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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误会醋起献殷勤忙


关洁跟在周教授身后从病房里出来,泪人般哽咽道:“王先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向我伸出援手,而我如今却帮不了他,心里好难过,允雁妹,要不今晚我来陪夜吧,看你身体那么虚弱,连续陪夜吃不消的。”郝允雁忙说:“这使不得,让你陪不像话,再说……”她想说关洁夜里要去接客,不好意思说,关洁接过话道:“没关系,现在这家还算讲点道理的,昨天我去晚了,把事情告诉他们后,他们并没有为难我。”郝允雁想了想,说:“我今天身体吃得消,明天看情况好吗?”

关洁和周教授告别回家,周教授说:“我们反正无事,坐电车回去吧。”刚才黄包车的钱是关洁付的,他觉得回去应该轮到他付了,可他心疼钱,关洁本来就一夜没怎么睡,刚才哭得又像是伤了元气,哪有力气慢慢的坐电车逛马路,说:“不,还是叫黄包车吧,我得马上睡觉,困死了。”

他们坐黄包车到同泰里弄堂内,关洁跟周教授抢着付钱,手触手推来推去,结果还是周教授付给了车夫,笑嘻嘻将找零揣在怀里。十几步远的地方是他们楼栋的大门,周太太双手叉腰,像庙里的金刚一般瞪眼站着,周教授和关洁同时看到,这情景都知道有状况,周教授刚想解释,周太太手指着老伴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艳福到不浅,哪去开房啦?不是都有家嘛,还浪费什么钱。”关洁受不了侮辱,顶撞道:“周太太,我平时念你是老师尊敬着你,请你说话文明点。”周太太显然是失去理智,在她看来,老伴肯定跟这种贱女人去开了房,要不他们坐黄包车上哪去?说话更难听了:“吆,****也讲文明?七十多岁的老头也不放过,哈哈哈,我看你这贱人,下身一空就难受怎么的?斜对面人家养了条公狗你抱回家吧。”周教室挡在她们两人中间劝老伴:“你好歹是个老师,别骂那么难听好吧,注意素质,这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是去……”周太太还没听他讲完,使劲推开他道:“我骂她?我还要揍这个不要脸的****了。”关洁被她的无礼彻底激怒,针锋相对的气她道:“你这老太婆别跟我耍狠,有本身管好你男人,对,我们刚才是去开房间了怎么样?你男人好威武喔。”周太太气得脸铁青,猛的抓住关洁的头发,关洁毫不示弱也抓她头发,一用力竟然那是假头套,周太太顿时便成瘌痢头,羞得无地自容拣起假发按脑袋上。周太太的头中年时患了一种奇怪的病,几个礼拜头发稀疏直至掉光,去过几家医院也无法根治,后来干脆戴上了假发,那时他们住在上海的其它地段,怕邻居瞧不起,几年前搬到这里,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关洁哈哈大笑。讥讽道:“怪不得你家男人不要你,原来你这副丑态,跟被拔光了毛的老母鸡。”

下午四、五点,对门大楼底层有几家在烧饭炒菜,听到弄堂里吵架越来越汹便出来围观,正好看见周太太抱着光头在拣假发,有几个平时也看不惯周太太目空一切看不起没文化人的眼神,嬉笑起来,周太太不堪受辱拣过假发逃回家中,周教授也觉得丢人,但也不敢得罪关洁,再说也是老伴先动的手,尴尬的对她说:“你看这事闹得,去看趟病人却惹得自己家鸡飞狗跳,真晦气。”关洁得意地望了望四周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说:“我今天和周教授去看病人,她老婆竟然吃醋,骂我不算还要动手,活该。”说完理理蓬乱的头发走进大楼。

周教授胆怯的回到家里,传出一阵子的锅碗瓢盆摔地上的声响,关洁锁门睡觉,九点钟起床打扮完准备去欧阳家时,门口并没有看见周教授,这是很反常的现象,他一年四季除了生病这个时间段一定在锻炼身体,然后跟自己聊上几句,心想,是不是两人吵架吵出事情来了?走过去贴着他家的门往里细听,没有动静,正要离开,周太太搀扶着跳着走路的周教授从门外进来,关洁一看他脚弯夹着木板惊讶地问:“周教授,你这是怎么了?”原来就在关洁睡熟的时候,周太太气恼的对老伴大打出手,顺手操起什么就扔过去,周教授左躲右避不小心扭崴了脚整个身体蹲下去疼得哇哇叫,周太太收手过去看,周教授的脚腕一点也不能碰,碰了就钻心的疼,周教授这只脚年轻时骨折过,当时他还是个穷学生,家里父母挣得少也没钱上大医院救治,结果让郎中敷了几个疗程的中药,自己夹了几周的木板躺床上,居然痊愈了,不过自那以后每到阴雨气候患处就酸酸的。下午周太太扶他去附近医院看骨科,查出是旧病复发,再次上了夹板,他痛得血压也跟着飚升,周太太扶他到床上,关洁跟了进来,她几乎从来没有去过周家,这个这家人家看不起她,也知趣,周太太显然为下午自己的丢丑余怒未消,老伴跟关洁坐黄包车是怎么回事已经清楚,她现在恨的是自己秃头的秘密被泄露,以后无法在人面前抬起头,看见关洁进来,态度生硬地问:“你怎么在这?谁允许你到我家的?”关洁也感觉到周教授腿伤跟下午周太太与自己的误会有关,平静地道;“周太太,下午的事真对不起,不过你误会了我和周教授了,其实我们是去医院看望楼上的王先生的……”周教授摆摆手说:“她都知道了,不怪你了,应该道歉的是我们,你别放心里去。”关洁问:“你的脚是……?”周教授笑道:“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去办事吧,时间不早了。”

关洁离开他家在过道上听到周太太在发飙:“怎么跟她没有关系?要不是她揪掉我的头套让我丢丑,我会气成这样跟你打闹吗?我看你就是被这****迷惑住了,号称去看病人,回来时为什么你要和她坐一辆黄包车?你是名教师,有文化的人,跟她凑近不怕脏了你?”周太太一连串的质问把周教授惹恼了,大嚎道:“你还有完没完?我都被你弄断脚还不解恨?血压也高的吓人,我看你不把我逼死是不甘心的。”

次日周太太菜场买来猪骨熬汤给老伴吃啥补啥,好在两人的学校都快要放寒假,周围教授是大学的课,有助理教授代教几天不碍事,周太太学校一个萝卜一个坑只得去,周教授说:“你只管烧好了饭菜去教书,我一个脚跳着生活能够自理。”关洁从欧阳家回来,路上买了篮水果送周教授以表心意,虽然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可人家那么大年纪脚骨折多少是因为自己跟他太太打架引起,在走廊的炉灶边喊了声:“周太太,在煮汤啊,好香,这个送给周教授吃。”说着提起水果篮,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周太太本来第一反应要赶她走,见人家有水果送上门,不要意思地笑道:“哎呀,那么客气干什么,我老伴不怎么吃水果之类的。”

周教授昨天吃过两吨降血压的药片,自我感觉头不眩晕了,靠在床上等汤喝,关洁随周太太进屋,水果往桌上一放彼此客气几句后,她就出来了,心里琢磨着从此不想再跟这家人多罗嗦,周太太在弄堂里当着众人对她的辱骂,让外面的街坊也了解了她卑贱的身份,这种痛是刻骨铭心的。

门口一声汽车发动机的刹车,白敬斋送郝允雁回家,刚才她半路提出先下去买些菜回家,在今后的几天里,她仍然将在下午就去医院守着丈夫醒来,她想用自己爱的力量去唤醒他,这样的话,非但接送女儿的任务全部交给了刘秋云,她晚饭也托在了人家家里吃,觉得太过意不去了,要顺路去趟菜场带些回来,白敬斋已经开始进入角色,硬是要随她一起去,然后再送她回家,郝允雁筋疲力尽的也没有力气与他争,反正欠人家的情已经太多了,坦然的答应了。在小菜场里,买什么一切都有白敬斋在作主掏钱买下,有鸡肉、猪肉、鱼和几样蔬菜放在车的后备箱里,完了又硬是塞给她300多块钱,郝允雁现在太需要钱了,家里的存款都垫在了医疗费里,没有经济收入,今后的日子还不知道如何维持,所以她稍微推托了几下也就厚着脸皮收下,内心羞愧不已。

白敬斋帮她拎着几件分量重的菜跟在后面进大门,郝允雁正好看见关洁从周教授家出来,以为是自己最近陪夜昏了眼睛,因为关洁从来与这家不和,据她观察平时在走廊上烧饭炒菜,他们两家也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直到关洁叫她:“允雁妹,王先生醒了吗?”郝允雁在才看清楚她似的,回答道:“还是老样子,哎。”关洁安慰道:“也许明天会醒来,你别太着急啊。”郝允雁沮丧地说:“我看今天医生倒来过不少,除了继续吊药水,也没见他们有什么措施,本来说要开第二刀,有位医生却说没有必要,我不知道算是好还是不好。”关洁接过她手里的菜说:“我送你上楼吧。”郝允雁在楼梯上轻声问:“关姐今儿个怎么从周教授家出来?你好像从来都不去的。”关洁把昨天下午在大门口与周太太打架的声音说了遍,郝允雁听了心里很不安,道:“都是我家的事连累了周教授。”送走了白敬斋,她将菜拿到刘秋云家,切了半只鸡送到周教授家慰问,周太太刚要去上班,怎么也不肯收,说:“不要不要,你家现在那么困难,留着给女儿吃吧,我今天有骨头汤。”两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让郝允雁重新拿回去了,周太太说;“按理应该是我们支援支援你们才对,怎么可以收你的东西,赶明儿王先生康复回家,我煲汤给他喝,我的手艺很不错的。”

白敬斋从郝允雁那出来,车子缓缓开出弄堂时,无意中朝车外一瞥斜对面的老虎灶,一个喝茶的人猛然将头靠在桌上隐藏起来,他认出来好像是以前打过交道的一名青帮小喽罗,本来这些人到处流窜也不希奇,为什么看到自己的车开过要把头低下呢?他忙让司机停车去老虎灶看看,等赶过去那里已是一只空位子,这就更值得怀疑了,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没有仇敌,平时做生意讲究的是买卖不成情谊在,难道刚才看到的是最近干了缺德事心虚造成的?

他心猿意马的坐车去吴淞区警察署拜会了乔署长,向他了解那天游行砸伤王守财的案子,乔署长说:“这个案子我们虽然进行了立案,坦率说凶手根本找不到,因为这不是某个个人的行为,而是集体所至,当时差不多十几个暴民往受害者扔砖头,我们一过去这帮乌合之众都他妈的鸟兽散了,警察找谁去?”白敬斋要的就是这个官方结论,笑着说;“那好,有新情况请及时通知鄙人,过几天我将因受害者家属的诉求,带她来贵署要求惩处凶犯,到时你们就这样实事求是的回答她吧,这是鄙人名片,有空到鄙行白某请阁下吃顿便饭。”署长听罢接过名片连说:“谢谢,一定一定。”

白敬斋这下放心了,黄昏,夕阳黄澄澄的挂在西边的天空上非常的艳丽,他觉得属于自己的艳丽即将来临。

白敬斋第二天仍然起得很早,脸刷刷白却劲头很足的样子,三姨太也只好跟着起床纷纷厨房赶紧上早点,其实她心里早就明白老爷每天起早所为之事不是要赶去吴淞区检查分行工地,而是广慈医院接一个住在霞飞路同泰里的女人回家,这个情报正是三姨太托白府的一个当差的办的,给了他200块让他去外面找个不相干的人跟踪,那当差的把这任务交给一个青帮小喽罗,没想到这个小喽罗以前给白敬斋办过事,被认了出来,所幸的是白敬斋还不曾想到这层关系上。白敬斋的新动向让三姨太联想到老爷曾提起讨个新太太的玩笑,这前后一结合颇感失落,自己在白府的地位将受到积压,但她吸取了二太太的教训,不敢直接与老爷对抗,二太太属于明媒正娶尚且如此命运,自己只是姨太太不受民国法律保护,随时随地就可以休她,所以她装不知道,陪着老爷到客厅吃早点,还吩咐女佣通知厨房晚上给老爷增加营养,老爷这些天工作忙太辛苦了。

六点半的时候白敬斋离开家,坐车直接去医院,与前两一样半路让司机下车买早点,七点左右赶到王守财的高危病房,里面挤满了医生护士,在跟病人进行检查。白敬斋一怔,难道王守财死了?他有点兴奋挤过去看,正在检查的是脑外科医师阿尔瓦博士,他直起身托了托金丝边眼镜神情严肃地对身边的护士说:“一会把这位病人转到普通病房,他已脱离生命危险期,但遗憾的是他恐怕这生将持续性的处于植物状态了,我们再观察一周,然后征求病人家属意见是否出院回家治疗。”护士长应了声出高危病房去普通病房腾床位去了,郝允雁抓住阿尔瓦博士衣袖急切地问:“医生,我丈夫怎么了?他不是已经苏醒,你们怎么不治了,换普通病房什么意思?”

阿尔瓦博士十分理解她的心情,耐心地向她解释道:“这位病人太太,你着急也没有用,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丈夫的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丧失了意识活动,不过皮质下中枢区仍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除保留一些本能性的神经反射和进行物质及能量的代谢能力外,他的认知能力,也就是包括对自己存在的认知力已完全丧失,无任何主动活动……”郝允雁直摇头,完全不懂医生那些文绉绉的措辞,问:“医生,什么意思啊?”旁边有位年轻医生解释说:“就是您丈夫成植物人了,他将长期处于昏迷状态,偶尔有苏醒眼球会转动,他有微弱的消化系统,可以吃些细软的饭菜,但是他其实是没有意识的,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更别提与您交流了……”

郝允雁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病,直觉告诉她,医生说的植物人就是活死人,顿时晕厥过去。

昨天她陪夜到凌晨五点左右,拧了把热毛巾给丈夫擦脸,突然王守财眼睛睁开,眼球无神的转动起来,郝允雁兴奋地大喊道:“他醒了醒了。”可惜这是单人病房,没有人帮她去唤值班护士,她见丈夫没有其他的反应,仿佛对太太的存在毫无意识,连忙捧着他的脸叫他:“先生、先生,我是你太太允雁哪,你看得到我吗?”王守财身体一动不动,眼睫毛眨了眨,眼球转转停停就像个梦游的人。郝允雁喊了几声后,冲出病房就呼救道:“护士、护士,他醒了……”当护士赶过去看的时候,王守财的眼睛又闭上了,护士刚才在打瞌睡被吵醒有些抱怨,说:“没有啊,跟原来一样,是你的幻觉吧?”郝允雁忙说:“不是幻觉,她眼球还在转啊。”护士没有办法赶紧打发她,道:“那好吧,现在是凌晨五点没有脑外科的值班医生,我给你记录在值班手册上,今天阿尔瓦博士早班时候会来,你放心吧。”

郝允雁很无助,继续用热毛巾帮丈夫擦脸、擦蔫呼呼的手,眼睛盯着他看,期待他再一次的醒来,可以和他说说话,两天来一直未醒的丈夫终于有了转机,郝允雁心里充满了希望。此时,当她听医生说丈夫成植物人了时,大脑瞬间就像被抽空似的身体瘫软下来,护士抬来担架车送急症室抢救,她的症状是突发性缺氧,马上给她进行输氧,慢慢苏醒过来,她第一句话就说:“为什么要救我?”

白敬斋显得很激动,怕她会自杀,劝道:“你可不要有这种想法啊,你走了,你的宝贝女儿谁来养活?再说王先生还活着,刚才医生说,通过药物治疗和长期的精心护理,或许他会痊愈,真的。”郝允雁半信半疑的转脸望着医生,阿尔瓦博士以灿烂的微笑说:“是的,太太,要想让你丈夫康复,首先你自己要有信心才是,我们决定留病人住院一周进行全面观察,一周后,将给你一个建议。”郝允雁紧张地问:“什么建议?”阿尔瓦博士说:“你可以把病人带回家进行护理,我们会定时向你提供药物治疗,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们医院可以收留。”

郝允雁忙问:“自己可以治疗吗?”

“是的,我们会教你,很简单,就是给病人吊针。”

“那,那我把丈夫接回家,他有家不住医院。”

王守财被转移到普通病房,广慈医院的高危病房是个单间,全院只有五间非常的紧张,只提供给生命垂危患者,如今王守财的生命危险期已过,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种特殊的病房。白敬斋扶着郝允雁慢慢的跟在护士后面去新安排的普通病房,半道,郝允雁突然甩掉白敬斋冲向走廊尽头的窗户,那是三楼,白敬斋以为她要跳楼,吓得紧追过去抱住她,郝允雁头伸出窗外嚎啕大哭,将憋住的那口气火山般喷发出来,凄怆之声划破了寂静的天空,远处,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而周围暗红色的云彩就像被尖锐的铁丝撕裂成了一丝丝,密密麻麻的,自四周笼罩过来,越来越近,收缩、张扬着……

护士在原处默默看着没有过去,在等他们回来领到病房去,她完全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也看多了这些痛不欲生的场面。郝允雁哭到喉咙嘶哑,对着天空呐喊:“为什么会是这样?!”她想不通,就在两天前,他们还在计划买新房,转眼从天上坠到地下,还背了一身的债务,今后还要继续治疗,钱从哪里来?她想了一系列问题。白敬斋将她拦腰抱得很紧,拼命劝道:“王太太,你别这样,别这样,想想你女儿,想想你女儿,医生说王先生还有救的,有救的。”郝允雁猛然转身哭道:“我现在是不想活,又不能死啊,白老板,我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欠了你钱不算,以后还得继续治疗先生,还要抚养我的女儿……”白敬斋知道机会来了,斩钉截铁地说:“王太太,钱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会看着你走投无路的。”郝允雁听罢顿起产生一丝希望,忙跪下谢他,道:“白老板,您真是我家的大恩人啊。”白敬斋将她搀起,说:“使不得,使不得,这是我应该做的,为了王先生,也为了……你。”说完他拍着郝允雁的背,又安慰道,“别哭,别哭,哭坏了身子谁来服侍你丈夫啊。”说话间暗中用力,慢慢的将郝允雁揽在怀里。

郝允雁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胸部正贴着白敬斋,仍不停的在抽泣,白敬斋嘴里说着安慰话心里却热血沸腾,合上眼睛享受着。

护士远处看着觉得不是味道,又不方便去打扰,一名医生拿着王守财的病理过来问她:“那位病人家属呢,我找她签字呢。”护士朝两人抱着的方向撅撅嘴,医生冒失地喊道:“王太太,请您过来一下好吗?”这一声喊把郝允雁仿佛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怎么抱着白老板,慌忙触电般闪开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白老板,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郝允雁签完丈夫病理诊断书上的字后来到新的普通病房,其实这间所谓的普通病房并不普通,后来她才知道通常该医院对没有继续留院治疗的病人先转到这病房过度,大约一周后要么家属把病人带回家护理,要么送到这家医院所属的康复中心去尽量维持这些病人的生命,郝允雁无论从感情上还是去康复中心的费用角度看都选择了出院。这一礼拜里王守财毫无新的进展,但醒来过,医生每天给他吊一瓶营养液维持生存所需,两瓶药水提供脑部中枢肌能恢复正常,因为理论上还是可以治愈的,王守财苏醒的时候,就取消营养液,由医护人员喂他吃些细软的饭,郝允雁边看边学习,把女儿托付给了刘秋云自己整天日日夜夜的守在医院里,关洁与刘秋云商量了下,决定分担郝允雁几天,关洁夜里在欧阳家,上午回来睡觉到下午去接陪夜的刘秋云,这样郝允雁可以回家休息和照顾女儿,可她是个遇事不愿麻烦左邻右舍的人,忙说:“关姐白天要睡觉,而刘姐一直在照顾囡囡,我已经感激不尽怎还能麻烦你?我身体撑得住。”刘秋云说:“妹啊,囡囡我照看好几天了,她总在问姆妈晚上什么时候回家睡觉,所以你也得自己去安慰安慰她呢,再说照顾王先生是长久的事,你可别累坏了身子。”关洁说:“是啊,允雁妹你可别把我们当外人了。”最后他们商量定三人轮流看护,白敬斋不知道她们的这个安排,每天早晨还是老规七点多送早点来,看到是邻居也照样客客气气的递上吃的,试图跟他们搞好关系。

那天早晨白敬斋来送点心,是郝允雁陪夜到下午,他说:“王太太,一会有人来接替你时,要是不觉得很累就随我去吴淞区警察署,责成他们抓拿凶手如何?”郝允雁疲倦地问:“能抓到吗?不是说很多人都扔了砖头?”白敬斋非常需要这次警察署之行,一方面可以彻底撇清自己的失职原因,甚至他心虚地认为自己做的局是不是有破绽,需要通过官方的某种认定,之前他已经跟那里的警察署长进行了沟通,另一方面在这件事情上积极主动的替王太太考虑,是取得她进一步好感的有效途径,他鼓励道:“事发当时有警察在场,并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进行了立案调查,一个多礼拜过去了,不知他们有何结论,凶手抓到没,我认为,无论其中有几名肇事者,涉及到谁,抓一个是一个,总不能够让像王先生那样的好人平白无辜的遭罪吧?”

今天下午是关洁接替郝允雁一直到晚上九点她直接去欧阳家,准备出门时,周教授拄着拐棍在过道热汤,当然也是故意在等候关洁,老伴去学校开总结大会,饭菜都提前烧好只要热热就可以吃,关洁和刘秋云轮流替郝允雁照看王守财的事情转到周太太耳朵里,周太太又告诉了他,所以他掐指一算关洁下午一点会出门去医院,看见她时招呼道:“关小姐去医院?哎,我要不是脚骨折也会去王家小妹出份力的。”关洁望望他家屋内,没好气地说:“得得,您的心意我替允雁妹谢谢你了。”周教授听出这是在记恨老伴曾经对她的侮辱,忙解释道:“关小姐,别这么说嘛,上回我家老太婆因为误会,出言伤了你,别介意啊,她这个人刀子罪豆腐心,在家可一直说你好的。”关洁忙说:“别,我不需要她老人家的夸奖,以后你也别跟我打什么招呼的,特别是她在的时候,我怕她还不行吗?”周教授吃力的拐过去道:“她不在家,学校开会去了,呵呵。”正当他对关洁嬉皮笑脸的时候,周太太门口进来看到这一幕,与此同时,老伴背后的炉子上发出吱吱的声音,一锅好汤溢得满地都是,顿时火冒三丈,边端掉炉子上的锅,边骂道:“你这老不死的,热个汤魂都丢了,伤没好就忘了疼啦?”关洁没时间跟周太太纠缠,在她尚未指名道姓之前落荒而逃,嘴巴里却不饶人,喃喃地扔下一句话:“碰到赤佬了。”

他们这一切被正在二楼劝沈家阿婆出来听个正着,老太儿子媳妇外出近半个月没有回来,马上要过元旦本想热热闹闹的过个儿子在身旁的新年,想到伤心处在过道上边烧午饭,边怨气十足的像老尼姑念经一样在骂人:“生孩子有什么用?有了老婆忘了娘。”锅铲敲得当当响,刘秋云听到后下楼去安抚她几句,说:“您儿子儿媳妇这次是出去做生意,您老别太着急,元旦他们一定会回来,说不定会带给您喜欢吃的东西。”沈家阿婆激动地说:“我不稀罕他们送东西给我,只要他们能够陪在我身边别老出去,在的时候也不要老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晚上睡觉有的是时间,白天粘什么?你到生个小孩让我抱抱也行啊,几个月啦,连个屁也没放一个。”刘秋云听了这话想笑,却似乎也觉得挺奇怪的,他们在的时候确实不常见出屋,说是做丝绸生意,也不见他们在哪里开店铺或者有人上门来选购,联想到前一个房客唐先生,刘秋云觉得这不是闲事,一定要找机会亲自去试探这对神秘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