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韦臻一惊,才想起刚才她弹的是以前她即兴而作的一曲“红颜泪”,那曲调越到后面越是凄楚伤感,渐渐似呜咽而不可闻。韦臻悄然走近了些,听那曲调一变,却是一首“静夜思”,皎皎明月,悠悠此心,良夜无极,乡思无限……这时楼下等候的青岚已看到韦臻来了,忙行礼问安,韦臻作个手势,教她不许出声。瑶池夏季里是纳凉观景的好去处,冬日里寒风凛冽,却无人愿在寒冷萧肃的湖畔流连,此时夜色寂寂,众嫔妃又都聚集在雍磬宫,散花楼旁除了楼顶的莫愁和楼下的青岚,更无一人。
韦臻心头如被什么刺了一下,她这一夜顶着青霜冷月,到这里来抚琴,必是极为难过,想到方才席间的情景,便低声对青岚道:“朕上去看看,如果有人来,你让他们在下面等着,不要打扰。”韦臻拾级而上,到了最高一层,再无去路,才想到莫愁是会轻功的,便也踩着飞檐,腾身上了楼顶。
韦臻轻轻落在琉璃瓦上,蹑手蹑脚站于莫愁身后,并不出声。莫愁一曲既罢,忽幽幽地叹了口气。韦臻听那叹息中似有无尽惆怅,终忍不住唤了一声:“莫愁?”
莫愁回头,见是韦臻,眼中似有惊讶欢喜之色,一闪即逝,却不起身拜见,口气淡然地道:“皇上怎么来了?”
韦臻笑道:“只许你逃席,不许朕逃席么?”莫愁神情郁郁,听了也不笑。韦臻也不计较她的失礼,又道:“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弹琴,朕便过来看看。”
“是了,”莫愁略一点头,“臣妾今日不该弹琴,扰了皇上雅兴。今日是周婕妤的生辰,皇上快回去陪她吧!”
韦臻顿了顿,温言道:“朕知道你今儿不痛快,但也不用跑到这里来赌气,夜深天寒,楼顶风大,若生病又免不了延医吃药,朕带你下去吧!”
莫愁摇头道:“不,臣妾不是赌气。”
韦臻奇道:“那是什么?”
莫愁咬了咬嘴唇,极轻声地道:“今儿是十六。”十六?韦臻尚未回过神来,莫愁凄然一笑,声音却有些哽咽,“记得皇上说过,这散花楼是瑶池观景的第一去处……臣妾不过是在楼顶赏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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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臻闻言怔住,原来她竟是……不由自主蹲下,握住莫愁的小手,那抚过琴弦的手如寒冰一般,冷彻心扉:“莫愁,你是说?”
莫愁极力想让自己保持平静,但两滴眼泪还是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划过白玉般的面颊,映着清亮的月光,晶莹如浑圆的冰粒。韦臻慌忙为她拭去。莫愁拿开他的手,吸了口气,旋即低头,唇齿因寒冷而微微颤抖,脸色却愈见苍白:“皇上说得不错,这楼上的风景无边,臣妾每月十六都来此赏月,却没想到今日兴起弹了一曲,反倒惊动了皇上。请皇上恕罪,臣妾这便回去了。”
韦臻震动,无言以对,只以为她大大咧咧不解风情,却不知她情深如此,望着那湖心荡漾的一轮冷月,夜色沉沉,寒光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