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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放不放人


阿错哈哈大笑:“杜掌门,与天下为敌又如何?阿错只知道,谁对我好,我便对人好;谁若欺我,我便冷目相对。我不是大丈夫,更不是大豪杰,但阿错行事只求无愧我心,不欠人情,至于谁看着不顺眼,由他好了。杜掌门杜前辈,让我做箭奴,十几年受尽欺辱,让我无爹无娘,这十几年的深情厚意阿错我不愿意和你计较,但你也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你没有这个资格,请退下。”

此时在场的都是诛邪联盟的弟子与一些官兵,大家听得目瞪口呆。人人几乎知道阿错曾是风云一时的帝国英雄,转眼变成了淫贼或者邪教恶人,却不料阿错还有如此口才,如此嚣张,视这些中土武林的大佬如土鸡瓦狗,骂得痛快淋漓,但细想起来又似乎不无道理,是以看向阿错的眼神十分复杂,甚至其中不乏敬佩者。

“阿错,还记得我们在三岔河口的情景吗?”后面传来幽幽的声音。

“哦,原来是顾大人,顾大人你可是朝廷重臣,怎么也到了这种场合?”

来人正是顾城,虽然是文人出身,但气度沉凝,双目清澈而又深沉,气度俨然,一副大家气派。

他旁边还跟着谢臣谢先生,不过谢先生眉头微皱,面色沉重。

“阿错啊,当时在三叉口,你英勇杀敌,救了顾某全家,这份恩情……”

“顾大人,这些事我早不记得了,您也忘了吧,你国事繁重,这些不足挂齿的小事就不要再劳心了。还有顾大人,阿错将死的时候……算了,顾大人,您请回吧。”阿错其实对顾城是很有微词的,虽然阿错不会挟恩求报,但对于将死的有恩之人,顾城虽不能相救或者不愿相救,派个人来看望一下总不为过。今天阿错说了那么多,也累了,心中感觉空空的,不想再说那么多了,毕竟还有顾英、谢先生的情谊在。

“阿错你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帝国不会任由你胡作非为。”阿错转过身去,忍住了驳斥的冲动。

顾城见阿错不再理他,太息一声,带着谢先生和一众随从转身去了。众人纷纷为这位帝国支柱让路,看向他的目光有同情有敬仰有幸灾乐祸,人心总是最复杂的。

“诸位,今天这位莫姑娘我势在必救。你们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把这位公主殿下当回事,放了莫姑娘;第二,为了自己的仕途,牺牲这位公主。当然,牺牲了公主,你最后的乌纱帽十有八九也保不住。何处何从,赵校尉,你是当事主官,速速决断!”

赵校尉本来以为那么多大官、高人来了,就可以把事情解决了,谁知道最后还要自己做出选择,这哪是好选择的,左边是火山,右边是深渊,明明路两条,可全是通往死无丧身之地。

阿错说完之后,也心情十分紧张,看看赵校尉,望望周围的人,又瞧瞧不悲不喜地如同局外人观察这一切的莫莉莉。其中一个异地奇怪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刚才柳校尉不易察觉地看向一个方向,几乎与此同时,陈林和陈青也朝哪个方向瞧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了视线。阿错不由也朝那里看去,却见边缘处有一群汉子簇拥着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虽然衣着并不华丽,但神情气质一看就不是常人,淡然从容,似乎泰山崩于前眼睛也不会眨一眨。而那群汉子一个个腰板笔直,面色冷淡,漠视一切,对眼前的情景无动于衷。

阿错灵机一动,已经大致猜测出来人为谁,他的心里更有把握了。

“阿错兄弟,你倒是继续,发什么愣啊?”冒起对阿错十分不满,救个人怎么会这么啰嗦。

阿错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心里这个气啊,这个赵校尉竟然蹲在地上发起呆来。

“赵校尉,快点放人!”

“阿错,我只是个校尉,没权力放啊!”

“这么说,你是宁愿公主死,也不会放人了?好,大家作证,公主殿下是赵校尉逼死的,以后大帝和柳一戈大将军就找他报仇。冒大哥,砍下公主殿下的头来!”阿错冲冒起使个眼色,冒起将柳含霜拉出大轿,宝剑一举就要砍下来。

“慢着慢着,不要动手!”赵校尉吓得魂都没有了,赶紧扯着嗓子喊起来,不是阿错的长风剑拦着,差一点就要扑过来。

“这么说,你是同意放人了!”

“我,我不知道。”

“嗬,你耍我是不是?冒大哥动手!”

“别动手,别动手。”赵校尉觉着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一下急哭了:“阿错,阿错爷爷,阿错祖宗,我只是不大的官,你别这样,求求你,你这样会毁了我们一家人的,我可是上有九十岁的奶奶,下有未出生的儿子,我还没娶老婆呢,你就别逼我了,呜呜呜呜!”诺大一个汉子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令人闻之恻然。

可怜曾经一个潇洒从容的中级军官,活活的被阿错逼得像一个小孩子痛哭流涕,几近崩溃边缘。

阿错又好气又好笑,也有些同情,又想起赵校尉在百花厅中邀请自己向人敬酒的微笑,不由心中一软。

“赵校尉,你别哭!”

“我容易吗我,要打仗要杀人,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你们还这样逼我,呜呜呜呜。”赵校尉想起奋斗到现在的艰辛与屈辱,越想越伤心,索性哭个痛快,根本没听见阿错的话。

“赵校尉!”阿错提气大喝一声。

“啊?怎么了?”赵校尉目光呆滞,看向阿错。

“赵校尉,念在你我有一面之缘,我可以宽松一下。”

“真的?”赵校尉闻听此言精神振奋不少,眼睛里也泛出活气来。

“我问你,倘若公主下令,你放不放人?”

“放放,”赵校尉头点得像小鸡叨米,心道只要不让我做主就行,就是有罪过也不至于太严重,“只要公主殿下下令,不要说一个人,十个人我都放。”

“冒大哥你看着点,我和公主说两句话。”阿错不再理赵校尉,来到公主身边,“公主殿下,我让你下令放人,你肯不肯?”

柳含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的样子。

阿错一笑,低声说道:“霜霜,你也看到眼前的情况了,我把人都得罪完了,倘若没有你,我早就被人乱刃分尸了。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人,我们出城以后就放了你;二是,你宁死不屈,莫姑娘救不了,我自然也活不成,你这样对我,我临死之前肯定先把你杀了,你我都没别的路可走。”

“哼!”柳含霜鼻子里哼的声音更大了,鄙夷地看了一眼阿错,果然是宁死不屈的意思。

阿错大怒:“柳含霜,你个贱货,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柳含霜索性闭上了眼睛。

“阿错,怎么样了?”冒起越等越心急,要知道在场几乎集中了诛邪联盟四分之一的高手,再加上几百名官兵,弓箭刀剑闪着寒光,随时会发起攻击,这里又是京城重地,高手无数,精兵云集。虽然冒起功夫不弱,胆子也不小,但这等压力也太大了,几乎有些承受不住。

“马上就好。冒大哥你可千万小心,别让人杀我们个措手不及,有什么动静赶紧提醒我。”

听得冒起答应,阿错又转向一脸倔强的柳含霜,思索了一下道:“公主,你看看,你父亲柳一戈也来了,还带了不少人。”

柳含霜面色一动,终于睁开眼来,阿错把她的身子转了一点角度,柳含霜的视线与柳一戈的视线碰个正着,虽然有点远,但父女连心,柳一戈眼中的担忧与宠爱柳含霜看得一清二楚,不觉心中一酸,眼泪流了下来,然后一狠心,又闭上了眼睛。

阿错仔细斟酌了一下,在柳含霜耳边语重心长地说道:“霜霜,你看,你要是不开口放人,我就点出你爹的身份,你爹肯定不舍得失去你这个宝贝女儿,绝对会逼着赵校尉放人,这可就麻烦大了。你吩咐放人,大不了是个女孩子家贪生怕死,罪过还不大;要是你爹采取行动逼赵校尉放人,这是什么性质?说轻了因私废公,说重了就是造反,霜霜,不用我说,后果就是大帝震怒,趁机灭了你的柳氏家族,你就成了你们家族的千古罪人,众人眼中的祸水。你也是个聪明人,哪个轻哪个重,你一掂量就明白了。”

这番话终于打动了柳含霜,她又一次睁开眼来,眼睛有些红肿,眼神有些空洞。

阿错趁机继续说道:“还有,我们在这儿折腾不短时间了吧?帝宫中早就知道了吧?可是霜霜你看,赵列有没有为了你下旨主动放人的?没有,他们以前利用你,把你当工具,现在还是一样。赵列、赵光都没有把你当回事,你这个公主做的有什么滋味呢?你又何必不为疼爱自己的家人着想,偏要去考虑什么帝国利益呢?帝国除了利用你之外有什么好?你不是太傻了吗?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是你这么聪慧的女子愿意做的吗?”

柳含霜眼睛闭了一下片刻后睁开了,眼神比以前少了一份戾气多了一份阴沉,朝阿错默默地眨眨眼,意思很明显,同意了。

阿错大喜,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点可惜,柳含霜意志太不坚定了,本来他还准备了许多说辞,譬如说你要再不同意我就把你的衣服一件件剥下来之类的话,结果都没有用上,未免有些不够尽兴。

柳含霜口中东西被阿错取了出来,她活动了一下嘴巴,湿润一下嘴唇。阿错赶紧移动了一下她的娇躯,正对着赵校尉。

场内万籁俱寂,大家都知道事情要出现转折,一时各种心情都有。

柳含霜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校尉:“赵校尉,你很好!”

赵校尉有些发慌,又不敢躲避公主的目光,装傻充愣地嗫嚅道:“多谢,多谢公主殿下夸奖。”

“赵校尉听令,速速将这犯人放开,交予这两位!”

“末将遵命!”赵校尉啪地敬个军礼,回头呼喝道:“没听见公主下令,赶紧放人。”赵校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话里话外都把责任推到柳含霜身上。

阿错这一刻很紧张,唯恐发生意外。还好,一切顺利,莫莉莉被士兵们毫无障碍地带过来。

“大哥,请扶我一下。”莫莉莉被绑了一夜多,同样因血流不畅导致腿脚酸麻,一看士兵要将他交给主谋阿错,忙出言叫冒起过来搀扶他。

阿错心中一沉,随即释然,一切顺其自然吧。

“冒大哥,将莫姑娘扶到轿里,和公主殿下坐在一起。柳校尉,麻烦你给我一匹老实些性情温顺的马骑。”阿错只想尽快离开此地,到了城外才安全一些。

“阿错,人已经放了,你把公主也放了吧。”陈青见公主又被带进大轿里,有些着急。

阿错一笑:“陈青兄,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这话实在不应该说,要是别人说这种话我肯定骂他蠢。你想想,我要是现在把公主殿下放了,我们三人还有没有命?”

陈青没有计较阿错的态度,反而继续追问:“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了公主?”

“陈青兄你放心,只要到了城外,你们别跟上来,我自然会把公主殿下完完整整地还给你。公主虽然不仁不义,我阿错看在陈林前辈和你陈青兄的份上,可以不再和她计较。”

“哼!”柳含霜重重哼了一声,真是面如寒霜,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竟然落到这种局面,还受此屈辱,实在是百味杂陈,难以言喻。

“如此多谢阿错兄弟!”陈青微微躬身,毫不在乎众人的眼光。

“柳校尉,吩咐人起驾吧,到了城外,我就把你家小姐还给你。”

“走哪座城门?”柳校尉沉声喝道。

阿错略一思索,果断说道:“走东城门。”之所以选择东城门,是因这里离东城门最近,阿错可不愿意在城里兜一圈,万一再节外生枝,碰见个愣头青,太不划算了。

“起驾东城门外。”柳校尉阴沉着脸吩咐一声,他心里清楚,因为自己保护公主不力,造成如此后果,以后不会有好果子吃。

“赵校尉,诸位兄弟,英樱姑娘,还有杜掌门、风掌门、英掌门,阿错就此告辞了,诸位不用送了,一想起就此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能相会,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再见了诸位!”阿错笨手笨脚地骑上马,拱手作别,一脸的黯然。

阿错讲这番话的时候,心里真有三分难过,毕竟在京城里呆了那么久,这里有他的桃花庵,那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家;这里有他的海叔叔,还有朵朵,娇蛮而又可爱的朵朵;这里还有他的一帮长风武馆的兄弟,还有杜大哥,还有果果……而这一切从此都要离他而去,亡命天涯将是他今后的必走之路!

但在杜宇、英樱、英布等一众人耳朵里,却是充满了嚣张与调笑讽刺,这么多人这么多高手,让阿错就这么大摇大摆扬长而去,无不感到屈辱与愤怒。

阿错顾不上考虑他们的心情了,一左一右护卫在大轿周围,向东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