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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玉人参


大齐,天和十六年,国泰民安、天下承平,正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好气象。大齐国汝阳郡也借了这个好世道,虽较偏远,但凭借着地域也算是经济枢纽,倒也欣欣向荣、合家欢乐。百姓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汝阳郡临海的一座城,佘水城广临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挨着人群,叫卖声呦呵声不绝于耳,挑担的挑夫运货的木车满满当当的都是今天从海上捕捉回来的收获,一筐筐一摞摞的鱼蟹从船上转到了一个个的店铺与街坊。

大齐乃沿海之滨,不同于别的国家,或是耕种或是游牧,全国三分之一的百姓靠的就是这一片汪洋的大海过活,所以渔业十分的发达。

不过要说大齐那个地方渔业最发达当然是离海面最近的汝阳郡了,所以才吸引了如此多的人群来此营生。

但是在广临街的中心,却有那么一座高约五层的楼阁耸立其间,墨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副巨大的赤红牌匾,题着“醉仙居”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而在这楼阁的周围却是一大群身穿青灰衣服的人手拿着刀剑将这重重围住,路过这里的人看到了这群打扮的人全都是忙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给这片地域平添了几份寂寥。

要知大齐对于礼法乐制可有严格的规定,除秀才与军将外,普通百姓不可带弓佩剑,而即使是秀才也只能因为六艺的需要而装饰大于威力的弓箭,军将们若是无战事当然也不能违反规定,但这里的人身上一列是杀气腾腾的砍刀长剑,明显闹事般的样子却无人管理确实颇令人费解。

原来这汝阳郡佘水城表面虽平静,但私底下却是一个鱼龙混杂帮派林立的地方,各大势力纵横复杂。在这里营生的人十有八九都加入了某一帮某一派,这里五人一伙十人一群,若是孤身定难以在这里过活,正是越富裕越难管理,有这么一块肥肉谁都想来插一脚,各大地段五湖四海的绿林好汉都在这留有身影。早先朝廷也是采取了强硬手段,但越是这样越无用,后来才招安了一部分帮派实行着半监控状态,正因为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才让这彻底成为了三不管地带。

阁楼外是严静肃穆的,阁楼内乃是压抑沉闷。“四平帮”在这一片码头可是数一数二的帮派,全帮有着数千帮众,无论是这里的帮会还是官府都与其有着密切关系,可谓是根深蒂固,而他的帮主更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出身化意门,一手意形拳与十三太保无人能敌,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物现在却是在一个少年的面前焦急的走来走去,还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看那坐在正中的那个少年。

四平帮的帮主姓郑,名万洪。国字方脸,因修炼十三太保的缘故体格健硕无比,但是一双手却是怪异的白皙与其身体极不相衬。正是因为久居高位的缘故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但是对于眼前的少年来讲却是没有丝毫影响。

突然像是一条白练飞过,少年原本微闭的眼睛猛然张开,一道精光从他的眼里射向这四平帮帮主郑万洪。

郑万洪被这少年一眼望过竟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不过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江湖,稍微稳定了一下心境就慌忙迎了上去,拱手道:“陈仙师,此次四平帮上下几千人全都要靠您老出手相助才能渡过这次的劫难了,这海鲨帮据说搜罗了朝廷追捕的大盗——出云剑与翻江刀两位孪生兄弟,这实力又涨了许多,我帮先前就事事处于下风,恐怕过些时日就被打压的一丝不剩了。”

“若是您老肯出手,今后全帮上下尽可供您老驱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这平日不太说话的郑帮主,竟是在这少年的面前侃侃而谈这般的低声下气,而且隐隐以晚辈自居。

但是不论这郑帮主如何恳求说的多么感人真挚,那坐上的少年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见及此郑帮主也不在意,转过了头,啪啪的拍了两下手,一个侍女就手捧了一个漆这朱红的檀木盒子杏步走来,郑万洪的两手一托这盒子就稳稳当当的落到了他的手中,挥了挥那白皙的手掌命侍女退去,郑万洪将这盒盖打开,弓身将盒内之物呈到了少年面前。

只见这盒内还缝纫着一层黄金锦帕,而在这锦帕的上面一条粗约手臂,长约三尺的人参在这上面,仔细去看却极像一个顽童,虽然参须是干巴巴的,但是越接近躯干越是白嫩。而就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这屋内立马就弥漫了人参的药香味,少年那古井不波的目光也终于被这盒内的人参吸引了。

当看到少年那渴望的眼光时,郑万洪虽然痛惜异常,但是原本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将这人参放到了少年的桌前,郑万洪向这少年解释道:“陈仙师,这乃是正宗的百年人参,已有两百多年的药龄,也是在下机缘好偶然得到,据传这是王太尉府中的,后来太尉府被查抄,几经流转才到了本帮的手里,若您老出手这人参自然是您的了,当然这还只是一部分,以后如果遇见了上了年份的药材自然是先给您送来。”

“您老虽然仙法厉害无比,但是这寻找药材的事情却是不如我们人多,以后……”郑万洪见座上的少年似乎心动了,连忙趁热打铁加了一把劲。

“嗯,也罢。看在这成分不错的灵药上面我就答应出手帮你们一次,渡过这次危机,不过刚才你说的海鲨帮的灵药通通供我挑选,以及为我找寻灵药的事可是真的?”少年思考了良久觉得可行,两手一挥这桌上的人参就凭空不见了身影,并向眼前的郑万洪问了这番话。

看到了少年这一手,郑万洪对于少年更加的敬畏了忙道:“小人怎敢欺骗于仙师,先前的一番话句句属实,皆是肺腑。”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量你也不敢骗我,我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好了没事了我就先告辞了。”说完站起了身准备往外走,但是他的目光却是在郑万洪边上打扮儒雅的年轻人留连了一会。

这打扮儒雅的年轻人正是四平帮的二帮主,人称“双阴秀才”乃是永康年间的秀才,但是多次考取举人不中,而一气之下弃文从武。

也是他骨骼奇特,对于修炼武道也是个人才,刚刚学成归来就凭借两手绝活——施毒与暗器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头,后被仇家打伤让郑万洪所救,才来到了这四平帮当了个二帮主。

这双阴秀才不但所炼的武功狠毒,这腹中的毒水更是比之武功更加毒辣,不少棘手的问题都是由他的毒计给解决的,诺没有了他四平帮也不会有如今形势。

而刚才少年对自己边上的“二弟”多看了几眼,郑万洪虽然看到了却也没有多想。

站起了身郑万洪刚想亲自送一下眼前的少年,但是如一阵清风拂过面庞,他还未及做如何反应少年便已经下了楼梯,出现在了阁楼的十余丈外了。

郑万洪的心里暗暗叫苦,又一次失去了结交他的机会,以自己的轻功自是拍马也追不上他,只能寻思着日后有无机会了。

这一直被堂堂四平帮帮主惦记着的少年仙师姓孟,单名一个宽字,身世也颇为崎岖,家境倒也有一番说头。

孟宽乃京城新出的望族孟家的三子,这孟家族长可是正二品大员刑部侍郎,与都察院右都御史、工部尚书同为当朝宰相的三大门生,文采又于内阁学士苏襄柳并称为“孟苏”此等家世显赫之人会与江湖之人混在一起也是少有,不过这一切还要从孟家未发达之时说起。

当年孟家一共诞有三子,孟宽年岁最小。其父孟嵩阳一心只读圣贤书考取功名,这让原本拮据的家里更加艰难。而在此时孟家所居住的镇子来了一个满身血腥的道人为他家所救。

这道人也知自己命不久矣便将一生所学倾囊想受,但孟嵩阳只认儒道为大道,除了道人所提点的儒道其余一概未学,大子二子受父亲影响也是如此。

倒是幼子孟宽自小便颇为奇异,能看见常人所不能见的东西,如自家公鸡头上的一抹金光、山林间的种种黑气……这偏僻之地自古都被皇家思想灌输,只道有儒道哪里知道修仙之流,孟宽的神神叨叨都被认为了小孩之举,也无人管他问他。

应有这出奇之处孟宽对于那道人的术法也极其上心,道人见孟宽肯学临终前有个道统留下也是用尽心思。

这一来二去道人教了孟宽月余就撒手归了西,临去道人前将把孟宽拉到了床边给了他一个乌黑的袋子、及一封信,让孟宽拿来这信去西江郡寻自己的师兄。

孟宽拿来这些,便合了几个人将道人葬了,在道人的墓前响响当当的磕了八个响头,收拾了些许便去投奔那从未谋面的师伯去。孟家原本困难,见老三要独自出去闯荡倒也没拦他,只是多加叮嘱了几句就放他上路了。

也是孟宽向道之心坚,绕是吃了许多苦头也没有回家的念头,在江湖漂泊了一年多,见惯了世态炎凉才寻了那师伯。

那师伯凭了一手法术日子过得可舒服多了,见过了孟宽的书信便将他收在了门下教习道法,可惜好景不长这一师兄弟修习的道法名叫“禾山道”乃算是邪魔歪道,在某次行那伤天害理的勾当时,孟宽那师伯也如同他师傅那样被人给除了恶,一命呜呼在当场。

两代的前车之鉴对于孟宽的影响很大至少让他懂得了因果循环、生生不息这个道理。凡事都有度,不论在江湖或是修仙界都有这么个道理,所以虽然他修道修的是邪道,但是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却是一件未干。况且为了修炼方便还加入了朝廷某个组织,那些恶人却有不少让他灭杀。

出了阁楼孟宽施展了“疾风步”也不怕四平帮跟踪,七拐八拐就消失在人群当中。那些没练过武功的让只觉得微风吹过,根本不会看见孟宽。

疾风步并非武功乃是正宗的仙家法门。虽不能让人白日飞天,御剑千里但相当于江湖上的轻工来说却是超出太多,况且这法术消耗的灵气颇少可是许多低阶修仙者赶路的不二之选。

转过七八条街巷之后,孟宽放慢了脚步,来到了一个静谧无人的地方。呼啦的一下孟宽那原本黝黑的面容立马变的白皙无比,根本不像是吹惯海风的本地人。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易容、化名之法一直是他常用的。

做完了这些他才到了居住的客栈。很快一个披着毛巾的小二就迎上来道:“呦,客官您回来了。您是要吃饭还是回客房呐?”

“给我来几道菜,一壶酒。对了,送到客房。”孟宽回道。

“好嘞。”小二领命马上去办了。

回到了客房孟宽并没有马上的休息,而是从储物袋拿出了一个圆盘,这个圆盘上面插着一面蓝白色的小旗。

孟宽左手拖着圆盘,右手捏了一个法诀,口中念着晦暗难懂的口诀。只见圆盘滴溜溜的一转,上面的小旗迎风而涨,瞬间没入了地下不见了踪影。

做完了这些孟宽才回到了床上盘腿坐下,将先前未用完的灵石握在了手中缓缓的进入了入定状态。

刚才的那个圆盘其实是一件布置阵法的法器,如诺有人进入法器的范围之内,孟宽回第一个知道,乃是他花了大价钱卖来的。

这一修炼就是一天一夜,当孟宽起身的时候,放在门口的酒食已经凉的不能在凉了。

这里的小二倒是识趣的很,并没有擅自闯入房内,而是将孟宽要的东西放在了门外,不过长期接待江湖人士,这小二这样做倒是不稀奇。

修炼了一天一夜孟宽虽然精神十分好,但是这肚子却是饥饿的很,毕竟还是练气期并没有辟谷的能力,虽然有灵气的滋润不过还是要隔三差五的吃一些东西。

感受着腹中的饥饿,孟宽也没有心情喝什么酒了。出了房门就有小二前来招待,孟宽叫了一斤牛肉、半只肥鸡及一碗素面。

跑堂的小二听了吩咐立马去准备了,不一会这些食物就依次摆上了桌。

坐在椅子上孟宽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着客栈内的人们谈论,虽然许多人声音压的很低,但是这怎能难倒孟宽,灵识稍微的外放客栈内的一丝一毫都落入了孟宽的耳内,毫无秘密可言。不过这些谈论的话题无一例外都是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孟宽听了一会就失去了兴趣。

不过就在孟宽打算收回灵识的时候有两拨人谈论的事引起了他的注意。第一件事便是江湖新出现了一个神秘大派,自称是魔门,来势汹汹怕是当今武林又有一场****了。

第二件乃是皇帝向天下武林发出号召,欲于八月十五在京都邀集天下英雄,举办一个“群英大会”封“天榜”“地榜”。

孟宽细细的听着这两拨人的谈话。原来这神秘门派魔门还真不是凭空浮现的,乃是大有来历的。这魔门可是前朝末年的“红莲教”重现,当年大魏朝廷岌岌可危之时出现了两大教派吸引教徒、传播己教。

这其一就是红莲教,其二是明教,也就是现在的魔教。因大齐太祖皇帝也是明教出身为防止天下英雄诟病,也是为了更好的控制武林是以并没有对明教多加打击,但是红莲教就没那么幸运了,天下大定之后太祖岂会容这么一股势力在眼皮底下蹦哒。不但将红莲教划为“左教”更是把其中的关键人物抄家的抄家,杀头的杀头,一干余孽也被流放边疆,就是有关红莲教的书籍也烧的一丝不剩。

所以武林人士早就认为红莲教灰飞烟灭了,没想到现在还有力量重现江湖,就是孟宽听了也大吃一惊。

当然另外一帮人的话孟宽也搞清楚了。也不知现今的皇帝来了什么兴致非要邀请各路英豪去那京师办一个群英大会,来个比武分高下,册封天榜、地榜共记两百名英雄好汉,还要弄个天下第一的人出来。

这所谓的天榜便是于六十岁以上的英豪比武定胜负,一共分一百个名额,若是榜上有名可就杨威天下了。

不过在这时也许便有人心生疑窦,六十以上便是年老暮衰,那些人的比武有何好看,即使评比上去那也活不了多久,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不然,习武之人若是武功强盛,臻入化境那可不止是强身健体那么简单,寿元可是大大增加的。一般人若是活到了八十便是谢天谢地,福至安康了,但是对于那些武功强盛者来说到了八九十岁才堪堪到达了青年时期,正是追求武道极致的大好时期,这样是为何天榜会这样划分的缘故,不过这样的人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还未出现过。

这天榜是六十岁以上的年老高手,那地榜就是六十以下的年轻高手了,也是共计一百个名额。

孟宽听着这客栈内的人谈论,一边心中细想道:“这武林如今可是多事之秋,恐怕又有不少人遭了牵连,到时可有自己忙的了。”

“不过这天地两榜之分又是何意,虽然到时肯定有许多好事者去那京都凑那热闹,但是不少高人或是隐居江湖久不出世,或是事务缠身又有谁有那闲情逸致去参加呢?大概去的人大多是贪慕虚荣并无真本事的罢,可是这样的漏洞皇帝怎会不知?”

果然这其中还有下文,孟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不过这不听不要紧一听还真的吓了孟宽一跳。

据那帮人所说,现在武林都在传有在朝廷的人带出来了消息,凡是在天地两榜靠前的人都可以得到数量不一的武林圣药“金元丹”,貌似在皇宫大内金元丹很多的样子。

金元丹既然被天下人称为武林圣药,自然是有它神奇的药性,这圣药不但可以增加百年的功力,更可以凭空为人延寿数十载,这炼制金元丹的手法已经在武林失传,便是有炼制的手法那些药材也不是好寻的,无一不是数十上百的宝药,也不知宫中如何有这么多的金元丹的。

不过既是有如此圣药吸引,那么无高手前去的问题便迎刃而解,况且天子一言九鼎就是觉得这话不可信,但是还是有许多人抱着跃跃欲试的心态前去的。尤其是那些高手,一生在追求武道巅峰的高手,或是那些寿元将至的高手肯定会前往。

而孟宽这时也在思量着,是否自己将手头的事情办完也去京都凑凑热闹。那金元丹对他的吸引力也是极大的。

心中打定了主意,孟宽也不拖拉,像他这种在江湖漂泊的人居无定所,行踪飘忽不定是正常的,也不是他不想回家过年大户人家的日子,而是这修仙一途不但进入难,想要退出却更难,况且也不会有人轻易放弃这修仙大道。

虽说孟宽这些年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是还是惹上了几个难缠的仇家,要是这些仇家知道了他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必定要拿家里的人来胁迫他,那些修仙者个个手段诡异,防不胜防,岂能是普通的凡夫俗子可比的,就是再多的护院镖师也无用,这是孟宽最为头疼的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孟宽是不会归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