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在,飘雨也在,还有另外一个人,阿丘,尽管时隔多年,我依然能一眼从芸芸众生中辨认出他。他那坚挺的鼻子还是那样的骄傲,钢甲的头盔也遮挡不住它的风采。看他肩上的徽章,显然,他已然成为了神殿侍卫队长。不知道我走的这些年来,他遭遇了一些怎样的际遇。
阿丘显然也认出了我,他的眼睛在深邃严峻地眨动。我知道每次在难以抉择的时候,他就会露出这个表情,看来他对我还念及幼时之情。
“烧死他!”一个尖锐的声嘶力竭的声音自祭司长老干瘦的喉咙发出。
诸祭司抗拒着恐惧,举起了法杖,纷纷吟唱起难听的咒语。
“等等。”飘雨瘦弱的身躯,发出一个颤抖的声音,“各位长辈,洪伯不是阿鼎哥哥杀的,阿鼎哥哥在村外还救了我,他是个好人。”
“好人?他是魔鬼,你要被他蛊惑了人心!”老祭司丑陋的嘴脸就像一只蝙蝠,尖嘴猴腮还要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洪伯老实巴交地把他养大,胸口却被顶出了两个血窟窿,除了他的魔角,还有谁能捅得出来?”
是啦,祭司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想当然地给别人定罪,还说得如此证据确凿的模样。不过,即使我没有闹出那个误会,他们也会找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来杀死我。似乎,杀死我,他们那丑陋的心灵才能得到净化一般。
而飘雨,又用她那充满哀怜的目光望着我,让我真心觉得她何必活得那么累。
她还在与祭司长老据理力争,可我却无心听下去。天边出现了一线光芒,我的肤色映出血光,再过不久,我终将变化成魔。
在这个时候,阿丘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他发现了我的变化。命运已将他逼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刻了。
犹记得当年,阿丘用饭团****来一群黄蚂蚁,而我则用一条大青虫诱上来一群黑蚂蚁。然后我们把两拨蚂蚁搅在一起,抽掉饭团和青虫,只留下一粒米,它们就为此大动干戈,杀得不可开交,天昏地暗。
阿丘还为他的蚂蚁起名为神军,我也想给自己的蚂蚁起名为神军,但是阿丘一口咬定我的蚂蚁是黑色的,是魔军,我为此生气了整整三天没有理他。后来他服软,主动拿出一颗兔宝宝糖,我们才和好。
可现在,绝非是两拨蚂蚁打架这么简单的事了。
阿丘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从小我就能感觉得到。虽然他的内心里也有一些小小的邪恶,但这不能遮掩其在一群小混混殴打飘雨时,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光辉。我跟着阿丘一起投入了那场战斗,阿丘一个打三个还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而我只扛了一个就被对方打得屁滚尿流。
不过后来飘雨对我格外的好,同样叫哥哥,我总觉得她叫我的时候格外的甜。
时过境迁,儿时的逍遥自在已经不再,如今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刀锋相对,该是一种何其壮烈的悲哀?
他动了,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挥舞着一柄寒芒闪烁的大剑冲杀出来。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
“不要!”飘雨的声音喊得越焦虑,阿丘的剑劈砍得越凶,我隐隐明白了,阿丘不只是为正义而战。我早该注意到,在飘雨为我求情的时候,阿丘的挣扎变得越发的猛烈。
可笑啊。
我招架着阿丘的剑光,那剑剑剑戳向我要害之处,当下内心一片凄凉。猛然想起曹公的一句湿: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
只是此时,天边的光线已经越来越亮,明晃晃的太阳仿佛在一瞬间就跳了出来。
阳光暴晒的一瞬间,我通体应声发红,噗嗤,阿丘的大剑狠心地戳进了我的肋下。但是已经没用,我的身体正在迅速扭曲,向着另外一个世界抽离。
如果我晚走一秒钟,或许能听到苍茫的墓地上,一个炽热而又急切的对天呼喊声,“阿鼎哥哥,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