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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江城五月落梅花


莫莉莉与冒起下落如何,一直是阿错的心病,虽然心里认为凶多吉少,可还是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也曾想沿着黄河两岸寻找一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是其一,关键是觉着去也是瞎找,倘若能逃生也早没影了,若是已经魂丧黄水等到他过去黄瓜菜早凉得结冰了。

“谁知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常识看来,几乎是九死一生之局。傻徒儿别想那么多了,虽然老道我并不认为无情无欲方能得证大道,但情之一事,往往害人不浅,愿你早日省之。”老道士关切地看着一脸黯然的阿错,暗叹一口气,“事不宜迟,师傅要即刻动身,你就在家安心修炼吧。”

“好,师傅一路保重。”

老道士点点头刚要出去,又想起一件事来:“年老了就是记性不好,想着想着还是差一点忘了。这是一个朋友赠送的东西,你情况特殊,需要的时候用上吧,你小子十有八九不会太老实。”老道士斜了阿错一眼,拿出东西。阿错一看是个人皮面具,看制作样式和莫莉莉爷爷送给杜英大哥的差不多。

“谢谢师傅,太谢谢了,有这个东西好多了。”阿错强挤笑脸,想用胡乱的言辞来扭转自己的心情。

老道士无心和阿错闲扯,嘱咐了他一些使用方法及注意事项,匆匆出去了。

阿错坐在房间里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会就见老道士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到主殿里呆了一会,应该是给三清尊神上香告别,然后出来向阿错这边望了一眼。阿错猛然醒悟过来,赶紧冲出房来,老道士一丝露出欣慰的笑容,和阿错挥手告别,出门而去。

阿错回房呆坐了一会,练了一会剑,始终不能安心。最终他顿了顿脚,出门去到街上唯一的小铺子,买了一件当地村民穿的普通粗布灰袍子换上,顺便买了些食物,把救命恩人那位河边大哥送的破斗笠戴起来,背上长风剑刚要出门,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从床边小桌上掂起疯子娘丢下的那个碎花小包裹,紧了紧和自己的衣物放在一起,检查了一下各个房间的门窗有没有关好,然后锁好大门向北行去。

从莲花寺村往北比较荒凉,人烟稀少,阿错如出笼的小鸟,于无人撒腿飞奔,一个多时辰后就到了黄河边上,他连续跳跃然后高高跃起,落到了黄河大堤之上。

两岸泛黄的泥土中间,是滔滔的黄水在奔腾咆哮,一如既往地直泻而下头也不回。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太阳是耀眼的,阿错的心是晦暗的。

那美丽的如花一般娇嫩的莫莉莉在哪里呢?直爽的冒大哥又在哪里呢?

辽阔大地一眼望去不见人影,阿错引声长啸,余音袅袅,心中的闷气稍稍少了些。

他一直呆坐到日落黄昏,试图看到莫姑娘那绝美的容颜,即使冷若冰霜也行。然而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有。

他想大喊几声莫姑娘,想问问她在哪里,难道做了水中的仙子了?却又不敢。莫姑娘投河前是那么的鄙视自己,是那么的冷淡不如路人,自己这一喊,恐怕她走得更远了。

无论是死是活,阿错清楚地知道,莫姑娘,那位和自己患难与共的女子,那位嫣然一笑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与自己将渐行渐远,今天或许是最后的告别吧。

聚散离合,原来如此!

阿错顶着不厌其烦千百年来一遍又一遍升起的玄月,弹掉身上的高粱花子,大踏步向南方走去。

他没有看到,就在他离开不久,就有人循着黄河两岸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虽然有人皮面具,京城认识自己的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露馅。说不定还会牵连到他人。朵朵和杜大哥、果果他们有海连口照应,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即使真有问题倘若海连口都不行,自己去了也好不了多少。

邪教既然大举进攻,肯定不会放掉相距最近的黄鹤派,别的人是死是活阿错暂且管不上,丰色师姐可一直是他心中的牵挂。唯有这位师姐,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向着自己、笑吟吟看着自己。

路上不时可以看见身背刀枪剑戟各色武器行色匆匆的武林中人,或三五结队,或七八成群,方向也不并一致,南来北往东奔西走的都有,可见形势之乱。

阿错一路行来,也探得了不少消息。江南摩天教恼恨北方害死他们的莫姑娘以及多名摩天教弟子,派遣了不知道多少人潜入江北中土,分成大小不一的小组,专门袭击诛邪联盟的人员,不少落单的、人少的死于非命,综合在一起也有不少人了。阿错曾经去过两次的嵩山附近的崇高镇,曾经发生了一次稍大规模的争斗,摩天教十几个人围住了有事下山的峻极派弟子,山上峻极派人马见到求救信号,呼啦啦下来数十个人又围住了摩天教,谁知摩天教还有人伺机而动,又围住了峻极派,双方大打出手,死伤惨重,留守峻极派的长老郑一动都受了重伤,可见战事之激烈。直到峻极派另一个长老带队下山相救,剩下的邪教人马才退了下去。

江湖上一时间风声鹤唳,上人人自危,凡是诛邪联盟一派的都被警告不许擅自外出。不少中土武林人士要么加入诛邪联盟,要么深居浅出,衣服也不敢穿蓝色的,唯恐被误认为诛邪联盟人马遭受邪教袭杀。

京城之中也是乱作一团,潜伏的摩天教弟子为了给他们的人报仇,四处放火、暗杀,罪魁祸首帝国公主赵含霜(柳含霜)一连遭到三次不要命的袭击,畅春园和柳将军府邸差点被烧城废墟。赵列大帝震怒,宣布将原城防官打入大牢、实行宵禁等一些列措施,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拘捕,反抗者格杀勿论。即使如此,东京汴梁也是****不断,人心惶惶,商业萧条,物价飞涨。

中土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谁杀谁都不是阿错所关心的,只要不是他熟悉的人,他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全忘了师傅的教诲。其实,就是老道士在这里,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帮一方杀另一方,你要劝阻说不定双方反而联手把你杀了。对于阿错来说,诛邪联盟的人许多不是什么好鸟,说不定一看见自己就会动手,当然不会帮他们。邪教摩天教毕竟是江南的教派,除了莫莉莉、冒起,阿错也没有理由去帮他们。再说,阿错也没有这个能力。

谁都不管什么不问,他一个人小心翼翼,晓行夜宿,沿以前走过的道路,经过三棵树镇,越过笔架山,不及感慨就一路向南,扎进了大山之中。

一开始还能碰见一两个人,一个恰好从江城回来的人告诉他,摩天教的人已经在江城杀了不少黄鹤派的弟子,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进攻黄鹤派总舵。要知道黄鹤派等同于孤军深入,和摩天教的大本营所在地金陵紫金山相距不远,假如摩天教要集中力量一举拿下黄鹤派可以说轻而易举,因为黄鹤派的掌门以及不少高手都在东京。留守总舵的黄鹤派众弟子也知道局势不妙,都收缩起来避免单独行动。

阿错想想也确实奇怪,不知道摩天教耍的什么把戏。知道也算不出个子午寅卯来,他谢过那人,并不顾好心劝阻,继续匆匆赶路。

这是南北交界之处,大小山脉层层叠叠,荒无人烟,阿错这个傻小子转悠了七八天时间,饿了就打飞鸟兔子摘野果,渴了就喝泉水,使出浑身解数,七八天后,正追赶一直跑得极快的兔子,他觉着眼前忽然一亮,发现冲出了深山老林,不由停下来打量地形。

也不知道脚下的这片山脉是哪里,叫什么名字。他极目远眺,已经可以看到往下都是一些小山脉,更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炊烟升起,在黄昏中分外振奋精神。最醒目的是一条贯穿东西的蜿蜒蓝色线条,阿错猜测那应该就是人们口中的长江。

虽然受惊的兔子已经越过叮咚作响的逃得无踪无影,阿错依然心情大好,凑着溪水清理了一下,清凉的溪水让他甚是爽快,就是看起来有点惨,又恢复了叫花子形状。他苦笑一声,想想又蹲在西边,惊跑了一条小鱼,认真把头发、脸洗干净晾干,拿出面具仔细贴上,然后放下头发,走两步跑到小水潭边就着溪水看去,一张陌生而平庸的年轻面孔出现在眼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而已,肤色略黑,眼睛小了一点,眉毛淡了些,两腮竟还略微有些小疙瘩,头发挡住了粘合部位,几乎毫无破绽,真是有点巧夺天工的意思。

阿错摇摇头莞尔一笑,伸出手去啪的一声把水中的那张脸打碎,然后长啸一声,惊动无数山中飞鸟野兔,抖擞精神奔了下去。

望山跑死马,直到第二天阿错的面前才出现一座雄伟的城市,楼阁林立连绵不见尽头,河道纵横,白帆飘飘,人来人往,正是南北交界处的重城要地江城,不愧为九省通衢之地、星罗最大的水陆交通枢纽。

青莲居士有“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名句,江城因而得名,下辖汉阳、汉口、江夏三地。

江城守卫并不十分森严,阿错随着人流轻易进到了城内,听着有些奇怪但还可以听得懂的当地口音,才知道自己是异乡作客,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依然升起孤独感,还夹杂着新鲜的兴奋。

江城因为是一个交通枢纽,商业贸易十分兴盛,南来北往的商贾极多,也有不少异乡人长期定居此地,是以口音五花八门,听来颇为有趣,几和东京汴梁相媲美。

阿错没有心思观看风景,问明了路径,穿过汉阳,坐船过了浩浩荡荡的长江,来到江夏,又费了一番周折,看到了高耸的黄鹤楼。

从汉阳一进入江夏,他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街上的人流稀疏了许多,人们也多有谨慎警戒之色,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弥漫在空中,还偶见血迹斑斑。不少人瞧见衣衫褴褛的阿错,投来异样的目光,让他不由小心了许多。

黄鹤楼建于蛇山之上,黄鹤派那庞大的院落就在黄鹤楼北面不远处。

蛇山是一座小山,阿错轻易走了上来,但没有直奔黄鹤派,而是先来到黄鹤楼,走马观花地游览了一番。

近乡情更怯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心情类似。阿错既想快点见到师姐,又害怕有什么变故。而且他还发现,黄鹤派总舵门口守卫森严,周围也有不少可疑人物走动,因此不敢莽撞,想先观察一下形势再说。

黄鹤楼与蓬莱阁、岳阳楼、滕王阁并称为“中国古代四大名楼”,在江夏长江南岸,相传始建于三国,唐时名声始盛,这主要得之于诗人崔颢“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之名句。

黄鹤楼建在城台上,台下绿树成荫,远望烟波浩淼。中央主楼两层,平面方形,下层左右伸出,前后出廊屋与配楼相通。全体屋顶错落,翼角嶙峋,气势雄壮。

阿错扶栏远眺,不由想起尽人皆知的“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诗句,有长啸一声抒发感慨的冲动,不过身处此时此地此境,最后化作无奈一笑作罢。

眼看时近中午,这一段时间饥餐露宿,阿错准备好好吃一顿。在黄鹤楼附近的一个小饭馆点了一个杂烩锅仔,来一大碗北方少吃的白米饭,甩开腮帮子就要大干一场。谁知道这锅仔是本地口味,颇有些辣,吃了阿错一头汗一喉咙烟火,借机喝了店家不少的白开水。到结账时发现饭菜价格也高得多,很是心疼,暗下决心以后一定想办法多弄些钱。

该找的借口找完了,衣服虽然破烂不堪但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花在上面,阿错想想没有理由再犹豫了,又想见师姐怕什么,不是一直盼望的好事吗?于是他振作精神一步一步沿着蛇山的石阶,向北方的黄鹤派总舵走去。

蛇山称江夏山,又名紫竹岭,北魏时称黄鹤山,每个朝代几乎都要换个名字,什么石城山、长寿山、金华山和灵山等,绵亘蜿蜒,形如伏蛇,头临大江,尾插闹市,与汉阳龟山隔江相望。

蛇山之上树木林立,唯有黄鹤派大门的前面是一片开阔地,有巨石铺就的大道,幽幽的草坪以及一些花草,虽然已近九月,此地花木凋零还不严重。

黄鹤派门前冷落鞍马稀,八个守门的人员神情紧张一脸戒备,看见阿错走来,远远地喝到:“来人站住,这里是黄鹤派,禁止靠近。”

作为一个江湖大派,平日客人应不会少,这些弟子行为明显不合江湖礼数,看来情形非常严峻,却没有想到也是因为阿错的装扮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阿错停步抱拳:“各位黄鹤派师兄,请问贵派的丰色师姐是否在家?”

“你是何人?”一位身穿黄鹤派本派蓝色长袍的大汉靠前几步,手按剑柄沉声喝道。

虽然诛邪联盟已经成立了,但在各派眼里只是权宜之计,只有部分人员汇聚到东京诛邪联盟总部,这些门派的帮主教主门主们哪里舍得丢了本派根本,几乎都把一半多的人员依然留守,服饰什么也均未改变。

“小弟李鲁,来自泰山玉皇派,是贵派丰色师姐的师弟,请通报一下。”冒充李鲁的名字是阿错早盘算好的,要是报出真名,淫辱凌波仙子英樱的淫贼竟然自投罗网,跑到人家的老窝里来,那还有个好,乱刀分尸都算是好下场。

“李鲁?你们听说过玉皇派有这个人吗?”那个三十岁左右的大汉皱了皱眉头,问其他几位师兄弟,众人一起摇摇头。

“我们不认识阁下,对不起,请你速速离开。”这大汉口中客气,意思却毫不客气,直接就撵阿错走。

“这位师兄,敝派与贵派千里相隔,在下也籍籍无名,不认识实属正常。请师兄通报一下丰色师姐,是真是假师姐一见便知。况且在下千里迢迢而来,各位师兄如此拒之门外,恐非待客之道。”

这位大汉一听阿错有指责的语气,就要发火,一个看来比较重的弟子劝阻道:“陈师兄,我看还是通禀一声吧。要真是少夫人的师弟,被我们撵走了,恐怕这面子上也过不去。”

“像个乞丐一样,怎么会是我名门正派的弟子。也罢,你进去问一声,倘若这小子敢骗我……”这位陈师兄哼了一声,沉吟了一下,转向阿错,“你等一会,站在那里不要乱动”。说着又严厉地看了几眼同门,“你们小心些,把眼睛放亮些,我这两天眼睛总跳,恐怕要出事。”

几位黄鹤派的弟子应了一声,阿错也谢了一声,站在原地察看四处的风景,其实心里很不平静。既然有人去通禀了,就说明丰色师姐就在里面,没想到分别几年终于可以见到师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