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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内心的冲撞 (2)


我朝她笑。

她说: “希望?  她和你一样漂亮。” 我说:“希望她和清年一样性格温和。” 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微微的变化,在那些不被自己注意的细节里。

清年告诉我: “你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爱笑了,即使不笑的时候样子也是那样柔和。” 他把我拥在怀里,轻轻地摇呀摇呀。

锦跃我抿着嘴微笑。

锦跃。

后面的日记几乎成为了我的婴儿时期的记事本,一天什么时候要喝奶,一天要拉几次臭臭,什么时候夜晚不会惊醒。

我能感觉到纸张里散发着久远的味道,是锦跃身上的奶香。

或许她曾经抱着我写日记,我甚至想到自己手脚乱动的样子。

往后的日记里,锦跃很少再提及别人,除了我还是我。

是我成为了她生活的中心,还是她在我这里找到了躲避的理由?郁禾六岁了,她出落得很漂亮。

清年的妈妈说,她身上没有我的激烈,多了些清年的温和。

我听在心里很是高兴。

时光在流转。

郁禾越长大我的心里越觉出她的早慧。

或许因为在过去的几年里,在清年不在家的时候我常常对着她说,讲自己的故事,讲自己喜欢的所有,讲过去和林聪沿着湄公河旅行的日子。

她的眼睛里透着很闪亮的光芒,好似小时候在水乡点起蜡烛,彼此的眼中那一小簇光亮,摇曳着。

郁禾生日过后的早上,我带着她出外散步。

这两年我已经重新开始了自己的摄影,更多的角度是郁禾叫着: “妈妈看!” 然后我就瞬间捕捉下来,希望给她长大之后看。

她也很是喜欢把玩我的相机,对于她而言这的确是个神奇的黑盒子,把她喜欢的东西都装了进去。

在我转身的瞬间我看见了林聪,他蹲着和郁禾说话: “你也喜欢这黑盒子吗?” 郁禾乖巧地点头。

他拍拍郁禾的脑袋。

站起来的瞬间,光线的切割下,我看见了他挺拔的身体。

六年不见了,他留着络腮胡子,微笑地看着我,“你胖了。” 说话的样子好像昨天我们刚刚遇见过。

我的眼睛有点发胀,风吹得人不舒服。

他没有告诉我回来的原因,这几年他在法国的发展并不如意,一直以来熠熠辉闪的眼神竟有了颓唐的痕迹。

他陪着我慢慢地走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了六年前的局促,就好像我知道哪一天他一定会出现一样。

而他眼睛里的颓然,让我有了几分的恻隐。

锦跃我极力搜索自己的记忆,遍寻不着那些我目睹过的关于他们的瞬间。

当我翻开另外的一页的时候我惊异于她居然写了一封信给我和爸爸,而真相和记忆终于完全地苏醒过来。

郁禾:我知道或许你有一天会看到这本日记,也或许会被清年看到。

都好,这些话都是我要告诉你们的。

我在客房已经住了三天,我不想去医院看你,不是我狠心,孩子,是我不忍心看到你。

你受伤的额头让我难过,在我抱着你冲去医?  院的时候我的脸上是漫漫的泪水,我遏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惶恐。

郁家阿婆一直是这样说我的: “女孩子该有的性子,你都没有, 是在外面消磨掉的。” 我承认她这样的说法,没错,我的秉性里有着无比激烈的涌动, 我的情感需索都是那样地凛冽,那不是任何人都能配合的步调。

和林聪的七年感情里,我们给予了彼此命中需索的情感,我们爱着摄影,我们爱着彼此共同深爱的所有。

我知道,在我之前,他有过的感情世界是怎样地烦扰纠缠,但是我秉性里的控制欲决定我只要他,只要他,不要他那些繁复的关系纠结。

所以在那七年的情感旅途中,我一直在乐此不疲地纠缠于那些出现个没完没了的配角里。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为什么早已认为那些女子不过云烟,却还是要和他纠结下去呢?我们彼此都太年轻,都太执著,都要对方来适应自己的方式,而不愿意做出任何的让步。

最后,在一场激烈的征战中,我们都疲惫了。

对感情的疲惫是一种难以言语的绝望。

在六年前的相遇,在他抓住我手腕的那一刻,那种深刻的扼住命运的瞬间,时光里属于我们的一切如黑白电影里的无声画面不断切换。

我惊惧着记忆的复苏,逃脱开,却摔倒了。

他给予的依然是那样充满韧性的温暖,抱着我冲去医院。

在摄影展面对着那些属于我和他共同所有的岁月时,我的内心轻易地坍塌了,那些以为是至关重要的平静和温存,在一个无人察觉的瞬间,坍塌了。

我的内心一直有一种隐隐的愧疚感,即使我没有在实质上选择逃离和背叛。

三个月前我刚刚给你过了六岁的生日,在这六年里,你成为了我的另一种情感上无法脱离的需索。

面对着还是懵懂的你,我不知道为?  什么总是觉得你是早慧的孩子,愿意在你还不会语言表达的时候就对着你讲述自己的故事。

而三个月前,他的归来,打破了一切。

即使,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也离不开这样平静的生活和温和的情感需索,但是,他眉目里难以遮掩的受挫感,还有似乎不能填满的忧伤,让我逃脱不开。

郁禾,我不该让你看到那一幕,我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当你尖厉地叫着跑到楼梯口的时候,我构筑的属于我们的温情世界在瞬间坍塌了。

我看着你倒在了楼梯口,你的额头撞到了楼梯口的栏杆上,那尖锐的红木角,把你的额头撞出了一道口子,血不断地往外喷溅。

我看着你血淋淋的脸,不顾衣衫不整地冲去了医院。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在我冲出去医院的时候,我忘记了带着你散步回家的清年的母亲,她看到了我,看到了林聪。

而当你在急救室抢救的时候,她终于把多年来的容忍叫嚣出来: “我说过你们不合适,不合适,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来伤害我的清年,我的郁禾?你跟你的母亲都一样,都一样。” 她末端的一句话,让完全已经麻木的我失控起来,我抓起她的领子,“不许你提我的母亲,你没有她的遭遇,你没有任何资格说她。” 清年用着蛮力拉开了我,我们在那漫长的时间里,看着彼此,第一次这样深刻地想要探索对方的灵魂深处。

清年,我看到你眼里一直的隐忍,你一直在等我,等我爱你,只爱你。

十三岁时你背着我这样一个遭受着流言飞语的女孩子安静地在水乡里走时,我是爱你的。

年少时我趴在阳台看着默读的你时,我是爱你的。

在我离开的几年后,我偶然去了一趟你上大学的地方,看着你从宿舍楼上看到我诧异惊喜的样子时,我是爱你的。

在我回到水乡的那个凌晨,那个在我的窗下轻声叫我的你,那一瞬,我是爱你的。

我爱你,不是那些光速般的瞬间所堆积成的情感,而是漫长年月里,我们给予彼此的温暖倚靠。

你给予我的情感该是我十三岁时最渴望的绵长的爱,密密麻麻的细腻呵护里没有半点疏漏的爱。

原谅我,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已经完好地成长为一个性格激烈的女子,我的秉性决定了我对于情感的需索是如此地凛冽。

在那么多年里,我一直以为清年的母亲在意的是关于我母亲难堪的过往,所以她说了:“你们不合适。” 或许她才是最懂得我秉性的人,她知道我们在情感上的需索是不同的,最终我们会把彼此伤害得体无完肤。

只是,我不知道,郁禾被我牵连了。

在病房我们守着郁禾的时候,我们一直保持着沉默。

沉默,是我们最后的结局。

在与郁家阿婆最后的协商里,她坚决要把郁禾带回水乡。

她要郁禾隔绝在记忆的外围里,清年一直在沉默,我知道了。

我尖叫我咆哮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去争取你,可是……我没有了资格,当郁禾推开微掩的门缝时,我失去了做一个称职母亲的资格。

即使在过去的六年里我是她最亲近的人,最甜蜜的人。

郁禾,妈妈对不起你。

在我留在家里的三天时间里,我把郁禾的房间按照我的设想购置了另外的饰品和家具,我把我们卧室里有关于我的东西都收拾了。

那里应该是另外的适合你的女子去装饰。

这是我最终的祝福和嘱咐。

我走了,郁禾,清年。

锦跃当我看完这漫长的年月记载的时候,泪水已经蔓延了我的世界。

我轻轻低唤着他们,锦跃、清年、奶奶,那些因为脑部撞击与年月打磨掉的记忆开始复苏。

那个下午,我和奶奶出外散步回家。

开门后,奶奶进厨房煮甜汤,我跑上跑下地寻找着妈妈。

最后那微掩的阁楼小门透出来的红色的光吸引了我,我轻轻地推开更大的缝隙,我看见了两具彼此冲击的躯体,他们赤裸裸地在肉欲里激荡。

红色的灯光下他们原始的冲动让幼小的我惊恐不已。

我冲下了楼梯…… 我推开了门,下了整夜的雪,室外的寒气把我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我赤着脚在落满了雪的院子里轻轻地旋转,旋转,旋转,旋转。

泪水蔓延了我的世界。

我看见白色的大朵的雪片落在我的肌肤上,那是一种沁心的冰凉。

朵朵柔软的白雪,散落在我的瞳孔上,我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开始涣散,我看不清那些纷扰的记忆,我预见不了时常让我惶恐的未来。

手指的知觉都开始麻木,我还能感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