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错心中一软,柔声道:“阿布你别哭……”
“滚,别和我说话!”
“阿布,武宫野树他们都是你的仇人,你这不是耗子哭猫犯了神经……”
“放屁,我暴露了身份他们关我虽然有些过分,怎么就成了仇人?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阿错也恼了,不耐烦地道:“你这傻子知道不知道?孟非是山口的少主,你是孟非的堂妹,山口家族和北川家族有血海深仇,孟非已经知道了真相回国了,他们要拿你这个傻瓜做人质来要挟孟非,随时会杀了你,你知道不知道?”
阿布被阿错连珠炮般的言语惊得目瞪口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会呆呆地望着阿错。
阿错喘了喘气道:“阿布,别问那么多了,我师姐丰色也就是你的嫂子就在山上,龚野狗也就是那个宫本次郎也在山上,你跟我走,去问他们就明白了,我不想和你斗嘴了。你喊我们的人下来,我走不动了。”
他见阿布还傻呵呵发愣,扯着嗓子喊道:“来人来人!”
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响,几个门下冲了下来,杨小郎鬼头鬼脑地掺杂其中,先贼眉鼠眼地瞧了阿布一眼,转眼见阿错摇摇欲坠的模样,忙跑过去扶住他:“见了美貌姑娘,阿错你怎么激动成这个样子腿脚都软了,太没出息了吧?”
阿错勉力笑了笑,手指阿部道:“让她跟我回山上,别难为她,她若是……”话未说完就晕了过去。
从大战武宫野树,到占领申城,阿错可谓遍体鳞伤,见阿布无恙心头一松,此时再也支撑不住,昏昏沉沉人事不知,各种梦境光怪陆离,一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发现躺在长风阁的床上,初冬暖洋洋的阳光将窗纸照得发白,房间里甚是亮堂。
老道士正坐在上次丰采坐的地方翻看一本发黄的书籍,桌子上一杯热茶水汽袅袅。
“小子饿不饿?”老道士听见动静,放下书本。
“饿,饿死了!”
“我让人你给你端饭过来。”老道士笑笑,满是慈和之意。阿错暗叹师傅有点见老了,不像在黄河旁莲花村初见时的神采奕奕。
莲花村遇见师傅,莲花寨邂逅丰叔叔,和莲花还真是有缘啊!阿错暗暗一笑,狼吞虎咽吃了饭,就向老道士了解情况,一问之下不禁砸舌不已。
这次攻打申城,不仅全歼夜重人(当然放跑一个井上狗父也算不得什么)占领了申城,而且获得一批巨额财富,黄金达四五十万两,白银二百多万两,数目之多简直让人如同做梦。
据老道士分析,这批金银可能是这么些年黄鹤派尤其北川次仁(英布)通过各种手段巧取豪夺得来的,再加上恶虎帮盘踞申城多年的积累,就达到了一个骇人的数字。
还有一个巨大的收获是,又有一大批武林高手加入长风派,包括养由心、史达和一批被夜重人骗过去的星罗武林同道。
后者约有近百人,被武宫野树关在地牢之中,尚未来得及处理。在接纳这一批人时,军师李霜石处于某种考虑,先让人伪装夜重人进行逐个威胁,声称愿意归附夜重的解除毒性并予以重用,否则会就受尽酷刑而死,结果出了四五个人之外,大部分都选择了慷慨赴死。李霜石大喜过望,毫无犹豫地将愿意归降的不坚定者直接处死,将其他人收容到自己手下,并请万安神医给予解毒。
昨晚在没有阿错这个掌门参加的情况下,长风派连夜召开了长老会,李霜石提议以笔架山藏墨峰为基地,以申城和周围山川为根据地,修复城池,招兵买马,整顿军备,准备打造一支五千人的铁军,以未雨绸缪。
万安无可无不可,丰采和老道士都同意了李霜石的建议,不过出于尊重阿错这个掌门考虑,还是需要阿错发一句话。
“小子,李霜石一再说大战随时会爆发,我和你丰叔叔也深有同感,你怎么看?”
阿错嘻嘻笑道:“师傅您老人家和丰叔叔都同意了,我有什么不同意的?同意,一万个同意。这样吧,要是他们本人没意见,就把史达、养由心、吕锦、米如山夫妇、封娜、李天鲲兄弟他们还有原来军师的手下都让他带到申城去整顿什么军备吧吧。我们这边有杨小郎、屈直这些天赐寨的子弟,黄霸黑驰我从京城带过来的兄弟,加上丰叔叔和您咱们这一窝人在这藏墨峰混着就行了。陈大波他们是要走的,万安神医想去哪就去哪吧。”
老道士凑了一眼阿错道:“傻小子,这样一来军师的实力就远远超过你了,他的手下像魏顺、徐柱又多是桀骜不驯之流,你就不怕这个掌门之位坐不稳吗?”
阿错一摆手道:“老道士,你以为这掌门我愿意做啊?费心费力不讨好,我也没个掌门样子,说实话我根本不愿意做,倒不如我们师徒两个遨游天下来得惬意。军师是一心报国,要做国之栋梁,他要做掌门算个什么?就让他做好了。”
老道士叹道:“罢了罢了,也不知该说你胸无大志还是胸怀宽广,不过倒也合老道士的胃口。”
阿错神神秘秘道:“师傅,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怕徒儿做不了掌门,担心你这大长老之位不保啊?”
老道士傲然道:“小子放屁!不是你老道士根本不屑做这什么大长老。哼,不要说这大长老,老道士要做掌门都是轻而易举,只要老道士振臂一呼,还不知多少人云集响应。你小子真地以为师傅断了一臂就成一无用处的废材了?”
“是是,徒儿错了,俺家师傅是真真的真人,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罗神仙。”
“就没个正经!”老道士鄙视了他一眼,自顾翻他的黄书了。
自此,阿错在藏墨峰上难得地一连四五天静心养神修身,间或和老道士、丰采聊天,有时也去师姐丰色哪儿。阿布上山之后一直陪着丰色,阿错去了也没个好脸色,说些不咸不淡的风凉话,阿错每次去都有些挠头,可又想去,只有一个贱字形容恰当了。
陈大波和阿错聊过之后,谢过了阿错的相救之恩,带人下了山,说是暂居申城,然后探查一下黄鹤派原址状况,倘若允许就回蛇山重开黄鹤派,不能断了千年道统。
养由心却拒绝下山,此后和杨小郎一直混在一起,杨小郎擅自做主封他为白虎堂副堂主,阿错当然无所谓。
李霜石开始在申城招募兵士,组建长风青龙军。他特意安排人到荒山老林中招募猎户,如意算盘是这些人身体壮能吃苦性子忠厚且一般都有一定功夫,稍加训练就是不错的士兵。还真别说,由于此地山贼盛行、土地贫瘠、民生艰难,每月一两银子饷银的诱惑力让不少青壮男子如潮而来,长风青龙军规模日益扩大。
李霜石后多次上山,恳请杨小郎和养由心做枪术、箭术教头,相劝多次,两人才答应,第一个条件是想去就去,第二个条件是不想去就不去。
屈直、梅花、黄霸、黑驰等人的功夫,在丰采和老道士的精心教导下,进展非常神速。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以阿错无法预料而又安之若素的状况向前发展。阿错的伤势也一天天好起来,到了十月底,基本痊愈了,连带脸上的伤痕变得更淡了。
“阿错,阿错!”
“谁啊?谁叫我?”阿错这一天正在房里默默修炼,忽听有人呼唤。
“莫老头让你过去一趟。”
“哦,是万神医啊,您请进来!”阿错赶紧走出来,迎接这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神医,口中还嚷着:“天这么冷,您派个人来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等他走出门外,发现万神医早就不见了踪影。
阿错摇摇头,向万神医的圆鹊阁走去。
“莫前辈这一段时间一直在静养,我去几次看他都不让进门,今天难道有什么事情?”阿错默默思量着,来到莫野望居住的二楼。
“莫前辈,您叫我。”阿错恭恭敬敬地给莫野望行个礼。
莫野望坐在椅子上,穿一件黑色面袍子,瘦小干巴,满脸的皱纹,像一个普通的小老头,细细看了阿错一眼道:“阿错你坐吧。”
“前辈的脸色好多了,万神医是不是把您的毒全解了。”
“毒是全解了,也死不了了,就是这功力需要慢慢恢复,按小万子的话说,能恢复到哪一步就看我老头子的人品了,你说这个万秃头说的叫什么话?从我进来就哭丧着个脸,好像我欠他多少钱!”
阿错笑道:“前辈,你不是欠他钱,你是欠他血喝。”
莫野望一瞪眼道:“他小万子还想喝血?你小子回头弄只母耗子让他喝。”
阿错知道莫野望和这万神医看起来你瞪眼我撅嘴的,其实关系莫逆,也不知道中间有什么故事。当下嘿嘿一笑道:“这个,阿错作为晚辈可不敢。莫前辈,小子恭喜你身体无恙万寿无疆啊!”
“你这小子,我真羡慕那牛鼻子老道。”莫野望感叹一句,又大有深意地望了阿错一眼,徐徐道:“阿错,我听说你差一点成了峻极派风正源的儿子,后来又被撵出来了,说是什么玉皇派杜无前的阴谋,可有此事?”
“莫前辈,您怎么问起这件事来了?”阿错顺口答道,声音干涩难听。
多少年前的那一幕汹涌而来,猝不及防之下将他湮没,让他喘不过气来。
“阿错,还不叫娘?”风正源得意而慈爱的声音。
“孩儿啊,这些年你跑哪里去了?可把娘想苦了!”周苏苏哭得泪飞如雨。
“傻孩子,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在娘面前有什么好害羞的。”
……
“儿子,你想学什么?《生死剑法》,《补天剑法》,《峻极心法》,老爹都可以教你。你现在这功夫出去老爹的面子可不大有光。”
“爹,剑法回头再说,我现在就想尽快提升一下内力。”
“嗯,也由得你。”
“不过儿子修炼的是《玉皇心法》,倘若改练《峻极心法》,又要耽误几年时间,倒是一个麻烦事。”
“哈哈哈,这有何难,你爹我这里完整的《玉皇心法》、《落雁心法》都有,你继续修炼《玉皇心法》吧,内力修炼都差不许多,玉皇派的也有很有独到之处。”
……
“好了好了,阿错又不是小孩子了,以后闯荡江湖的时候多着呢,总不能像个小鸡仔似的总被老母鸡护着。”
“你竟然说我是老母鸡,那你成了什么?哼,我情愿做老母鸡,天天护着我的儿子。”
……
“好香,好茶。不过儿子,爹爹很喜欢,来,咱爷俩一人泡一杯品品。”
……
“小兔崽子,谁是你爹?王八蛋才是你爹。”
……
“冷静?就因为这个王八蛋,不知道谁生的野种,让我耗费一年的大计付之东流,在华山眼看江湖一统之大业唾手可得,就因为这个小子而浪费了一个绝好机会。要不现在江湖上是什么样子,我峻极派该是何种规模?要不是英布兄大义提醒,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气死我了!”
……
“诸位,这个叫阿错的野小子假冒风某儿子,致使本门遭受重大损失。为此在我儿风双志今天的祭祖归祖大典上,风某决意,在峻极派列祖列宗前杀掉这个小子,以祭奠祖宗的英灵!”
……
有些事情是他极力回避的,即使想也不敢想不愿想,时间长了自己都以为全忘记了,没想到如此完整地藏在心底,如今被莫野望一句话挑了出来,一句句话语,一幕幕画面,清晰无比、肆无忌惮地冲击着阿错,如同发生在昨日,却不敢回首、不堪回首,让人心碎!
“阿错师弟,一路走好,来世我们再做兄弟!”这是儒雅的孔朝圣师兄和不分彼此的李鲁的声音。
“二位师兄,请转告丰色师姐,我若死了,万事皆休,我若不死,必灭神枪山庄满门为她报仇!”
这是我阿错的声音。
……
“阿错,孩子,你怎么了?阿错!”
阿错被莫野望的叫声惊醒,茫然一闪而过,慌忙擦了擦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水,有些羞赧道:“哦,前辈,晚辈一时想起往事有些失神,让您见笑了。”
莫野望慈爱地望着阿错,默然片刻道:“孩子,都是我老头子不好,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阿错长长吸了口气又轻轻呼了出来:“没事了前辈,我好多了。”
“阿错啊,别怪老头子不识趣,记得你说过你去过摩天教上过紫金山的。”
“嗯,当初为了救我师姐,我去了两次摩天教,还差点把命丢在那里。”
“哦?你从头到尾给老头子详细说说。”
……
“原来是这样!看来大有蹊跷之处。阿错,难道摩天教的人见了你都没什么反应吗?你见过晓雨那个丫头吗?”
阿错有点摸不准头脑:“江姑娘我是见过的。反应?什么反应?哦,有客气的,有热情的,有冷冰冰不屑一顾的……”阿错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一个清丽的绝色容颜慢慢占据了所有的虚幻视线。
莫野望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小子又走神了,真该给他个爆栗子吃!
“小子,有没有谁说你长得像某个人。”
“我长得像某个人?谁说的?”
“混账小子,我问你呢。”
“哦哦,我想起来,罗宾那家伙说我长得像、像江姑娘!这家伙说我和一个女子长得像,分明是取笑我,不过我也没和他一般见识,谁叫我当时有求于他呢。”
“像晓雨那孩子?”莫野望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恍然的表情,“也是,这么多年了,总还有几个人记得他啊。”
“记得谁啊?前辈您说的什么?”
“哦,没什么。阿错啊,我该回去了,此地虽好终究寄人篱下,小万子还总给我老人家使脸子,老头子要回家去。”
“前辈,现在天气如此寒冷,过完年,春暖花开再回去吧。”
“那可不行,我就是要回自己家去过年。阿错啊,我想让你送我一趟,我老人家身体还不大好,不知道你这掌门能否屈尊?”
“前辈您说去哪里话,您去天涯海角只要一句话,小子陪着你!”
“好好!那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走。”
阿错稍微踌躇一下即爽快道:“好!”
阿错回去后,即把要送莫野望回摩天教的消息告诉了丰采,丰采当然同意,然后晚上在藏墨峰给莫野望举行了饯别宴会,众人说了不少客气话、祝福辞,喝了不少老酒,品了不少当地特产毛尖茶,然后尽兴而归。
阿错回到睡房,刚刚坐下,就听有人敲门,门开处,是俏生生的身影。
“阿布?你怎么来了,稀客稀客,请进,哦不,我们到客厅说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