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错也明白,对柳一戈而言已算是低声下气,他也不想节外生枝,将宝剑唰地一声回到鞘中,从鼻孔中重重喷出一缕气,将手一拱道:“土门可汗,柳大将军,在下之事已了,冒犯之处还请海涵,路途遥远,请上路吧。不过在下多一句嘴,今天之事最好不要走路风声,太子殿下尚有用处。”
“阿错小子,告诉你,今天本汗很不高兴,看在柳大将军的面子上,本汗暂不与你一般见识,哼,”土门拨马先行离开了。
柳一戈默然片刻道:“阿错,倘若你见着太子殿下,请转告殿下,老夫恭送可汗陛下出境,即会迅速返京当面请罪。”
阿错敷衍道:“柳大将军不必过虑,帝国大事小子虽然不懂,但太子他们要是真的怪罪于你,你这趟差事还能继续下去吗?不过你这女儿……”阿错摇摇头,闪过一边,示意柳一戈上路。
地上已被收拾干净,赵含霜原本的侍女已被集中押解,地上的那个女子也被军士收拾干净,柳一戈一挥手,长长的军队逶迤西去。
小轿靠边停放,轿夫也已离开,“朵朵,那贱人没有伤害你吧!”阿错钻进轿中,把海朵朵的绳索解开。
海朵朵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微微战栗着说道:“小贼,我真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你了!”
阿错感受着少女的幽香,心中也是跌宕起伏。他轻轻拍着海朵朵的后背,安慰她道:“没事了没事了,回去你就可以洗澡了,身上就没这么臭了。”
海朵朵先是一愣,继而怒不可遏,使劲推开阿错,抬脚就踹了过去,口中还骂着:“去死,你这臭贼。”怎奈她浑身无力,腿脚酸麻,没踢着人自己差一点摔倒,阿错赶紧将她扶住,海朵朵不解气,趁势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阿错吃疼,刚要叫出来,却听外面有人骂道:“阿错,你有完没完?”
阿错冲海朵朵做个鬼脸,弯腰走了出来,见阿依娜牵着马正急得团团转,佯装惊奇道:“阿依娜,你怎么还在这里?”
阿依娜为之气结,差点怒吼出来:“我问你,有我师兄的消息没有?”
阿错把脸一沉道:“阿依娜,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告诉你?”
阿依娜怒道:“臭贼,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把海朵朵救出来?你还好意思问你师兄的消息,哼,真是好厚的面皮!”
阿依娜气得牙齿咯咯直响,她贴近阿错,低声恶狠狠道:“小贼你也不想一想,赵含霜偷偷带着海姐姐,怎么会让别人知道,我就听说她有一个贴身丫鬟生病坐在轿中,小贼我不和你磨牙,快点告诉我师兄的消息,否则我就把你的丑行四处宣扬,告诉海姐姐,我看你……”
“你说你说,看咱们两个谁没脸见人,我一个破小子我怕什么?哼,求着我了,还不叫声好听的,我看这江湖也是白闯荡了。”
“你真的让我求你?”阿依娜似笑非笑。
“随你!”阿错一仰头,瞧见远处田野之中的一片树林里钻出几个人来,探头探脑四处张望,为首的一人正是赵凌。
“阿错哥哥,你就告诉小妹嘛!”阿依娜忽然露出娇羞不胜模样,凑近了阿错嗲声嗲语,差一点就要贴在他身上。
阿错被叫得心中一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敢要说话,耳朵却被人一把扭住了,并转了一圈,痛得他差点惨叫出声。
“臭小贼,你在干什么?”海朵朵怒喝道。
可怜阿错一身功夫,一时疏忽,竟被失去功力的海朵朵一下制住要害,看来得意真不能忘形!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朵朵你快点松手,没有耳朵就成葫芦了。”
“就是葫芦我也给你锯成瓢!”海朵朵恨恨地松了手,又冲阿依娜翻个白眼,方才作罢。
“海姐姐,这可是阿错逼我的,你可怪不得我。”
阿错怒道:“阿依娜,你还想知道你师兄的下落不想?”
阿依娜无奈地冲海朵朵道:“你看姐姐,他还想要挟我。若不是姐姐在,他不知道怎么欺负阿依娜呢,小妹的命好苦啊。”
阿依娜也是个聪慧的女子,急于了解师兄的下落,就把注意打到海朵朵身上。
海朵朵刚要发怒,阿错见势不妙,急忙正色道:“阿依娜,让我告诉你不难,不过这匹马你要让朵朵骑,朵朵失去了功力走不得路,我、我会心疼的。”
海朵朵闻言,一腔怒火顿时一泄而空。
“没问题!”阿依娜忙不迭答应。
阿错见赵凌他们正往这边走来,急忙低声说道:“你师兄李将军被救出来了,正被我藏在一个地方,我办完事情就去找他们,你可谁也不能说,否则你师兄就真的要玩完。行了,说完了,你赶紧去追赶队伍吧。”
“我师兄真的活着?”阿依娜眼睛霎时爆出异彩,见阿错面色郑重很是正经,啪地重重拍了一下阿错的肩膀,“我不回去了,我要去见师兄。”说完脸竟然红了起来。
阿错摇摇头,听脚步声知道赵凌已经过来了,冲两人使个眼色,转身笑道:“赵将军,结果可还满意?”
“阿错你真行,我都为你捏了一把冷汗。”赵凌呵呵一笑,又和海朵朵、阿依娜打个招呼,望望天色,面露焦急之色,“阿错,莫让太子殿下等急了,咱们赶紧回城吧。虽然这周围都埋伏下了人马,但也要防备贼人有别的办法传送消息,万一太子计策落空,咱可吃罪不起。”
“把东西给我。”阿错接过赵凌随从递过来的一个包裹,“朵朵,你赶紧去轿子里把衣服换上,别问了,咱们是为了报仇。”心里却咕哝道,这太子鬼心眼就是多,老子还要配合他演戏,还好是对付几个本就不顺眼的家伙,不算太吃亏。
他娘的,杜宇这狗东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回头得问个清楚,这小子可不能放过他,打莫莉莉那笔帐到现在还没算呢。
海朵朵听得报仇二字,二话不说就钻进轿中,不大一会,一个身披斗篷的神秘人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赵凌点点头,向随从吩咐了数句,早已藏好的匹马被牵过来,众人认镫翻鞍上了战马,直奔东京而去。
此时,东京城东丐帮总舵之外,人山人海刀枪林立,有官兵,有武林人士,将丐帮围得水泄不通,并且正逐渐缩小包围圈,与丐帮弟子发生了断断续续的冲突。
飞来的灭门横祸让丐帮长老、弟子一个个既惶恐又愤怒,不是海连口极力弹压,严令不许反抗,早就拼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即便如此,丐帮弟子也损伤了不少,众人的怒火随着被不断地挑衅越来越压抑不住。
官兵统领是阿错很熟悉的一个人,正是星极宫公孙瑾的师弟崔名桂。这崔名桂据说是左仆射魏朝思的外甥,一年前加入军籍,趁东京城守被杀之际趁机升迁任职城防军统领,是本次围攻丐帮的急先锋。
围攻丐帮的武林人士之首领,却是也是阿错有过一面之缘、七星武馆的馆主武大郎,他带领本馆人马还有安民武馆的人马以及一些关系较好的东京武林人士,专门负责对付功夫较高、比较棘手的丐帮好手。
此刻,崔名桂、武大郎和另一人正站在高处俯览战事,脸上均露出兴奋、得意之色。这另一人临风而立,神情漠然隐隐带有一丝兴奋,倘若阿错在此肯定大吃一惊,此人却是星极宫的弟子蓝涛,原来并未被阿错杀死。
武大郎腆着大胖脸道:“崔统领,我看这丐帮快忍不住了,要不要再逼一逼。”
崔名桂本就身材高大,一身戎装倒也威风凛凛,闻言笑道:“也好!”
蓝涛忽道:“崔师兄,你看,突然冒出来大批人马,不知道是何用意!”
崔名桂浓黑的眉毛挤在一起:“嗯?这些好像是城外的近卫军,不对,怎么还有太子的禁军。”
蓝涛道:“师兄,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吧?”
崔名桂道:“能发什么变故?太子虽然和海连口亲近,向着丐帮,可这次铁证如山,只要咱们一口咬定就是那对狗男女做的,人证物证俱在,赵武明又能如之何?”
武大郎笑道:“蓝少侠何必夺虑,一个死无对证,太子就无可奈何,我们说什么还不就是什么?难道那对贼男女还能跑出来不成?赵含霜没那么傻吧?”
蓝涛点点头,但总是放不下心来,只从死过一次之后,他胆子就变得小多了。
“禀统领,太子殿下要见统领、武馆主、蓝少侠。”一个传令兵噔噔噔上得楼来。
崔名桂喝问:“就太子殿下一人吗?可有他人在?”
传令官面色一变答道:“禀统领,是太子殿下的侍卫出来传的令,具体属下不知。”
“告诉弟兄们小心戒备,以防逆贼逃窜。”崔名桂哼了一声,带头向楼下走去,武大郎和蓝涛对视一眼随后跟上。
这是一座城防军在东城设立的卫所,卫所的人却被赶在了外面,大批官兵围在卫所周围进行警戒。
卫所正中大堂之上,太子殿下赵武明正襟危坐,两旁侍立着赵凌、赵和以及数个便服护卫,两旁是两排高大威武的禁军。
旁边一张桌子上,还有一位师爷模样的老者铺纸磨墨,双目低垂。
“拜见太子殿下!”崔名桂、蓝涛、武大郎鱼贯而入,分别行礼。
“都起来吧。”赵武明挥挥手,三个人都站了起来。
“殿下叫末将等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赵武明沉吟一下道:“刺杀顾大人一事震惊朝野,影响甚大,前些日子碍于长乐公主之事一直拖延至今,现在长乐公主之事已了,本宫决意快些平息此事,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崔名桂恭谨道:“殿下,您现在负责监国大任,这等小事交予末将处理即可,只需殿下一声命令,丐帮顷刻间土崩瓦解。”蓝涛、武大郎也跟着附议。
赵武明点点头:“此事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丐帮号称姓罗第一大帮,弟子遍地,斩草容易除根难,故此不得不慎重。本宫今天再落实最后一遍,倘无遗漏,这丐帮的事今日就结了吧。”
“殿下英明!”崔名桂等人都露出一丝喜色。
“本宫下列问话,你们要据实禀奏,如有虚假,定斩不饶。”
“殿下慧眼如炬,我等不敢撒谎!”
赵武明面色放缓,似乎很是满意两人的态度,继续问道:“武馆主、蓝少侠,据说是你们二人亲自带人追杀的刺客,可是真的?”
武大郎恭谨答道:“禀殿下,追杀逆贼之人正是草民和蓝少侠。因为顾大人是帝国倚重之臣,蓝少侠自感护卫单薄,草民也就有幸加入了保护顾大人的队列。谁料三天前那两个丧心病狂的贼子,假借拜访大人之际突施杀手,草民等因是相熟之人未加防备,以致救护不及使顾大人遇害,草民实在是罪该万死,请殿下治罪。”
“贼子狡猾,也不能全怪你二人,况且你们已经将贼人诛杀,也算将功补过。武馆主、蓝少侠,本宫有一事不解,你们为何不将二个贼子活捉、或者保留全尸,以便辨认贼人身份?
武大郎禀道:“殿下,那阿错海朵朵功夫甚是高强,草民和蓝少侠脚程快些,拼命拦住了贼人,虽然将贼人重伤,我二人也受了些小伤。幸亏其他护卫这时赶了过来,将贼人打倒在地,可能是恼恨顾大人被杀,是以顷刻间将贼人乱刃分尸,草民和蓝少侠觉着不妥,但也阻拦不及。”
“事出有因,也怪不得你们二人。本宫再问,你们能肯定此二人是一定阿错和丐帮的海朵朵?”
“绝对肯定,一点错不了,草民曾和这两位都有些交往,却没想到如此狼子野心。”
蓝涛见赵武明的目光瞧向他,急忙道:“在下和阿错这狗贼是死对头,不怕殿下笑话,在下还曾暗慕海姑娘,故此敢对天发誓,绝对是他们二人无疑。”
“既然这样……”赵武明点点头,仿佛要下定决心,却又露出担心神态,“你们二人说说,会不会是别人假冒的?”
武大郎肥大的脑袋摇晃着:“不会,绝对不会!”
蓝涛也道:“一点不错,他们化成灰我也认得,决不可能认错人。”
赵武明默然半响,方缓缓道:“莫笑本宫过于谨慎,此事实在不容草率。本宫担心,万一哪天再有两个人跑到本宫跟前,说他们是阿错、海朵朵,将置本宫于何地?”
武大郎肃容道:“殿下放心,此事绝不会发生。”
蓝涛也道:“我等愿意身家性命担保。”
赵武明脸上变幻不定,一会坚毅,一会犹豫,终于把目光看向崔名桂:“崔统领,你觉着这两人的话可信不?本宫实在拿捏不准。”
崔名桂心道这个赵武明如此忧郁寡断,怎成大事?看来要再加把火,给他吃颗定心丸,当下沉声答道:“太子殿下,此事发生时末将虽不在现场,但事后根据现场勘验、证言证词以及贼人的蛛丝马迹,末将断定那两个贼人就是阿错和海朵朵,并愿为此事做个担保。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即使武馆主和蓝师弟敢否认末将也不答应。殿下,此事久拖未决实非良策,殿下宜早决断,除逆贼,正视听,震慑宵小,扬凛然不可侵犯之帝国雄威。”
赵武明一拍桌案:“崔统领讲得好,来啊,让武馆主、蓝少侠、崔统领三个证人签字画押,咱们这就开始行动。”
那位旁边坐着的老者感情真是位师爷,闻言将笔墨正新的纸张扬了扬。三人上前看了,一一签字画押,崔名桂虽然略有疑惑,但也不及细想。
师爷将案卷交给赵武明看了看,赵武明点点头,非常满意:“赵和,去吩咐他们行动,认清些莫伤及无辜,不要把事情搞大。”
见赵武明吩咐动手,三人有些欣喜,又有些疑惑。崔名桂道:“太子殿下英明,不过此事不是末将负责吗?末将愿为殿下效劳,亲自上阵斩杀丐帮逆贼。”
赵武明不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三人,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忠奸难辨,是非难明,果然如此啊!二位,请出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