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和断臂人同时愣住了,他们没想到韩剑冰的回答居然会是这样的。
半晌,鬼面人忽然咆哮着大吼一声:“我们有哪里配不起你了!”
断臂人却哈哈笑道:“小兄弟又想用激将法,要我们俩斗一斗,好教你逃跑么?”
韩剑冰道:“这回你却错了,我只不过不想拜你们这些歪门邪道为师。你既不能猜中我的心思,他又不能解我穴道,我又何必拜你们为师?”
鬼面人大声道:“谁说我不能解!”
断臂人却一把拦住他道:“你若是胡乱解穴,岂非要害了他性命么?”
鬼面人道:“你点的穴,我一样能解,但我就是一巴掌把这小子拍死,也不让他神气!”
断臂人道:“你既不喜欢他,不如将他让给我做徒弟,我倒是越看他越顺眼。”
鬼面人断然道:“不行!”
断臂人道:“为何不行?”
鬼面人道:“他……他骂我们是歪门邪道!”
断臂人笑道:“难道我们不是?”
鬼面人愣了一愣,道:“……当然不……”
断臂人笑道:“这小子瞧不起歪门邪道,我偏要叫他看看,我们这些歪门邪道可比那些名门正派要强得多。”
鬼面人想了一想,道:“你说的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好!就依你!”
断臂人又是哈哈一笑,道:“你去拍一拍他的笑腰穴,穴道自然就解开了。”
鬼面人道:“你这是甚么乱七八糟的解穴方式。”
断臂人笑道:“嘿嘿,我就是要你解不开。你可认输了?”
鬼面人一面替韩剑冰拍开穴道,一面道:“要我认输,你还早着哪!”
断臂人道:“无妨无妨,迟早有一天你会认的。”
韩剑冰只觉得腰间一麻,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扑地跌倒在地。
断臂人面朝着鬼面人道:“他脚麻了,你扶他一把。”
鬼面人道:“要我扶他,你得认输。”
断臂人笑道:“好好……算咱们扯平了。”
又是一阵笑声,一阵风过,三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闷雷一阵接着一阵,一声大过一声,雨也随着雷声越下越大。雨大得让人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于是赶路的人们都急忙找个地方避避雨。朦胧中,还有一条娇小的倩影在雨中奔跑。她已不知被脚下的碎石枯枝绊了多少回,原本干净漂亮的衣衫都沾满了泥水,可她还是疾步向前奔去。其实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她也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里。但她只有一直跑,一直找,她生怕稍微停一停脚步,她的哥哥就没命了。
不知道是老天没看见,还是根本想考验这个女孩,雨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她终于支持不住了,“扑通”一声跌在一个池塘边,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这样的场面,无论是谁看了都要心疼,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上前去扶一把这个可怜的女孩子。
恰巧这时有个人看到了,可是他却没有动一下,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难道他是石头做的么?
不,他不是,他开口说话了——石头是不会说话的——他的声音冰冷而无情:“星月塘非凡间俗地,塘边人速速离去。”
韩剑如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无奈试了几次都没有用。她抬起脸来,想看看说话的人,雨水重重地落下,砸得她睁不开眼睛。
那铁石心肠的人又开口了:“星月塘非凡间俗地,塘边人速速离去。”
韩剑如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大声道:“我……我实在……没有力气……我……”声音顿一顿,就被雨声给盖过了。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星月塘非凡间俗地,塘边人速速离去。”
韩剑如伏在地上,也不顾地上的泥水有多脏多冷,她已耗尽全力,冻得簌簌发抖,只是喃喃道:“求求你……求你……”她说的话,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那人的脚开始挪动了,走向倒地的韩剑如。他不是要去扶她的,他手中的长戟,已高高举起,利刃正对准了韩剑如。但她早已不省人事,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长戟慢慢的落下,动作虽慢,力量却不小。忽然一道冷光闪过,只听清脆的一声硬物碰撞的声音,那人握着长戟,连连后退数步,将长戟狠狠往地上一插,这才站住。已有一条颀长的身影,抱起了奄奄一息的韩剑如。
雨帘中,那颀长的身形,俊朗的面容,温暖的微笑,正是韩剑如苦苦寻找的“断剑侠客”卓远!
那人愣愣地看着卓远,忘了说话,甚至忘了雨有多大。
卓远笑着看着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托起韩剑如,转身消失在雨中。
韩剑如醒来的时候,雨早已经停了,可是她立刻泪如雨下,哭得比那场雨还凶。
卓远笑道:“方才你一滴泪也没有流,怎地看到我便……”
韩剑如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哥哥……哥哥他……”她一面哭,一面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卓远。
卓远沉默半晌,忽然道:“你可看清楚了?”
韩剑如连忙点点头,道:“清楚、清楚……”
卓远仰首望天,道:“如果是他们,就难办了……”
韩剑如道:“你认得他?”
卓远道:“我不认得,只是见过,而且就在不久前。”
韩剑如急忙道:“在哪里?”
卓远看着韩剑如,一字一句道:“就在星月塘。”
韩剑如道:“那个星月塘,究竟是甚么地方?”
卓远道:“据附近的居民说,星月塘有五位主人,每一个人都带有残疾,故而每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残’字。这五个人当中,有三个是亲兄弟,五人性格虽不和,倒也相处得安然。而且他们个个武功奇高,就连替他们看守星月塘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韩剑如道:“听起来这五人倒像是世外高人,可是他们抓了我哥哥……”说到这,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了打起转来了。
卓远道:“放心吧,我想他们抓住韩兄弟,应该不会过于为难他。”
韩剑如道:“那……难不成就任凭他们抓着我哥哥不放么?”
卓远道:“这星月塘,是一定要去的,只不过……”
韩剑如道:“不过甚么?”
卓远道:“你不能去。”
韩剑如急忙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卓远叹道:“因为这其中一位主人名叫花残衣,最好女色,你若是去了,只怕……”
韩剑如的脸蓦地飞起一片红霞,诺诺道:“好……我不去便是,卓大哥你……要小心。”
卓远笑道:“这便好,你最好还是先回山庄,我救了你哥哥出来,就立刻将他送回去。”
韩剑如是个任性娇纵的大小姐,平时就连老庄主韩铁龙也要听她的,可是只要卓远一开口,不知怎地,她就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星月塘,是个神秘而美丽的地方。表面上看去,它只是一个比一般池塘大一些的水塘,但里面的天地,除了这五个世外高人和他们的仆人,又有谁知道?
塘中的荷花早已开的鲜艳欲滴,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荷叶一片连成一片,仿佛踏上去,就可以到达塘中央那神秘的小屋里去。
卓远微笑着立在塘边,从早晨一直站到晌午。那个铁石心肠的人也在塘边不远处,握着长戟,却一动也不敢动。
水塘里发出声响,荷叶也开始簌簌而动。铁石人额角沁出汗珠,忍不住瞟了一眼荷叶。卓远也不由得向塘中望去。忽然一个东西从水下猛地窜了上来,落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水。再仔细一看,却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条八尺大汉,精赤着上身,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那铁石人脸色骤变,急忙跪倒在这大汉面前。
大汉啐道:“没有用的东西!关键时刻总是要俺出来帮你,留你何用!”
铁石人慌忙磕头,边磕边道:“饶命饶命……”
大汉道:“我饶你的命,谁饶我的命?”铁拳已抡起,向那铁石人的脑袋挥去。
眼见那铁石人的头要被砸碎,卓远忽然喝道:“且慢!”
拳头停在半空,那大汉扭头看着卓远道:“你凭什么叫俺?”
卓远道:“他究竟犯了甚么错,要赔上性命?”
大汉道:“哼,他的错可大过天了!”
卓远道:“哦?”
大汉道:“主人吩咐的事情他做不好,既然做不好就要受罚,你说是不是?”
卓远笑道:“是。”
大汉道:“主人说了,做不好事情,就自行了断。”
卓远动容道:“哦?”
大汉道:“这小子贪生怕死,在主人面前巧言令色,现在又这般畏首畏尾,呔!他既不肯自我了断,主人便要俺过来替他收拾。”
卓远道:“你若是不杀他,你也要死?”
大汉道:“你小子还算聪明。”
卓远笑道:“我若是阻止你杀他,我也要死?”
大汉道:“这还用说?”
卓远道:“好,我知道了。”
大汉道:“知道了还不让开点?”
卓远笑道:“恕难从命。”
大汉道:“甚么意思?”
卓远道:“既然要在我面前杀人,也要问问我乐不乐意,高不高兴。”
大汉道:“你好大的口气!”
卓远道:“口气不大,不过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那铁石人忽然附和道:“是是是……”
大汉怒道:“住口!你这懦夫!”说罢铁拳又挥起,卓远身形闪动,眨眼之间已拦在铁石人的面前。大汉愣了一愣,拳头还是挥了过去。卓远嘴角牵起,竟伸出手掌来接,生生接下了这一拳。
“砰”的一声,一个人影飞了出去,不过不是卓远,却是那大汉。那大汉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好不容易爬起来,道:“好……好……果然有两下子!”
卓远笑道:“不敢不敢。”
大汉向卓远身后望了望,忽然咧嘴笑道:“甚么不敢?嘿,任务完成了,俺也该走了。”
卓远回头一看,只见那铁石人已是七窍流血。那大汉正要往水里跳,却被卓远一把拉住。
大汉急忙嚷道:“你抓着俺干啥!”
卓远道:“你还是杀了他。”
大汉道:“人是俺杀的,可你也有份!”
卓远道:“我也有份?”
大汉道:“你方才挡俺一拳的那一下,咱俩的内力都被激发出来,这小子内力不足,又没有跑远,铁定活不成了。”
卓远叹道:“看来无论我拦是不拦,都免不了他一死。”
大汉道:“哼,你倒好心!还不放开俺?”
卓远道:“只怕现在是放不得了。”
大汉道:“难不成你还要俺偿命?”
卓远道:“人死不能复生,偿了命又如何?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
大汉道:“你休想威胁俺!”
卓远笑道:“我拿甚么威胁你?”
大汉歪着脑袋想了一想,道:“那倒也是。”
卓远笑道:“我只不过想请你带我去见你家主人。”
大汉道:“想见主人?哼,只怕你还不够资格。”
卓远道:“我如何不够资格?”
大汉道:“没有一点能耐的人,主人是不会见的。”
卓远道:“我如何没有能耐?”
大汉道:“这……主人只是这么说,俺也不知道。”
卓远笑道:“那就回去问问你家主人,肯不肯见我?”
大汉道:“你不放俺,俺如何回去通报?”
卓远笑道:“你还需要回去通报么?”
大汉道:“你这甚么意思?”
卓远道:“你在这里叫一声,就是水底下也能听得见。”
大汉冷笑道:“哼,你以为主人在水下?”
卓远笑道:“五个人挤在一间小屋里,未免太寒碜了些。”
大汉道:“主人就算在水下,这外面的吵闹也丝毫传不进里面的。”
卓远道:“既然听不见,你又如何得知这铁石人做事做得不好?”
大汉道:“这……主人听不见,俺听得见。”
卓远笑道:“那我纵然将你杀了,也无人替你收尸咯?”
大汉骇然道:“你……你不是说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么……”
卓远笑道:“反正都杀了一个,不怕再杀一个了。”
大汉慌忙道:“别、别……”
卓远笑道:“你莫非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大汉道:“我……我虽非贪生怕死之人,但……”
忽然一个声音冷冷道:“但甚么但,我白养你了。”
那间简陋狭隘的小屋的门,竟“吱呀”一声开了。门口立着一个头上脸上蒙着黑布,身穿紧身黑衣的人,看不见他的样貌,甚至感觉不到他的人气,仿佛鬼魅一般。
那大汉也想方才那铁石人一样,“扑通”跪地,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黑衣人冷冷道:“现在知道求饶么?”
大汉道:“小的……小的知错了。”
黑衣人道:“既然知错,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大汉汗如雨下,颔首道:“是、是……”一只铁拳,已慢慢伸出。
卓远叹道:“这又是何苦?”
黑衣人道:“你说甚么?”
卓远道:“我看他如此忠心,你若是杀了他,只怕日后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仆人了。”
黑衣人冷哼道:“那他还狡辩甚么?”
卓远道:“他不过和寻常人一样,哪怕一线生机他也要试试,但他绝对不会出卖他的主人。”
大汉道:“你这小子,休想施甚么计谋,俺主人才不会上你的当。”
黑衣人沉默半晌,忽然道:“好吧,就留他一命。”
大汉愣了愣,道:“主人……”
黑衣人道:“你知道这小子是谁么?”
大汉道:“他的名头难道还大过主人?”
黑衣人冷笑道:“断剑阁的主人,名头可比我们五个残废大着哩!”
大汉讶道:“原来是断剑侠客!”
卓远笑道:“原来阁下也认识我?”
大汉道:“俺家五位主人可是无所不知。”
黑衣人道:“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你进来。”说罢转身走进屋去。
卓远回头看了看那大汉,道:“你为何还不起来?”
大汉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主人没说话,俺绝不可以起来。”
卓远笑道:“你叫甚么名字?”
大汉仰首道:“俺叫卫鱼。”
卓远失笑道:“是个喂鱼的么?”
卫鱼道:“俺可不是喂鱼的,俺还要叫那些鱼来喂俺!”
卓远笑道:“好名字,好名字……回头我多带些鱼,好好答谢你。”
卫鱼道:“谢俺甚么?”
卓远道:“日后你便会知道了。”一转身,已掠向塘中央那小屋。
卫鱼从来没见过这样俊的轻功,不禁看的呆了,喃喃道:“神了神了,俺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又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道:“开甚么眼?”
卫鱼吓了一跳,急忙四下里张望,并未看见什么人,不禁摇头笑道:“看来俺不仅是看得眼花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那个声音道:“哼,你是耳朵不好使了,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这次响起,却近在耳畔。
卫鱼慌忙转身,向身后那人跪拜起来。
那人笑道:“算你还有点记性,不然我还真又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了。”
卫鱼道:“小的不敢忘,花大人出去了这大半年,小的也丝毫不敢忘记花大人的声音和模样。”
那花大人道:“嗯。你且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卫鱼抬起头,讪笑道:“小的又不是美女,有何可看的。”
花大人笑道:“你虽不是美女,我却知道,你有一个漂亮的妹妹叫卫铃,可否属实?”
卫鱼道:“啊哟!说起俺这妹妹,可是出了名的泼辣,花大人不是一向不喜欢……”
花大人啐道:“呸呸呸……我花残衣还没有下流到打自己身边人的主意,就是你妹妹不好对付,才要叫她来对付方才进去的那位不速之客。”
卫鱼一拍脑袋,叫道:“花大人妙计呀!小的这就回去把妹子唤来。”
花残衣笑道:“去吧去吧。”
卫鱼又向花残衣磕了一个头,这才爬起身来,急急忙忙离开了。
卓远自掠进那间小茅屋,身子就一直不断地向下沉。本来这下坠的速度,应该越来越快才是,哪知在这茅屋里,下落的速度竟是一点一点减慢,直至落地时,却仿佛走下一步台阶似的。是以卓远根本不需要稳住身形便已站定了。
他面前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的那一端,便立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见卓远落地,立刻笑道:“断剑侠客不愧是聪明人!”
卓远道:“哦?”
黑衣人道:“你若是使用轻功,恐怕早已跌死在这通道中了。”
卓远道:“我只不过没有防备,才未来得及施用轻功。”
黑衣人笑道:“你瞒不过我的,这星月塘非普通水塘,自然这地下通道也非一般的地下通道了。通道中充满了压力和浮力,若是使用不当,只会令自己承受不了这些力量,从而在下落过程中气血紊乱,最终没有力气而跌死在这里。”
卓远笑道:“五位前辈悠然自得,来去自如,想必奉行的也是极其简单的四个字吧。”
黑衣人道:“哪四个字?”
卓远道:“顺其自然。”
黑衣人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顺其自然,不错,哈哈……”
卓远却忽然叹道:“只可惜……”
黑衣人顿住笑声,道:“可惜甚么?”
卓远道:“可惜还是有一位前辈硬要破坏这大好的自然规律,强求一些人做他们不愿做的事情。”
黑衣人不说话了,卓远直感到有寒气扑面而来。
半晌,黑衣人忽然又笑道:“这你可说错了,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卓远道:“两位?”
黑衣人颔首道:“不错,一位是我鬼面人风残月,而另一位便是我那该死的老弟风残叶了。”
卓远道:“阁下便是风大爷?”
黑衣人笑道:“嘿嘿,看在你称我一声‘爷’的份上,我便饶过你方才的出言不逊。”
卓远道:“前辈难道不是在强人所难么?”
风残月道:“哼,那小子不识抬举,老子好心收他为徒,他却还要骂我们是歪门邪道!”
卓远笑道:“前辈为何不杀了他?”
风残月道:“杀了他?岂非便宜了他?”
卓远道:“既是如此,前辈不如让在下将他带回,好教他再也不能拜您二老为师,后悔莫及,岂不痛快?”
风残月冷笑道:“你倒好心。”
卓远笑道:“前辈又甚么要求,直说便是。”
风残月大笑道:“卓少侠果然聪明!不错,我正是要你帮我对付我那该死的老弟,你若能让他认输,我便放了那小子。”
忽然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一个人迎面走了过来,两条袖子空空荡荡,正是断臂人风残叶。风残叶笑道:“老哥呀老哥,你就非得找个外人来对付自己人不可么?”
风残月道:“我是你大哥,我……我非要你认输不可。”
风残叶道:“既然大哥如此争强好胜,那么小弟也只好奉陪咯?”
风残月咬牙道:“你……你好……”
风残叶笑道:“小弟也不想辱没了门风呀,总不能让人家说闲话,说我们风家的人没有本事。”
风残月道:“卓少侠,你若帮我,我立刻放了那小子。”
风残叶佯作惊叫道:“哎呀呀,放不得放不得,那可是我的宝贝徒儿呀。”
风残月道:“他何时认你做师父了?”
风残叶笑道:“我如此善良,你如此暴躁,他拜我为师可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风残月冷笑道:“你没本事,怎么收徒弟?”
风残叶道:“我如何没本事?”
“没”字刚出口,风残月已然向他攻出数十招。风残叶愣了一愣,空门大露。风残月冷笑一声,身子已直直掠起,向风残叶肋下刺去。眼见风残月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风残叶的衣衫,这时风残叶却轻轻一跃,跃至风残月的身后,笑道:“老兄,方才的空门可看清楚了么?”风残月一转身,又是一连三招直击风残叶胯下。风残叶也不闪躲,居然单足独立,伸出一只脚来一招一招抵挡。这下风残叶的空门更是多了,可是风残月却根本来不及出招,俱被风残叶的单足给挡了回去。风残叶微微一笑,并没有乘胜追击,只是纵身一个翻滚,正正落在几尺开外的空地上,望着风残月。
风残月喘着粗气道:“有两下子,老子……”
话未说完,已被风残叶打断道:“亏咱们兄弟多少年,大哥到如今才知错看了小弟我,唉!实在可惜……”
风残月道:“可惜什么?”
风残叶道:“可惜大哥现在可还能对付我么?可惜了那小兄弟还是得继续做我的徒弟……”
风残月转首对卓远道:“你可看见了?你若能帮我,也便是帮你自己。”
卓远叹道:“连风大爷也对付不了风二爷,区区晚辈又怎有此等能耐?”
风残叶哈哈大笑道:“卓少侠莫要妄自菲薄么,我也想和这传说中的断剑侠客过过招呢!更何况——”他看了看风残月,继续道:“我大哥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风残月冷哼一声,道:“老子才不是这种以多欺少之辈。”
风残叶道:“既是如此,卓少侠请赐教吧。”
卓远握剑的手抬了一抬,却只是向风残叶一揖道:“晚辈不才,自认敌不过风二爷二十招。”
风残叶笑道:“年轻人,方才我大哥也不过与我对了数招,你竟夸下口能接我二十招。好,今日若是你能接下我十九招,我便带你去见那姓韩的小兄弟。”
卓远也不说别的,只笑道:“好。”
他这一声“好”,却并未做任何备战的工作,仿佛和平常人说话一般,吐纳自然。
风残叶赞道:“以不变应万变,不愧为断剑的主人。”
卓远笑而不答,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风残叶轻轻颔首,遂以极快的速度掠向卓远。卓远几乎没有动,风残月几乎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竟然发现卓远已经避开了风残叶,而绕到他的身后。
风残叶头也不回地道:“好快的速度!”又一个疾速翻身,向卓远踢出数脚。卓远以剑鞘点地,整个身子忽地腾空飞起,看似竟要迎上风残月的足,风残月倒吸一口凉气,暗暗为卓远捏了一把汗。风残叶也吓了一跳,不知道卓远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眼见卓远的身子要撞上风残叶的足了,谁知竟轻飘飘地弹了开去,毫发未伤。风残叶足下无力,踢了个空,落地时竟有些不稳。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看卓远,又在数十步之外。
风残叶笑道:“好怪异的招式,竟能避得我这几招,接下来这十数招,你可要当心了。”说罢攻击的速度忽然减慢,变得极慢极慢,仿佛戏台上做戏的戏子一般,慢慢向卓远攻去。卓远动也未曾动一下,却盯着风残叶的脚步。忽然间那脚步又快起来,快如闪电,这种时快时慢的步伐,更加叫人捉摸不透。谁也不知道当风残叶会以什么样的速度走到卓远面前,难道卓远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么?
卓远忽然动了。他风一般地掠到风残叶面前,主动击出一掌——一掌已足够。
为了防止风残叶的速度再发生变化,他只能先发制人。风残叶几乎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做,只得生生受了这一掌,哪知这一掌却如同一个馒头砸在身上一样,只有一点点的知觉。而风残叶却太过戒备,紧绷着的整个身子已止不住形势地冲将出去,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风残月拊掌大笑道:“哈哈!好!好!哈哈……”
卓远躬身道:“得罪了。”
风残叶却笑道:“小子莫得意,还有三招呢!”他的两条空荡荡的袖子,忽然间仿佛长出了手臂一般,变化出无数招式。卓远也拔剑出鞘,以绝美的、舞蹈般的姿势挥动他的断剑,也幻化出无数的剑花。风残月几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两人却并未正式交锋,盏茶功夫,风残叶的袖子又如往常一般地坠下来,而卓远的断剑已然回鞘。
风残叶赞道:“天底下能将一柄断剑挥舞得如此淋漓尽致,恐怕只有断剑侠客一人了!”
卓远道:“不敢,若非风二爷手下留情,晚辈只怕已死了。”
风残月忍不住道:“你们何需在此相互恭维,二弟呀二弟,我看卓少侠不止能敌过你的二十招吧。”
风残叶笑道:“不错,方才我也用错了词。”
风残月道:“甚么词?”
风残叶道:“我说卓少侠挥舞断剑,其实并非挥舞那样简单。”
风残月想了一想,也笑道:“不错,但在外人看来,却又是挥舞那样美妙!”
风残叶道:“我认输了。”
风残月道:“我也认输了。”
风残叶笑道:“想不到大哥也有认输之时!”
风残月道:“卓少侠实乃人中龙凤,看来我们这两个老头子,该好好拜师学艺了。”
卓远苦笑道:“二位前辈如是说,在下……”
风残叶急忙打断道:“你可千万别说愧不敢当之类的客套话,若是再这般说下去,只怕我那乖徒儿要等急了。”
风残月道:“他莫不是真的成了你的徒弟?”
风残叶笑而不答,转身向黑暗处走去。
风残月急道:“别走!你给我说清楚……”说着,也窜入黑暗中不见了。
忽然间又只剩下卓远一个人了,四周安静得可怕。卓远叹了口气,身形也溶入了黑暗之中。
这时,另一处黑暗中,忽地冒出一条纤瘦的人影来,望着三人消失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