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
滔天的气焰裹着墨念，向着下方的山林追去，空中“呲呲”的风声越发猛烈，只留有空芜山内魔鬼般咆哮又哭泣的声音。
此时日暮西坠，一道倩影满头的秀发披散在肩上，依稀有如瀑的汗珠，顺着黑发浸湿了那暗夜般的衣袍。
那道身影循着山谷间传来的凄厉之音而去，一双美而妖冶的眼睛仿佛露珠沁润，泉涌般顺着如玉的白皙面皮滚滚而下，尤其是在匆惶的暮色中，平添了几分沉重与伤感。
“墨念！哥！你们在哪儿啊？”
墨依儿在暮色中奔走，着过往的云烟就仿佛昨日三人同行的欢声笑语，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要朝着坏的方向发展？
墨依儿心寒又心酸，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吗？
一如昨日的美好为何要破灭？幼时的两小无猜有什么不好？
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但她还是心痛，她还是想要抓住和挽回，哪怕是有一丝的机会，她也不愿意放手让他们溜走。
或许她傻，但傻若能换来这份美好，她也宁愿义无反顾的继续傻下去。
听耳边的风声嘶吼，看前方路途多么渺远。
暮色下的身影，依旧踏着凌波微步，在圈圈涟漪间冲刺，无数个破灭与开始，都仿佛昨夜与黎明的交织！
泪水爬过脸颊，“叮”落在一个寒玉般透亮的器物上，丝丝清凉让墨依儿有说不出的舒爽。
她从脖间取下那个如泪珠般晶亮的吊坠，还记得，这是墨念送给她的礼物。
那个冬夜……呵呵……他都不记得了吧！
但她仍清晰的在脑海里烙印着，那段时去经年的美好与稚嫩。
那个冬夜，月如寒钩，普照被银雪覆盖的众生。
雪地里，一团被雪尘葬封的火堆旁，那个稚嫩的少年，虚弱的盯着那个年幼时的她。
是的，他需要吃的，即使是要口吃饭吃，她稚嫩的目光仍是那么清澈而坚定。
嘴唇冻得发紫的他，颤颤巍巍的接过那杯冒着热气的水，一时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顿时他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她是墨家的三小姐，本着日行一善的心态，送他一口水喝，没想过都会有回报。
但他却硬是还过了杯子，僵硬的手颤抖着，从心口部位取出了一个寒亮的坠子。
便是这枚泪滴状的吊坠，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个吊坠对于他有多么重要，但为了给予他尊重，便接过了吊坠。
那一刻，他分明看到少年的眼中闪烁着异彩，虽然只有刹那芳华！
此后的点点滴滴……少年变得高冷，但对她却依旧用他的方式关怀备至。
那张冰冷的面孔下，她的心能清晰感受到那丝丝悸动的温暖，很舒服！
而现在……一切都不复返了吗？
若重来一次，她愿意珍惜那些微小的盲点，她愿意再一次深剖他面孔下骄傲的灵魂，愿意伴他成长！
…………
“轰！”
地动山摇，山林间传出无比狂暴的声浪，一波又一波黑色的幽冥气焰冲击而过，使得空山间寂寥的只剩下了两个人的世界。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溪水淙淙流淌起来，跌入那仿佛天堑般的巨坑，“唰唰唰”的淌下，“哗哗哗”的涤荡着，显得无比惬意。
“咕嘟嘟！”
一阵气泡上浮的声音响起，许久，一张俊逸的脸浮上水面，此刻的他嘴角都还残留有舒心而又放松的笑容。
任流水冲刷他的青丝，顺着他洁白的衣衫划下、舒张，他就那么躺在水中，仿佛沉寂了一万年！
“你……你这个疯子啊！呼——”
一道微弱到似是喃喃自语的声音传出，在这幽寂的山谷里，飘荡了好久，才传到那在水中的身影的耳畔。
“呵……我是疯子，我要我死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那水中的山影平躺着，挣扎着睁开眼睛，仿佛理所应当般轻佻的说着，也不在乎那微弱的声音发出者是否能听得到。
“我……”
那声音一颤，不知是太虚弱了，还是心口有气呼不出来，显得十分怪异。
“唉……你少动点气吧！都现在了，气大点，还不得灰飞烟灭？”
水中的身影异常平静，即是他的胸口有血色弥散在溪流间，他也显得很自在。
“你……”
顺着溪流而下，依稀可见一团气若游丝的灰烟虚浮在杂草丛里，其中有两个幽绿的光点，一大一小，显得极不稳定。
“好吧！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可是如今……唉……只能恢复了！”
那水中的身影正是墨念，他此时满脸的倦意，却还是含笑调侃着，似是与多年未见的老友谈心。
“唉……还不是你害的，刚才我的新肉体又崩灭了。一身灵玄修为完全跌回原态，现在，连聚形都没法子喽！”
那微弱的声音似乎变了一些，显得老气横秋，细细一听，竟是墨家老祖。
墨念并不怀疑什么，也不惊奇，墨云能在短时间内突破灵玄境，没有外力帮衬，怎么可能呢？
“这么说来，我的灵脉算是彻底废了，老家伙，斗来斗去，何必呢？”
“你还说，我哪知道墨云那混账还会来惹你。若不是神识硬是被巨大的音波刺激到了，估计我早就烟消云散喽！”
“不过，你也够狠，是硬生生的自爆灵脉，我听说，你也是我墨家这一代的灵力感知最强的天骄吧！”
墨家老祖唏嘘不已。
墨念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可笑，有多么悲凉，他反倒觉得躺在这里看看暮色西沉，别有一番滋味，至少他可以短暂的放空自己，好好休息。
“废材也罢，天骄也罢，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是虚无的名牌包装，这不，一撕倒也裂了吗？”
墨念是在回答墨家老祖的问话，又是在喃喃自语的自嘲。
在时间如溪水般失去的过程中，两人都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聊到最后，墨家老祖都有些嘲讽，顿时有些后悔了。
若不是他起贪念，或许未来墨家会多出一个至强者吧！
先不说天赋如何，墨念的为人以及胸怀，都让墨家老祖暗暗赞赏。
尤其是他看透世间的世态炎凉，临危不惧的平静，更是让墨家老祖越想越后悔！
“是啊，这下比的是恢复了！如果是你先恢复，你……”
“我会选择杀了你！”
墨念不给墨家老祖说完话的机会，突然寒声猛然道。
墨家老祖先是一愣，随后，仿佛僵在那里，过了许久才听到，那黑暗中仿佛传出笑声：“哈哈哈……好小子，对我胃口，恰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墨云翻了翻白眼，暗暗叹了口气，就这样抬头望着那边渐渐被夜色吞噬的天空。
他在想，若是有一天自己能躺在云层之上，看下方的世界，该多好！
想到这里，他又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从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都那样清晰。
有父亲模糊的身影，伟岸的挡在他的身前，万箭穿心的那一刻的回眸一笑，是那样清晰！
自己的肚子都饿扁了，却还是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的腐肉酱里爬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是那样的开心，那一刻也是那样的清晰！
还有那一夜……对，那一夜的她递过他一杯暖心的水，丝毫没有嫌弃它脏乱的一幕。
她总是那样孩子气，虽然早已亭亭玉立，在他眼里却还是个小女孩！
同样，那一刻，还是那样清晰！
“依儿……她会没事的吧！”
墨念忽然想到，自己方才与墨云大战前，墨依儿不远千里来找他的一幕。
心里不知为何那么一痛，竟担心起她来，他可是知道，空芜山危险至极，墨依儿似乎还没有离开呢！
“嘶……”
墨念顿时没了安然如逸的心情，他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体痛的厉害。
一时间心口以下的部位都隐隐渗出血来，疼的墨念不得不倒抽一口冷气。
“该死的！啊……嗯哼……”
墨念挣扎了几下，始终无法活动，反而体内的经脉破碎的更厉害了，毫不怀疑，他现在真的是废人一个了。
这一刻，他心头仿佛落着一层寒霜，他彻底废了吗？
正在这时，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但是还是湿寒湿寒的，在湖水中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墨念的心头更冷了几分。
整个天地湿寒，包裹了他满是腐痛的身体。
不知何时已经入夜，空芜山涧的天地灵气混着雾气弥散开来，墨念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啊……混账……呼……”
不知是风还是墨家老祖的呻吟，不过几声，便彻底迷失在了迷幻而又湿冷的雨雾山涧之中。
墨念依稀间听见几声怪叫，不多时，便有消散。
许久许久，雨雾成串，连成珠，仿佛都将他整个人埋葬在了雨水湖泊之中，压抑而湿冷，充满了迷幻。
墨念渐渐被寒雨浸没了，不多时，便没了知觉。
许久，他的意识快要弥散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温暖的话语：“念……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