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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章 萧蔷(4)


  父王南下的那些日子,萧蔷难过得都不想走出闺房。

  数日之后,南方传来消息,说父王在宴会之上不小心摔坏了一枚酒盅,皇帝尚且不怒,倒是那太监李公公邀功请赏似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着实数落了父王一番。听到这个消息,萧蔷真替父王担心:父王,你可要好好的,千万别被坏人使绊子啊。

  萧蔷无法想像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些艰难等待的日子,就连犬舍里的灰虎叫声略急,她都会心惊肉跳的以为父王蒙难了。尽管母亲大人对此事从来不动声色,萧蔷却万分清楚母亲内心的焦灼,比之自己,尤有过之。

  半月之后,父王和他的臣属们总算安然归来。景门塔上传来的号角长鸣三声,却在萧蔷的心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甚至都来不及穿上鞋子,就打着白嫩如玉的赤脚,一路狂奔而去。那一天,九丈原刚下过小雨,冰冷的泥地上留下她一串串娇小的脚印,人们都讶异而又心疼的看着她,她却浑然不觉。远远地,看见父王下马,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边跑边流眼泪,径直一头栽进父王怀里,这才放声大哭起来,仿佛想要把这一生的泪水都流尽一样。

  随着那些日子的思念一起深植在心里的,还有对李公公的无尽恨意。

  不过是以茶会酒而已,便由得他去吧。萧蔷在心里理智的劝说自己。

  萧毅见姐姐并不阻拦,便长伸衣襟,遮住茶盅,以地主之谊,饮尽了杯中青麦茶。饮罢,仍不失礼节的腼腆一笑。他脸上因那长生兽发狂留下的伤痕此刻已经结痂,却依然令萧蔷心中爱怜。

  李公公见他举止之间,礼貌周全,顿时乐开了花。“果然不愧是王者之子,如此礼仪教化,自不比庶民凡胎,罢了罢了,杂家几十年来从不饮酒,今日能得小王子盛情款待,权且喝了这杯中美酿也就是了。”说罢,也如小王子般伸了衣襟,遮住酒盅,一仰脖子,豪饮而尽。饮罢,将酒盅置于茶几之上,嘿嘿尖笑起来。

  萧蔷向来听说太监言笑,皆有如夜枭鸣叫,听来刺耳,叫人头皮发麻。当下听得,果然名不虚传,只觉一连串鸡皮疙瘩,慢慢地爬上后背,说不出的难受,对李公公的厌恶更深了一层。她急忙拉过弟弟的手,径直往父王座前走去,心里已经在一个劲的祈祷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这个太监了。

  酒宴正酣,萧蔷见父王一杯复一杯的敬四海宾朋,心想:只怕父王今日比哥哥还要高兴吧,九州四海,皆有使者来贺。这情形,不禁让她想起了以前九丈原上每逢秋收时节军民同乐举行的盛大篝火晚宴,人们纷纷举起酒杯,高呼着九丈原万岁的口号,明亮的炉火绵延数里,往往将原上的夜空映照如同白昼。无数的铜杯、银质角杯、陶瓷碗,甚至还有临时用竹节制作的简易酒杯,不分贵贱,热情交碰在一起,尽享欢愉。美中不足的是,今夜的晚宴设在武神殿各座大厅,少了野外篝火与夜风的陪伴,更没用了军民豪饮的痛快。

  然而,听参议大总管南宫夫晏伯伯所说,如此安排是为了体现少原主冠笄礼的正式,毕竟不是所有晚宴都适合在野地里举办。萧蔷感谢他们为哥哥决策完全,既不失颜面,又能尽飨宾朋。

  萧蔷从来不觉得青麦茶如今夜这般可口,“或许,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原本讨厌的味道也变得无比宜人和可口了。”小时候,她最爱喝的是雪梨浆,香甜如蜜,入口即醉,那是南方金鸡岭的农民们因大量雪梨滞销,生存的欲望令他们别出心裁,想出了无数的办法来弥补损失,其中就有人无心插柳的将雪梨盛于橡木桶中,最终竟然酿造出了如此美味,甚至还进入了帝王之家,获得了王公贵族们的热衷,况且更有那宫中妃嫔们的交口称赞,转眼便名扬四海,农户们不光不愁销路,便是寻常人家备齐银两也未必能够买得一杯半盏。反倒是想要吃水果的人们,却发现市面上的雪梨都供不应求了,萧蔷不用想也知道,发现制成雪梨酒浆之后,售价更高,所以人们都把它用来酿酒了。

  尽管如此,产出的雪泥浆依然无法满足渴饮之人的胃口。就连九丈原贵为北方王族,每年也只能购得五桶。

  萧蔷依然记得去年南方运来的五桶雪梨浆,可把她高兴坏了,士兵们刚从马车上卸下第一桶,她就抢在哥哥弟弟前面,一口气喝了十多杯。可怜的是,最终,她的肚子疼了两天一夜,喝了几次蔡太医精心熬制的中药,这才有所好转。时至今日,那股浓烈而又刺鼻、苦涩而又难以下咽的味道仿佛仍然浸润在她的舌际唇间,挥之不去。

  也许鉴于去年之事,父王今年未必会再买那么多,她甚至怀疑母亲大人会竭力制止父王再从南方买入哪怕一桶。

  萧蔷扭头看了看畅饮正酣的父王,他正在爱怜地抚摸着弟弟萧毅脸颊上的划痕,而倔强的弟弟竟然只顾着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盐津花生米,不时还伸出舌头舔舔手指上的残留。萧蔷也曾如他一般的沉醉于那种香咸的滋味,然而此刻弟弟的举动却只让她感到一阵反胃,白了他一眼,扭头索性不再看他一眼。

  父王从各部落里请来的伶人们正反复调试着手中的乐器,大厅里没了乐曲的点缀,显得有些冷清,除了宾客们各自享用着盘中美食佳酿,便只有隔壁长春宫里隐隐约约传来断续可闻的乐音,反倒是推杯换盏的吵闹声更加刺耳。乐师们的反应令戏班首领满脸歉意,他尴尬地朝她和父王的方向弯腰一拜,直到所有的乐师都准备妥当之后,才演奏起另一首欢快的曲子。萧蔷依稀记得那是军队打了胜仗之后的凯旋之曲,她曾经在跟随父王南下的途中经过一家戏曲园子的时候听到过,不懂曲调的人们尽管听个热闹,于她来说,却多少有些认为此曲不太适宜此刻的大厅,也许换一首节日里人们挽手欢歌的乐曲来得贴切。

  她正在心里计较着要不要告诉父王,他请来的乐师此时演奏的正是当年南下所闻,忽听得大厅之内一阵喧哗。

  “啊呀,不得了了,李公公喝醉了!”

  “我只见他喝了一杯而已,竟就醉了。”

  “太监不比凡人,只怕是一喝就醉也未可知。”

  “快叫太医,李公公脸色发青,口吐白沫,这个不像是喝醉酒的模样呢。”

  “王爷,李公公快不行了……”

  大厅内早已乱作一团,萧琰快步上前,将李公公从坐垫之上托起,伸出手指使劲的掐他人中,但见太监口中白沫越发多了起来,竟将萧琰长长的衣袍湿了一大半。

  “快传太医。”萧琰毕竟是原主,一见这情形,便知不可能是醉酒那么简单。“谭英,南希仁,立即下令,让三军赶快封锁九丈原,无论宾主,一律不得离城。”号令一出,谭监事、南教头便立即出殿,径直朝城门飞奔而去。

  不多时,九太原上传来一阵阵悲鸣的号角之声,此起彼伏,令人心惊胆寒。

  “父王,李公公他怎么了?”萧毅心下万分愧疚,心想自己以茶会酒,不至于害了李公公。

  “李公公遭人暗算,中了毒了!”此言一出,殿上众人尽皆骇然。“寒儿,带上弟弟妹妹,赶紧回到永夏宫,回到母亲大人身边。”萧琰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紧接着,他高声号令卫兵们护送厅内诸人回宫。言未毕,地宫九卫便立时围了上来,护送着大厅内的各大诸侯王使者,转眼出了大殿。

  萧蔷心忧父王安危,一边走一边不断回望着,宴会厅内众人皆散,唯见父王蹲在地上,静静地望着李公公,脸上满是惶恐之色。后者白沫吐尽,面皮青紫,圆睁的双眼瞳孔放大,布满血丝,即使父王百般施救,那太监也只是形如枯木,不再动弹,眼看是气绝而亡了。

  尽管年幼,萧蔷也在心里暗道不妙:只怕父王这次要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