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城进不去了!”那汉子说着话,匆匆忙忙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合肥出大事了进不去城,让众人始料不及,不自觉放慢了速度。
“老兄,城里出什么事了?”杨小郎又拦住一个担着柴樵夫模样的汉子。
那汉子好像心里有事,被杨小郎的问话吓了一跳,瞥了众人一眼挥挥手什么也不说就走了过去。
莫野望正色道:“看来合肥发生了变故,我们且过去看看,一切小心行事。”
阿错道:“等等,过来这个车队我看着有点面熟。”
从城门方向过来十几辆马车,前面的一辆甚是豪华,两边数位骑着马护卫模样的人瞧起来阿错觉得在哪里见过。
莫野望举头一望,脸上略有笑意道:“哦,还真是熟人,是那位大商贾不了的车队。”
“贾不了?”阿错一愣随即恍然,不由想起了具茨山刚刚逃出时的那一幕,他策马迎了过去。
“朋友朋友停一下,在下有事想问。”
车队的护卫见有人迎面过来,立马露出戒备神色,还有人靠近豪华马车旁向车里人说着什么。
“拦路者何人?速速闪开,否则把你当做剪径的强盗山贼,扭送到官府吃板子下大狱。!”
这几位吓唬人也是老一套,阿错一笑道:“诸位大哥有了,在下是你们贾老爷的朋友,想问一下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是这位小兄弟啊。”护卫尚未答话,从豪华马车里钻出一个人来,粗绸大褂,臃肿肥大的脸庞,三角眼里眼珠子来回滚动。
不是贾不了又是谁?只是看面色大不如上次精神,挂着两个黑眼袋。
“贾先生好!”
“小兄弟你也不错。你又要买我的马车吗?银子好商量!”
阿错有些好笑道:“这个不是……”
“不买马车也行,我这里有不少物美价廉的货物,吃的用的都有,你要没银子可以用别的东西顶上也行。”
阿错暗自叹了口气道:“贾先生,我就是想问你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你们慌慌张张的,好像逃出来一般。”
贾不了和阿错搭讪者,脸上闪动着热切的神色,两只手还不停地忙活着,听得阿错问话,随口答道:“哎呀小兄弟你不知道……慢着慢着,你不买东西想打探消息?”
“是啊,麻烦贾老板给说说,我们也好心里有个数。有人说城进不去了,我看你成群结队的不是刚从城里出来吗?”
“小兄弟,你算是问着了,这事老夫最清楚不过,你若是贸然闯进去,你和你这些同伙们恐有性命之忧,幸亏碰见我啊,这也算是缘分啊。”
“那贾先生就麻烦您说说吧,小子多谢了。”
“嗯谢就不必了。小兄弟,打听消息可以,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夫的每分时光都是用来赚钱的,你可是要付信息费的。而且这个消息性命攸关,可不同寻常,一般人都不会知道内情,只有我贾不了知道得最清楚。”
阿错一咧嘴,心道这贾不了怎么就一个钱心,有心掉头就走,又被贾不了的话弄得心痒痒的。
“好,我付钱你说吧。”
贾不了盯了阿措一眼,仿佛要看对方是不是诚心交易,会不会反悔,然后一挥手吩咐手下道:“靠边停下,靠边停下!”
贾不了瞧瞧车队安定下来,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和莫野望数人,眼光在女扮男装的阿布脸上稍作停留,皱皱眉头道:“兄弟,你们这些人都不会乱讲吧?这可是要命的大事,不是曾打过交道,看小兄弟出手爽快是个诚信君子,给多少钱这笔生意我也是不会做的。”
“放心放心,我们都口风严得很。”
城门遥遥在望,杨小郎等对在此耽误时间本来不以为然,这时却都被贾不了神秘的神态勾起了好奇心。
方才低声说道:“小兄弟,诸位,你们是不知道,这合肥诚也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十天前,知州大人梁成被刺杀身亡,这合肥城守备将军金官金将军紧接着被刺差点丧命,城里的官差衙役和城外的军队都疯了,把城门一关见人就抓,稍有可疑就投进大牢,略微抗拒就地格杀,合肥城里人心惶惶,我这生意都做不下去了,白白浪费了几天时间,花费了不少银子打通关节今天才得以离开。哎呀,到处发生这些要命的事情,老夫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竟然出了这等事情!”阿错倒吸一口凉气,众人也露出震惊之色,知州和守备将军在阿错心里可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贾先生,你说不少地方都发生了类似事情。”
“可不是怎地?合州府、京兆府、相州……哎呀,老夫知道的就有近十个地方的星罗文武大官,什么刺史知州将军统领连续被杀,星罗帝国对外封锁消息,内部都乱了套了,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平常人家小儿啼哭都会被抓起来,你说说乱成什么样子了?老夫的不少生意伙伴都适逢其会做了枉死鬼,这样下去,这生意还怎么做啊。”贾不了说起来直拍大腿,看来这些话在心里也憋好久了。
杨小郎惊得睁圆了双眼道:“天下要大乱啊!”
莫野望紧皱眉头不发一语。
阿错疑道:“贾先生,你是夸大其词吧?你怎么会知道的?”
贾不了不满道:“小子哎你这是什么话?老夫是个商人,第一讲究的是诚信童叟无欺无欺,第二看重的是消息灵通,不然这生意怎么做啊?好了,货已发出,明码标价五两银子,不打折扣,该银货两讫了,请付款吧。”
“五两银子?你怎不去抢啊?”杨小郎一下跳起来。
贾不了怒道:“你这小家伙,就你这脾气毛毛糙糙的,倘若这些消息你不知道,非要进这合肥城,再和守城官爷有点小摩擦,你这条命还有没有?就你这一条命也值五两银子吧?老夫这还是特惠价呢!”
阿错也是一咧嘴,他转而问言道:“贾先生莫着急,答应的是我,我负责给你钱。不过我再问一个问题,我刚才听你说这合肥诚的守备将军叫金官,可是征东大将军金来的儿子?”
“当然是他,不是有个好爹,他这么年轻会坐上这守备将军的宝座?这次也算他命大,听说那刺客非常厉害,幸亏有一位姓黄的高手救了他。嗯,这是又一个问题,小家伙,这个问题就算老夫免费赠送了,算我们的缘分,够意思吧?”
“多谢贾先生照顾,小郎付银子吧。”想不到久未见面的金官竟然成了一方将军,不知道哪个老是和自己作对的路道路师兄是不是还依旧跟着金官。
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啊!阿错暗自叹息不已。
“真是个败家子,说两句话五两银子的酒钱就没了。”杨小郎慢腾腾地在衣袋里摸索。
“对了贾老板,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啊?”
贾不了闻言有些沮丧:“走走看吧,到处乱糟糟的。江南倒是好些,老夫这次的货物都是一些棉絮布匹,到江南生意肯定清淡得很,嗨,说了你也不懂,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信夫哉!”
阿错眼珠一转道:“贾先生,我给你提供一个重大信息,不仅能让你的棉絮布匹一销而空,而且还会有大笔的生意上门,包你赚个几千两银子不成问题,只要你有本事能搞来货物。”
贾不了精神大振:“真的?”三角眼里发黄的小眼珠滚动了一下,看了看阿错黑黝黝的年轻面孔笑嘻嘻地,露出狐疑神态,“不会吧?你不是消遣老夫吧?”
“千真万确。你知道申城吧?”
“知道知道,原来的大当家刘虎和我还有一面之交,脾气暴了点,倒是个一诺千金的汉子,可惜被山鬼帮给灭了。小家伙,这山鬼帮可是凶神恶煞,跟死了爹娘死亲戚的恶鬼一样,一身丧服满面霉气,生意做不得,幸亏我消息灵通,不然还真被你小子骗了,你这样骗一个诚实的生意人可不地道啊。”
阿错一笑:“贾先生,你这可错了,也别自夸消息灵通了。我告诉你,山鬼帮早已被灭了,现在是一个很本分的帮派占领了申城,而且正在招兵买马,急需御寒、兵器、马匹等各种物资,你只要有本事搞来这些东西,还不赚个什么满什么满?”
“盆满钵满!”杨小郎掏银子的手又松开了,白了阿错一眼,“没学问真可怕!”
“真的?”贾不了将信将疑,颇为心动。
“贾老板,可还认识在下?”养由心轻轻摇头,然后走近了贾不了。
“这位兄弟刚才就觉着面熟,你是,你是。”贾不了突然惊叫道,“你是恶虎帮的二当家养大侠吗?”
“贾老板真是好记性,一面之交就记住了在下。”
“那是。”贾不了傲然不已,细细打量了养由心一眼,仿佛再次确定他的身份,“二当家,你不是被山鬼帮灭了吗?”
杨小郎撇嘴道:“是恶虎帮被山鬼帮灭了,可不是养兄被灭了,没学问真可怕!”
养由心黯然道:“此事一言难尽。不过贾老板,我这位兄弟说得一点不错,你去申城吧,赚一笔大钱是肯定的,当然还要看是不是有人会捷足先登,你还要脚程放快一些。”
“养大侠是响当当的汉子,这话我信。诸位告辞了,真发了财来日我请诸位饮茶逛勾……伙计们,打起精神来,上路了!”
这贾不了雷厉风行,一行马车缓缓启动起来。
杨小郎大呼道:“贾老板,信息费你还没给呢?”
“不要了不要了,就算请诸位喝茶了。”贾不了从车厢里挥挥手,马车走得愈发快了。
杨小郎笑道:“这大胖子倒回装糊涂。”
“阿错,咱们也别找事,绕城吧!”
自从听了贾不了的话,莫野望的脸色一直很沉重,此时一挥手,当先向前走去,驾轻就熟地拐入了一条羊肠小道,众人纵马跟了上去。
孤零零的乌鸦,纷纷扬扬的落叶,昏黄暗淡的天空,打着旋的寒风,让人感到冬之凄婉悲凉。
一天又一天,一程又一程,跨过石唐镇、大野镇,渡过奔腾之长江,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金陵。
冬天的气息弱了许多,空气也比北方湿润了许多。
大街之上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金陵城表面繁华依旧,阿错还是感到了明显不同,噪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味道,衙役捕快们的眼神里闪动着警惕与寒冷的光泽;再者就是大街小巷外地人显著增多,大都操着北方口音,衣衫破旧,面有菜色,神情惶然焦虑。
“前辈,咱们是直接上山,还是?”
莫野望看了看天色,已是薄暮时分,道:“太晚了,现在上去又搅闹得众人半天不得安宁,你们也辛苦了,咱们今天就在金陵城安歇一晚,晚上吃顿好的,睡个好觉,然后明早轻轻松松出发。”
杨小郎道:“老爷子英明!”
阿错笑道:“你先别得意,这金陵城里不知有多少摩天教的人,说不定早就发现了莫前辈,一哄而上就把前辈抬走了。”
莫野望呵呵笑道:“你以为是山大王抢媳妇啊?就我这个模样,穿这么一身臃肿肥大的棉袍,还少了一个胳膊,谁还认得我啊。”
“老爷子可不能这么说,您不仅英明而且神武,即使穿着乞丐服,也挡不住帝王相,您就是那天上的星宿下凡啊!”
“破小子,越说越不着边了。嗨,老头子还真爱和你们在一起,在山上见了我,除了老神仙春老头和罗鸿那小家伙,其他人都规矩得如同木偶泥胎,真是无趣得很。”
杨小郎雀跃道:“行行,只要老爷子您给小郎找一个如花似玉的俏娘子,小郎就卖给您了!”
阿错鄙夷道:“见色忘义的家伙,离我远些,长风派从此将你逐出山门!”
“你们这些小家伙啊!别闹了,我带你们去一家酒香菜美做好梦的客栈。”莫野望缩着脖子,一副怕冷的畏缩模样,哪里还有什么高人模样。
诸人说笑着,穿过两条小巷,进了一家并不显眼也不豪华的建邺客栈。
“老爷子,这就是您说的理想客栈?怎么冷冷清清的?不是黑店吧?”杨小郎狐疑不定。
莫野望斥道:“你这小子,就喜欢外光礼毛糙的驴粪蛋,哪知道石中美玉的妙处?”
杨小郎撇撇嘴,众人进了客栈,里面布置得很是雅致,老板小二彬彬有礼,态度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让人感到非常舒适。
众人当晚点了一顿颇有江南风味的大餐,喝了绍兴的花雕米酒,吃得众人尤其杨小郎和阿错满嘴流油,阿布则斯文了许多。
饭后众人各自休息,阿错斜靠在椅子上,默默地想着心事,忽听有人轻轻敲门。
“谁啊?”
“是我。”
“阿布?累一天了你……进来吧。”
阿布将门关好转身对着阿错,一双月牙眼静静地看着他。
真的是大姑娘了,虽然一身男儿装,却掩盖不住窈窕的腰身、鼓鼓的胸脯,吹弹可破的嫩白脸蛋更是一般臭男人粉饰不来的,站在那里如一朵缓缓绽放的小花,散发着纯真与青春的迷人气息。
“你老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坐吧。”阿错被看得有些心慌。
阿布一步一步走过来,逼近了阿错。
“你又要干什么?”
“小贼,我要走了。”
“你要走怎么不早说?咱们不是少订一间房子省些钱。”话刚出口似乎有些不妥,耳朵却已被一只嫩滑的小手捉住做起了转圈运动。
“你个铁公鸡小气鬼,我要走了你竟说这种话!”阿布又气又笑,点点晶莹闪烁在月牙中。
“哎呦呦松手松手。”阿布虽然疼痛却不敢大声叫喊,唯恐惊动了隔壁之人,莫野望那老头人老耳朵灵着呢。
“你去哪里啊?要回国吗?你一个单身女儿家怎么行,听说去夜重还要漂洋过海的,不小心就喂了王八老鳖。”阿错揉着耳朵呲牙咧嘴,多半出于装模作样。
“你不是一直对我小心提防吗?小贼你做出这幅假惺惺的样子干嘛?”
“你比狐狸还狡猾,什么话都不肯说,我当然要小心。嗯,不过嘛,你好像长得也蛮可爱的,何况我们在山谷中那么长时间呆在一起,总还有几分交情在,关心你也是真心的。”
“我们只有交情吗?”阿布目光灼灼。
“那还能有什么?要是有奸情,我不成了淫贼了。咦,阿布,你的眼睛好亮啊,把我眼睛都照花了!”阿错伸手遮住了半边脸,仿佛被欺负的胆怯妇人。
“你就是淫贼,你不是淫贼,为何在山谷中脱去我的衣服?”阿布直盯着阿错,美眸深不可测,檀口翘起,声音幽幽几不可闻。她伸手捉住阿错的手,轻轻拉开,娇躯缓缓靠近了,伸手将阿错轻轻抱住,微翘的朱唇贴到阿错略显单薄的嘴唇上,猛然使力,将阿错和自己的身躯紧紧拥抱在一起,似乎要融为一体。
“你……唔……”
被女儿家体香包围着的阿错如在梦中,如同木偶,如遭雷击,没有感到心在怦怦地跳,没有察觉不可抑制的颤抖,只觉着好像在云端,又好像在深渊,美妙难言,又有些异常的憋闷,想要大声喊叫却喊不出来,不知不觉间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也将对方紧紧抱住。
多么美温暖而柔软的躯体!
多么娇嫩温润的柔唇!
多么妙不可言的气息!
刹那,或许是才真正的永恒!
阿布停止了笨拙的亲吻,将两人的脸部拉开了一点,相互凝视着。
阿布的眼睛明亮而湿润,两行泪珠挂在脸上,如同两道清澈的小溪。
阿错的眼睛明亮而茫然,黝黑的脸庞布满了红晕,洁白的牙齿之间散发着缕缕热气。
“阿布,阿布,你、你怎么哭了?”
“小贼,我要走了,或许永远不能再相见,或许再相见时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你会杀了我吗?”
“会!”
“你会记得我吗?”
“会!”
“你会想我吗?”
“会!”
“你有别的女人吗?”
“有!”
“你这个臭贼啊!”阿布幽幽叹息了一声,“我还是现在就把你杀了吧!”
“杀吧!”
阿布并没有拔出剑来,她低下螓首,在阿错的脖子间深深吸了口气,又在他脸侧轻轻亲了一下,翩然离开没有回头,如一只蝴蝶般飘然而去。
阿错呆了呆,瞧那袅娜身影消失,忽觉有些心痛,忙拔腿追去,直到大街之上,灯火阑珊,夜色寂寥,不见伊人倩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