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学校兴味索然的生活。九月,樱花树开始窸窸窣窣地落叶,落到悄无人知的角落。腐烂成泥。
常杉在操场看到我,问我怎么变得这么憔悴,我虚弱地朝他笑,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跟你那时很像。他像是听懂什么,但没说话。
周末我去看哥哥。小区更老旧了。我在家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听到屋里女人的尖叫和哥哥粗苯的喘气。我皱眉头,在屋外等默默地站着。
女人出来看到我略微尴尬,小步慢跑地离开了。哥哥说,星秋,你瘦了不少。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帮了我很多。对了,你是怎么救且安的?
我把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我说,你知道吗哥哥,要救一个人必须得祭献另一个人。我就是这次作为祭献的人。
我不想隐瞒自己的付出。我想看到哥哥对我的愧疚,想看到他的痛心。
哥哥果然心疼地问我为什么不拿他作为祭献,他说他是且安的哥哥,他更应该作此牺牲。
我凄凉地说,没用的,要救他只有以干净的灵魂作为祭品,污浊的灵魂无论多少都无济于事。从前的哥哥当然可以,可那样的哥哥早已不在了。
他怔了片刻,突然摆出经年前那种忧伤的神色。而我已不再被他触动。
我说过,自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我跑到学校闲逛,觉得精神越来越扛不住。我来到曾经和季青空偶遇的图书馆,听到学校广播站里如常地放歌,不自觉地又想起过往的诗: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疲倦地吐了口气,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脑海中闪现的最后一句话是雨果临死前说的:我看到了漆黑的光。
这就是死亡。无所畏惧。
漆黑的光。摧残的星河。触不到天空。
宁城。
有个十六岁的男生在街上要饭,全身破破烂烂,嘴里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大东和小川在街头碰了面。大东说,小川,那个疯子是怎会回事?我搬到宁城来每天都看到他在街上溜达,也不走。
大东说,我哪晓得?我还不是刚搬过来没多久。
有个老婆婆过来插话说,嗨,我晓得,那疯子在这里好多年啦。他是东城小区莫贵家的二娃子,莫贵和他女人生了仨娃,全都是儿。大的叫莫信良,最小的叫莫且安。他跟他娘姓,叫梁星秋。说起这家人也可怜,本来一家五口日子就过得清苦,偏偏莫贵不中用,脑溢血死了;他娘呢一个女人哪养得起三个娃?没多久也干活累死了。两个大人都死得早,这仨就更命苦啦!莫信良退了学去打工,勉强养活了两个弟弟。莫且安却不争气,在路上捡到一个针头就拿来耍,哪个晓得那个针头是吸毒的人用的注射器,他被扎到了就传染上了艾滋病,也一命呜呼喽!哎哟,这个二娃子因为接二连三地受到打击就疯了,整天幻想自己有啥超能力,嘴里念叨着像是啥诗的东西……
大东小川一齐说,哦哦,原来这样。
大东忽地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川也说,对啊,你来自哪儿?你是哪个哦?
老婆婆祥和地答,我来自梦境彼岸,我是真正操纵梦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