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臻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颤声问李公公道:“这画上女子是谁?”
李公公躬身答道:“回皇上,这是左相周浩天之幼女周怜容,年十五。”
“哦?”韦臻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画像右下角写了秀女的名字,不禁哑然失笑,韫儿只比朕小一岁,若活到现在,也该二十五六了。原来这是德妃周宁容的妹妹?这两姐妹的容貌并不相似,也从未听她提起过。韦臻忽转念一想,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上天派来酷肖韫儿的怜容来提醒自己,勿忘旧恨,勿忘前盟?韦臻指了指那画像,道:“挂到朕的寝宫里去。”
韦臻下旨,令选中的五名秀女明日华庆殿面圣。次日下朝后,韦臻摆驾华庆殿,端坐在赤金九龙宝座上,不知怎的,脑子里转来转去尽是当时在这里初见莫愁的情形。韦臻忙稳定心神,令宣召秀女入殿。嗣后,一队秀女排成一字形入内,到大殿正中,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众秀女皆是名门淑女,行止端庄,唯有衣角裙边和满头珠翠首饰偶尔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的碰撞之声。行礼毕,韦臻令平身,却问:“左相周浩天之幼女周怜容是谁?”
一秀女娉婷出列,裣衽施礼:“臣女周怜容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韦臻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与旁的秀女红裙翠袖,刻意打扮不同,周怜容只穿了件银白绣腊梅暗纹的里服,外披一层半透明的的樱红绢丝披帛,面上薄施粉黛,鬓边插一只白玉梅花簪,除此之外,再无多余首饰,却似白雪红梅,素净高洁。韦臻仔细端详她五官,发现和昨夜画上初见不同,她的容貌和韫儿并非画像上那般一模一样,但那眉尖眼底自带的三分轻愁,飘然出尘的气质却有十分的神似。韦臻忽问:“你喜欢梅花?”
皇上这问甚是唐突,怜容却从容答道:“回皇上,梅花不畏严寒,凌霜傲放,既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风华绝代,又有‘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孤标傲世,非同凡花俗艳,臣女以为当为花中仙子,自幼便极为倾慕。”见韦臻沉默不言,怜容忙道:“臣女失言了,皇上恕罪。”
韦臻微微一笑:“花中仙子?你说得很好,何罪之有?”又问,“你可擅长音律?”
怜容答道:“回皇上,臣女只初通琴笛。”
韦臻令人取来一只玉笛,交给怜容,道:“可否试奏一曲梅花三弄?”
怜容并不推辞,接过玉笛,道:“臣女献丑了。”横笛轻奏,乐声悠悠,如水般流淌而出。
韦臻侧耳倾听,神思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多年前,韫儿将《梅花三弄》改编为琴笛合奏之曲,每到踏雪寻梅的季节,御花园中,白梅红梅盛放,锦绣灿烂,如诗如画。韫儿弹琴,自己吹笛,合奏一曲,白衣玉颜,笛声琴韵,胜却人间无数。自佳人去后,红消香残,今日忽重闻此曲,韦臻眼中似有什么东西酸楚难当,见众人皆低着头,只偷偷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