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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黑色蒲公英 (1)


我走进了那片初春的余晖里,有点微凉的光亮附着在肌肤上,回头对站在窗边望着我的繁繁摆手。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似乎在渐渐遁入一种黑暗里,无尽无止。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是张雨。

“喂。

张雨姐,怎么了?” “小禾,先别问我问题。

你现在走出医院的门口,我在那里等你。” 我满腹疑惑地跑了出去,张雨拉住我的手,我看见了她身后的几个年轻的警察。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一个朋友。” “你认识安繁?” “她是顾岩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生病了身边没有人,我就来看看她。

怎么了?” “我们现在发现顾岩在棉城出现了,但是还不能确切地知道他的位置。

我们搜索出他的人际关系,认为他最有可能的就是来看这个身患绝症的安繁。”?  “所以你们现在是打算在这里埋伏。” “找到顾岩就能查出更多的线索,严吉的死就能真相大白了。” 手指紧紧地抠进了手掌里,手臂似乎再次被小吉紧紧地抓住,她眼里的悲愤和痛哭纠结缠绕在我的心头。

张雨安抚着我, “我也不能跟你说太多,但是我们希望你这几天就不要来医院这边了,不然会打草惊蛇的。” 我乖顺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夜晚,我都很早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告诉爸爸妈妈要好好补习之前的功课,希望他们不要打扰。

直到我把一切都准备完毕,我从自己房间的二楼阳台轻盈地跳跃下来,站在花园里看着爸爸妈妈在客厅促膝长谈的温馨场面,轻声对他们说:我会安全地回来的。

这已经是第四个夜晚了,我潜伏在繁繁病房窗前的小院落里,蹲在那夹竹桃树下。

月影浮动,繁繁单薄的身影在煞白的灯光里显得萧索。

这样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孩子,我相信顾岩是会回来的,回来看望这个爱了他一辈子的女孩子。

直到深夜的时刻,我打算回家的时候,一个挺拔的身影从外围墙上敏捷地跳跃下来。

我屏住呼吸,在暗夜里我辨析着他的身形,是顾岩。

他走到繁繁的窗前,安静地看着繁繁熟睡的脸庞。

我走到他的身后,搭着他的肩,他机警地反锁起我的手臂,我忍着痛低声地说: “顾岩,我是郁禾。” 他松了手,我回身对他说: “你去哪里了?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 “这里说话不方便,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们找一个地方谈谈。” 他回身就要走,“小吉死了,你知道吗?”? 

他转过身来抓住我的肩膀,“什么?你说什么?” 我看着他纠结的眉头,心揪痛起来。

身后却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快走,有警察在这里埋伏。” 顾岩拉着我的手,抄小路跑出了医院。

穿越了很多杂乱的小巷, 我们最后停在了棉城那条荒废的铁轨旁。

他喘息着对我说: “你快说小吉怎么会死的?她不是跟了中哥的吗?” “不,她自杀了。她死了。” 顾岩瘫倒在一片高高的蒿草上,他的眼睛里溢出了揪痛的眼泪, 双手揪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跪在他的面前,“顾岩,你告诉我,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吗?为什么你说小吉是和中哥在一起的?” 他把手机拿给我,“这就是小吉发给我的照片。” 手机上的照片,小吉裸露的肩膀在白色的床单上光洁美丽,她躺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肩头上,一脸安然的表情。

手机掉落在坚冷的石子上。

我的眼睛沁出了眼泪,“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但是,事实就摆在我的面前,而且是她的手机发给我的。” 我们坐在寒气逼人的铁轨上, “我看过小吉写给我的信。

她说你们在邻城的时候表演出了问题,你生病了,因此必须赔偿违约金。

她回到棉城想尽了一切办法,甚至想去偷她妈妈的钱。

最后,你们酒吧里的一个叫田鸡的酒保把她介绍给了一个叫中哥的人,她就开始帮中哥做事。

在那段时间,你们都消失了,不见了。” “我们不是失踪了,而是……” “是什么?你说呀!” “其实,他们之前一直在帮着中哥做事。

除了小吉,乐队里所有?  的成员都在做。

他们借着在各个娱乐场所表演的机会暗中给那些要货的人送货,从中他们拿一点回扣。” 我惊愕在一旁, “你是说你们一直在贩毒?你们乐队一直在帮着毒贩们贩毒?你也有吗?” 顾岩重重地点点头。

他仰起脸,清冷的月光掠过他年轻的脸庞,依旧是刀锋般嶙峋的线条。

“这次,我们终于得到了出外表演的机会。

我们已经和中哥说好不做了。

他口头上是答应了我们的,但是,在我们去邻城的时候,他安排人跟踪,在我的酒杯里下了药,我的喉咙就出血了,需要赔偿主办方违约金。

他安排好陷阱,一步步地把我们推进去,连一直不知情、无辜的小吉也陷进去了。” “后来呢?”我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

“他们是要引小吉做他们新的傀儡,然后我们的乐队就不能脱离他们的组织。

我们在邻城医院住下的第二天就被他们的人绑架回棉城关在仓库里,以此要挟已经攒够了钱的小吉继续为他们做事。” “小吉可以报警的。

警察会救你们的。” “你认为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我们可能去报警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或许警察还没到,我们就被杀了。” “后来,我们答应了中哥继续为他们做事。

中哥把我们安排在他们的秘密地下库里,我们正式地进入了他们的团伙,再也拔不出来了。

后来,一天晚上小吉没有回来,半夜的时候她用手机发了这张照片给我。

“第二天,她回来了,手里提着我爱吃的豆浆油条,笑起来还是那样好看。

我把微温的豆浆往她身上泼过去,我骂她就算是安繁繁也比她干净,至少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装过。

我把手机上的照片拿给她看,跟她说,要跟着中哥就去,没必要这么婉转地来羞辱我。

我是没用,要你去给人家送毒品。

现在你去跟着他,也就不用跟着我们这小弟兄混了。” “你没有给她机会说清楚吗?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 我抓着他的手臂,手指狠狠地抠进去。

这时他用整只手捂住了我的嘴,“有人!” 我们发现在蒿草丛里,草尖摇动,一些杂沓的声音在四面响起。

顾岩拉着我狂跑起来,“顾岩,或许是警察,你去自首吧,好吗?” “我现在跑去哪里都是死。” 我死死地拽住顾岩的手臂,我们推拉拽扯。

“去自首吧,如果你积极配合的话,还是能判轻点的。” “我不想坐牢,更加不想死。

你真的想把我送去死,是吗?” 我看着顾岩冷峻的脸庞,松了手。

这时自己却被身后陌生的人攫住了脖子,顾岩也站在原地不动了。

我奋力挣扎着,却看见顾岩的腰部被一只黑色的手枪抵住了。

在那些渐渐围拢起来的人群里,我找不到张雨熟悉的身影。

顾岩整个人颓唐了下来,“他们是中哥的人,是抓我回去的。” 我们的眼睛被他们蒙住了,被推推搡搡地上了一辆车。

混乱中有人对我毛手毛脚,我尖厉地叫起来。

顾岩被反绑着手依旧冲撞着, “不许动她!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我蹲坐在车里,一点点地靠近着顾岩,我们的肩膀抵着。

我压低声音对他说:“对不起。” “其实,我这次回来就有心理准备。

只是,把你牵连了。” “是我自己愿意的。” “呵呵。

好像要跟我私奔一样。” 我真的搞不清顾岩,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还能开这样的玩笑。

“我清楚了。” “什么?” “一直以来我对你的感觉都很模糊,但是法国一行,我知道自己在心里到底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意思是不是现在就算去死你也不在乎呢?” 坐在车上的人呵斥道: “不要再吵了,等到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我把嘴巴凑近他的耳朵,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爱是一个很沉重的字,但是小吉把这样一个字安放在了你的身上。

我相信,那张照片里一定有什么问题。” 顾岩默不作声,在一片的黑暗里,我只能听清他渐渐平静的呼吸声如海潮般回荡着。

我们被拉着下车,踩着脚下的石子蹒跚前行。

刺眼的橘黄色灯光,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沉厚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 我睁开了双眼,这就是那个中哥吗?和小吉在信里写到的一样, 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这帮人里的领头人。

顾岩狡黠地笑, “中哥,我就是出去散散心,你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呢。” 中哥上前朝顾岩的脸上猛地一拳, “你他妈的,把我的货弄哪里去了?” 顾岩的嘴角淤青了,他吐出嘴角的血丝, “什么货?我根本没拿你的货。” “你和你那帮乐队的朋友走的时候,偷走了我几公斤的货,要自己去外面大赚一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瞪大了双眼看着顾岩,这是我认识的顾岩吗?

“中哥,你听清楚了。我既然要走出这里,重新做人,就没想着要拿你的货。”

中哥一脸微笑地凑近顾岩,“你再说一遍,我听不清楚。” “我要走……”中哥没等他说完就猛踹了一脚在他的膝盖上,顾岩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中哥走到我的面前,手指上厚厚的趼子在我的脸上滑动, “我说顾岩你的艳福真不浅,每个小妞都长得不错啊!不过每个都让你尝不到滋味。”整个仓库里的人淫笑着。

我瑟瑟索索地倒退着,眼睛里沁出了泪水。

顾岩跪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你别碰她。不关她的事儿。”

中哥摇了摇脖子,骇人的颈椎骨咯咯作响,“你们收拾他,我把这小妞带进去教教,待会儿你们再给她上课。” 我尖厉地叫起来: “不要啊!顾岩救救我,救救我。” 顾岩奋起的身体被一群人拳打脚踢压了下去。

中哥把我拖拽着拉去仓库的小房间, “连朝,爸爸,妈妈……” 我凄绝地惨叫着。

我不要那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不要,死也不要。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一个响亮的声音似乎从空中传来: “警察, 不许动,全部蹲下!” 我看到了站在高高货物上穿着警服的张雨,她的脸笼罩在橘黄色的灯光里显得那样神勇。

中哥把我推开,跑开,我的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根铁柱上。

一片红色的潮水漫延下来,耳际有温和的声音一遍遍地轻唤我的名字: “小禾,小禾,小禾。”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在血色模糊中似乎看到了小吉青春的脸庞。

我再一次看见了小吉,不是黏稠浑浊的黑色河流里你无望空洞的表情,不是在白雪里绽放的红色花朵,黏稠的血腥,而是那个初秋的学校礼堂里,你点点我的后背对我说: “我叫小吉。” 我看见了你如雪的脸庞上灿若朝阳的笑容。

你拉着我跑到废旧工厂的顶台,扬起瘦瘦长长的臂膀在微风中恣意地伸展身姿。

你回头对我微笑, “郁禾,你要好好的。要好好的。我走了。” 小吉爬上了高高的边沿,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着她的小腿。

我猛地想站起来却无法动弹,那样痛苦无力地看着小吉对着我微笑,往后倒下去。

一个缓慢的镜头里,她凄绝的身影就这样掉出了青春的记忆。

“小吉!”我猛然在梦境里醒过来,在梦中无法缓解的揪痛无限放大,我把自己抱得更紧更紧一点,在暗夜里无声地恸哭。

灯光被打开了,一片被放亮了的白色,我捂住眼睛,难以忍受地疼痛。

耳畔响起温和的声音:“你醒啦!我先去找医生。” 我茫茫然地四处摸索,“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这么亮?” 有人握住我的手, “先别动,让我先看看你的情况。

去通知一下家属,说是病人醒过来了。” 有人小跑着出去。

原来是在医院,是医生!医生很仔细地检查我的脑部。

“医生,为什么我看什么都那么亮?” “你的脑部受到撞击,只是暂时性地对光线敏感,很快就会好的。

你先躺着,我把灯关了。

你爸爸妈妈待会儿就到。” 我安然地躺下来,世界重归于一片如墨的浓重里。

我的视力很快得到了恢复,阳光在我的眼球里依旧是那样明晃晃地闪耀斑斓,但是不再刺痛我的眼睛。

很快地我离开了医院,我真的厌恶那里药物弥漫的洁净感,只是对爸爸妈妈有着无限的抱歉。

自己似乎一直就是个装作很懂事但是整天都在不断地闯祸的孩子。

张雨在我出院后第三天来到我家。

我把她请到自己的房间,她观望着我的摆设,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音乐盒,“真精致。” “嗯。这是小吉的骨灰盒,我把她安放在这里。” 我打开了音乐盒,悦耳的卡农钢琴曲中芭蕾舞姑娘在音乐盒的玻璃镜面上旋转着。

张雨抚弄我的头发, “昨天案子已经调查出了结果,等着法院的裁判。” 我专注地望着张雨,“你说吧。” “经过我们的审问调查,我们把这个贩毒窝点端了。

这个团伙一直以引诱青少年为掩护帮他们运毒贩毒。

黑色蒲公英乐队的成员,很早就在帮着这个团伙贩毒,而严吉一直是唯一不知情的一个。

顾岩在进入了这个乐队之后也一齐参与了他们的活动。

而他们在邻城时发生的事故,其实是中哥的一个陷阱,要完全把他们掌控在手里。” “那小吉的死是为什么?” “中哥一直在否认严吉的死与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