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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苏州造船备航(3)


两个人用手扶着船舷,一时无语,只是静静地享受这片刻宁谧。r

西湖、断桥、苏堤、虎跑泉、贞娘墓……忙忙碌碌的学生时代,总想着有朝一日能来此游历,一定每个景点都去拍照留念一番。如此我身在古迹贵方,却不知为何失去了观赏游玩的兴趣。r

也许人总是习惯做一个不必负责任的过客,一旦亲涉其中,自身成为风景一隅,也就索然无趣。r

凤天忽然指着波中问刘惜梦:“湖中能有几尾鱼?”r

我愕然笑了,“天上有几片云影,水中有几尾游鱼。”r

凤天也笑,说:“你答得太过诗意。”r

“那么,依凤天所见呢?”刘惜梦扬眉。r

“西湖水草丰沛,四方游鱼聚集。好比江南商众。只是游人如织来往穿梭对这湖中鱼儿来说却是难测福祸。或可安心待此,或可另觅生机。五年十年是看不出不同结局的……”r

刘惜梦若有领悟,回首看向不知何时静下来的内舱,“再多的天和地利,也总有被耗光的一日。不思进取,便好比竭泽而渔。”r

凤天向她微微一笑,仿若清风扑面。而身后帘栊一挑,有人走了出来,拍掌道:“好一个竭泽而渔。刘大人是在讽刺我们赖以天成养老在此的江南众商吗?”r

刘惜梦扮作吃惊状,“怎敢、怎敢。各人如何打算,皆属人权问题。在下虽背负皇命,也不敢强人所难。诸位适才都说江南人和地利,在此行商已心足意满。我也只能另觅愿随水游舟,有胆有识,并非池中之物的那尾金鳞了!”刘惜梦无奈,她和凤天说着话,想不到被人偷听了去,虽然对方没有恶意,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但还是让她一阵紧张。r

“哈哈,如此说来,我贺子兰倒不能让小九公子专美于前了!此次出海,算上我这一份。赚了一起赚!赔了一并赔!”r

此人乃是江南行会行首,他这样潇洒一笑,颇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架势。那里面适才端坐的几位也跟着出来了。r

“本以为刘大人不谙商道,适才有意为难,还请切勿见怪!”r

“有梅小九的保证,早就知道错不了。”r

“希望大人也能带上我孟家的货物,我们家的织锦虽然进不了京,入不得皇上的眼,骗骗外国土番总还是可以的吧。哈哈哈。”r

一番笑笑闹闹中,乾坤竟已扭转。r

刘惜梦望向凤天,悄悄用手挡在唇边,“你在考验我吗?”r

他眼波一转,“凤天也是个商人啊。”r

刘惜梦斥责道:“没有义气的奸商!”r

“哈。”他知刘惜梦是玩笑,全不在意道,“无奸不商!”r

“若我通不过考验又如何?这群人不能被我说服,你便也不肯帮我了吗?”r

“凤天知道你一定可以。”r

傲然望向刘惜梦的目光充满对她的欣赏与赞意,倒弄得她讪然无语。被喜欢被称赞被引为知己,谁能逃离这种真挚的迷惑?r

就算有点严苛,或者正因为有点严苛。才恍然觉得能被梅凤天引为知己,能被他如此信赖,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吧。r

航线初定,由苏家刘家河泛海至福建,再自福建五虎门扬帆入海。作为江南商会的委托人,凤天亲自参与了巨船的修建,也带上了所费不赀的商货。刘惜梦与凤天忙着采办登记的日子里,弘远却与五六个带兵统领每日开会密议。r

刘惜梦讽刺他说:“装也请装出点样子,好歹对出航办货这些事偶尔上上心。”r

他只管道:“此番通使西洋你是正使。我只管带兵协助,一切都是决定好了的事,你我各司其职,何必公私不分?”r

刘惜梦也想要好言好语,奈何只要开口,必然演化为针锋相对的场合。无可奈何,只好离他远点,避免火星四溅殃累无辜。r

凤天与她日日相处,看出端倪,只说:“似乎与徐大人意见不合?”r

“何止意见。”刘惜梦冷笑,“如今我处处不合他眼缘。”r

“这样啊……”凤天缄默,又说,“准备物资的时候,和王大人也有过交谈。我倒是觉得他蛮关心你的。察看你的物品备单时分外仔细。”r

刘惜梦表面微笑,“他是怕我带了多过其他人分额的东西罢了。”心里,却不免有些异样。r

她总是无时无刻地介意着弘远,不管他理自己的时候也好,像现在这样彼此冷战也好。斜靠着停靠岸边的船的船弦,远远眺望指挥兵士搬运物资的那个长发飞舞的青年。r

太阳白哗哗地照耀着,刺得人睁不开眼。r

远远地望着,刘惜梦看不清弘远的脸。r

应该是错觉吧……人群里,那人怔了一下,也抬眼向她所在的方位看来。四目相对的时候,刘惜梦赶忙转身,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如此惊慌。就像我忙乱地避开视线,也同样找不到一个可以令人释然的理由。r

凤天说:“首航在即,徐大人却瘦削了。小心不要生病才好。”r

刘惜梦赌气说:“那人无心无肺无感,能生什么病?”r

凤天笑了,眼睛弯弯地眯成一线,说:“福来你对徐大人过分苛责。”r

刘惜梦甩甩衣袖,“那个人的事我半点也不想听。”r

没错。徐弘远总是骗她,什么事也喜欢瞒着她。r

她和他一起长大,却不是他的至信之人。所以刘惜梦生气,有时候她也像个小孩子,尤其是当弘远表现出幼稚的一面来时,她就不由得也开始了逆生长。r

弘远总是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那样隔着一段距离观察着刘惜梦。她走远一点,他便流露出寂寞的眼神拴住她。她想要靠近,他却马上像会被烫到一样躲开她。这样不明不白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位置,她再也不想要了。r

刘惜梦已经努力过了,但是他总是拒绝自己。r

如此难懂的心,不想再一探究竟。r

出海一切准备妥当,郑和已经来到苏州了,出发前的夜晚,弘远意外地来看刘惜梦。r

“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吗?”口吻淡漠温和,像个同事那样关怀着她。r

“徐总兵是怕福来负责物资有误,耽误诸位军队同盟好友的饮食起居?”r

他坐了下去,以手摸着冰凉的石桌,看着眼前一丛无名花草,漠然道:“你说话,总是语含讥讽。”r

刘惜梦揶揄说:“或许是总兵大人的心有病吧。”r

“……就快要出航了,海上不知会发生什么,我不想与你吵架。”r

“放心好了。”刘惜梦扯扯嘴皮,“福来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把物资准备到最充分,绝不会有半分不妥。不过在那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与福来无关,你在大海上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在这陆地之上又会又怎么样的生活,都再无关联。”r

弘远从肩膀到指尖,不见一丝变化。宛如石像已刀枪不入剑剞难穿。刘惜梦对这个人彻底失望,不想再和他有所言谈。转身要走,擦肩而过,他却出刘惜梦意料拉住她的指尖。r

诧然望去,入目只见情急的孩子气的脸孔焦灼的无措的眼。又来了。刘惜梦在心中默念,你又来了。她所求的也许不过是一句话语,可你偏偏连这样一句都不愿意对我说。你总是这样,到了不行的时候,就用被弃小狗的眼神可怜地看着我。每次你一这样我就会心软,所以我们才周而复始走到今天。r

可是,真的够了。r

就好像我们不是一起对着流星许过愿吗?r

我们不是一起逃难一起度过兵荒马乱吗?r

我们不是同眠而卧在雪中有过无忧的笑颜吗?r

我们已经共度过的这许多岁月,都不能令你改变,我不再相信,以后还会出现任何转机。也许我们,就只能这样子……虽然承认这点,是那么寂寞的一件事。r

一点一点刘惜梦抽出我的手指,从那双因为练剑而带着薄茧的手掌心里。拿起放在一旁石桌上的灯笼,轻轻吹熄其内的烛火。r

“夜太深,火苗太微弱。”半转过脸,借着披下一半的头发遮挡表情,刘惜梦说,“与其摇摇曳曳,照亮不了什么,不如彻底吹熄,还能欣赏另一番月色。”我她知道他听得懂,她不怕他听得懂。r

迈出一步,却又住脚,刘惜梦好像还是在等待他能说些什么。r

但是背后那个固执的身影依然宛若石像,从手肘小臂到指尖没有动过分毫。最后,只是依照他们相处时的习惯,按照刘惜梦曾经笑着教他的礼节说:“……明天见。”r

“好。”有什么涩涩地流过眼角,心里难以言喻的繁杂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分毫,刘惜梦也只能笑着说,“明天见。弘远。”r

只是被她叫了名字这样的小事,那个稳如泰山的身影却蓦然颤抖。r

但是那样的表情她已经不想再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