了身旁的周欣老师一眼,她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铅笔,细长的秀发从她的额前垂了下来,孩子气的嘴角显得娇嫩,看上去不象一个做了母亲的人。小任知道她比他还小了好几岁呢。

周欣老师忽然转过脸来,轻声问:“你打算在这里长久干下去吗?”

“不可能吧。”

“那你为何到这上面来呢?这里有什么好?”

小任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嗫嚅了几句,脸色有些尴尬起来。

周欣老师的语声变得柔和了:“年纪轻轻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考研呗!”小任随口答了一句。

没想到,周欣老师听了这句话变得不耐烦起来,扭头冲着远处说:“真搞不懂!你说现在学了那些有什么用?!无非自欺欺人罢了!你说有什么用!”

小任愣了一下。他不晓得这句话里面的意思,更不晓得对方的火从何而来。这么武断地对考研下这种判断,是因为这女子有着与他不一样的人生取向吗?是否也含了对当今社会的某种判断?那种蔑视的语气好象不是从她那张年轻的嘴里面能够说出来的。

“她否定考研,那她打算从何处寻求人生的出路呢?”小任想了一下,慢慢说:

“不考研,又做什么去呢?无事可做呀!”

周欣老师没有回答。她的脸色有些酡红,情绪似乎还处在生气的状态中。

小任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接着说:“再说,反正是要学习的,现在做什么事不需要学习呀?与其被动地去学,不如主动地去学,趁年轻,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学习将成为人们工作之外的一项主要生活内容呢。”

小任在这里偷换了概念,把考研偷换成了学习。不知她是不是听见了他说的这些话,总之周欣老师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她扶了扶眼镜,忽然问道:“你说现在学英语还来不来得及?我现在捧起书本就觉得陌生,人老了,没法学了。”

“老什么呀?学英语又不是很奇怪的事情,现在想学习的人哪个不先学习英语?听说这学校就有一名考研的老师,英语从零开始学的。”

“是呀,我真的很佩服他,我自知没这份毅力和吃苦精神。”

“我也是。”

这两人重新又融洽起来,正说着,来了一位家长用自行车驮着行李,领着他女儿前来报名了,小任打开收据本开始写收据。

“她叫什么名字?”

“渔容静。”

“哦,这样的姓很少见,”小任看了那个学生一眼,这一下就把他给吸引了。这是一位出奇安静的学生:安详的眼神,与世无争的嘴角,心则躲藏在离面皮很远的角落。短短的头发,圆圆的额头上有一些白白的癣印,这是桃花癣,当地很容易得的一种皮肤病。

小任看见对方皮肤很有些黑,身上穿着小学的旧校服,里面的毛衣袖子破了,垂下一些线头,只有那双似睁非睁的眼睛,让人觉得温暖和亲切,透出宽和的气质,好象什么人在她这里都可以得到宽容。那双宁静的眼睛后面,又似乎藏着宽广的天地,两只眉毛向两边分开,露出一种莫名惊诧的表情,小任大吃一惊,好象见到了他自己。

周欣老师在旁边轻声介绍说:“这孩子学习不错。”

那女孩的父亲听了,对老师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内向了,一点不爱动。”

小任凑趣说:“谁叫您给她取名静呢?”

“是呀,”家长越发高兴了:“所以我给她弟弟取名‘明’”。

小任这回没有回答,只把眼睛朝那个学生看去,如同久别重逢,全身都是激动。当周欣老师向渔容静介绍新来的数学老师时,那渔容静象别的女学生一样,也是不动声色,绝不开口,孩子气的脸上表现出一种木然和冷漠,相比身材而言,她的脑袋显得有点大,也更可爱。

小任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她已经打过招呼了,那是只有这两个人才能明白的招呼。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用木然和冷漠建筑了城墙的女孩子,那颗心躲在城墙后面,想让自己不易受伤害。她还不敢去看外面的世界,更不敢去拥抱它。她无欲无求,那是一颗曾和他一样的心。

此刻,在那厚重的城墙后,一个脸色黑黑,满心自卑的女孩子,或许未能准备好两人的邂逅,正在悄悄审视着他。在那木然的外表下,在那儿童身材加一个大脑袋的模样后,或许也同样是两颗心相遇时的狂喜。

一个孤独而渴望的心灵,一个拥有绝顶智慧的女孩子,两人都是人品纯正,个性孤独,这还不算什么,就是那种茫茫人海中自己人与自己人的相遇;就是那种相遇时可以放下全部的防御,而专心沉浸于喜悦中的情怀;就是那种不需要对方应证,不需要任何求证,而已经自我证实的心与心的默契。

外在的他人却绝对看不出来此刻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小任觉得此后将不是他引领她,而是她引领他:他跑到了她的身边乞求着温暖。他们的相遇,胜过一切的春光。哪怕对方还是个孩子,却是自己人的相遇,却是两颗相互认可的孤独心灵的相逢,好象在这茫茫冷漠的人世间从此有了伙伴,有了彼此的依靠一样。小任高兴激动之下,全身都不由颤抖起来。

他目送着父女俩前去交费。

“值得相处,”这是小任的心情冷静下来的总结:“对她可以全部敞开,”这是小任对这个女学生的直觉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