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都说孕妇,需要时时保持身心愉悦,适当的多走走,多伸展肢体,这样对宝宝是有好处的。
陈阿娇第一次经历怀孕,心里有些紧张,旁人建议的,她多半都会认真思考。
因此在江府,陈阿娇每天都会起早,然后在园子里逛逛,栽些花草。实在觉得无聊,便和丫鬟们出去走走。
这日陈子汝买到了几张票,说电影院里要播放西洋影戏,便缠着陈阿娇来到影院门口。
以前陈阿娇看报时,报上说过,上海影院“又一村”,最先播放西洋影戏,播出时,万人空巷。
陈阿娇心里也有些好奇的,便应下陈子汝,前来观看电影。
影院门口,排满了队,每人手中攥着一张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电影票。陈阿娇立在人群之中,带着一顶大洋帽子,压住了容颜,身上淡紫色足膝的大衣,显出几分华贵来。
陈子汝和丫鬟小雨,一前一后,将陈阿娇护在中间。
这时候,原本在影院门口站着检票的人,突然向陈阿娇走来,恭敬的道:“九姨太,少帅在厅里等候多时了。”
陈阿娇奇怪的看着来人,少帅等她?可自己并没有约上少帅啊!
随着影院的人员,朝内厅走去,陈阿娇发现,这影院大的空旷,分了上下两层的观影平台。
上了二楼,陈阿娇远远瞧见江城坐在椅子上。江城半倚的座椅,目光注视着前方大屏幕。今日的江城未穿军装,也未着长衫,倒是换上一件笔挺的白西装。仔细瞧去,江城的西装胸口处,有一枚灼眼的桃花胸针。
身旁的小五瞥过来一眼,又迅速移开。
“少帅,九姨太领来了。”售票人员说完便恭敬的离开。
陈阿娇低眉,站在江城面前,笑道:“看个电影,也能巧遇二爷,还真是缘分。”
陈阿娇拉着陈子汝坐下,身旁的江城,支着下巴,眼睛盯着屏幕,缓缓开口:“我是在府里,跟着你一路出来的。”
闻言,陈阿娇不由得一愣,江城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她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小五在一旁不停的抹汗,他家少帅的脑袋,又开始不好使起来。这种情况下,既可以说些令女孩子动心的情话,又可以装作很冷酷的,吊着女孩子的胃口。像少帅这样子如此直接,反倒让人畏惧了些。
陈子汝其实想要问些话的,比如江城很像白苏,又比如江城似乎和姐姐很熟,这些关系,陈子汝左思右想,也是不明白的。
一楼的观众,陆陆续续的进场,台下人大多都是在宅院之中,闲的无事的贵妇人,以及陪着她们的丈夫,家人。当然也有大学生,商会的一些老板。
不过二楼被江城包下来了,整层楼的视线倒很宽阔。
电影开始,周围灯光迅速暗下,一片黑暗之中,电影的画面开始显现。黑白影片上的男女,深情对视,好像彼此真的就是恋人一般。
江城接过小五递来的东西,默默的放在陈阿娇手边。
昏暗的视线,陈阿娇看不清手上的东西,便睁着疑惑的双眼,瞧着江城。
等到电影里光亮强了些时,陈阿娇才看清手边的,是一包包油纸。打开油纸,有杏仁酥,有桂花糕,有板栗,还有各种各样的坚果梅子。
陈阿娇抬头,昏暗中模糊不清的侧脸,仿佛一寸寸地清晰起来,陈阿娇转过头,心里还是忍不住依赖这样的温暖。
电影的音乐在大厅上空,久久回响。男女主人公的坎坷爱情,弥漫着悲伤,一寸一寸进入观众的心。
陈阿娇看着神奇,生活中的场景,竟然能够搬上大屏幕,还真是趣味横生。
电影所呈现的世界,在黑白色调中,在看客的眼里,是真实的。所以看客们,都忘了自己真正生活的世界,他们以为大屏幕里的那个世界,才是正在经历的。
当影院的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众人恍如隔世。
一出电影院门,天色都暗了下来。
陈阿娇本想搭个黄包车,江城却拦住道:“我们走走路吧,刚才坐了这么久,当是活动筋骨。”
不知为何,陈阿娇应下了。
陈子汝和小五跟在后面,陈阿娇则和江城在前面并肩走着。
夜晚繁华的街巷,随处可闻的叫卖声,五光十色的灯光,迷离着陈阿娇的眼。
江城背手而立,好似周围的喧闹与他无关。
“这洋人的东西,真好看。”陈阿娇慢慢开口。
江城桃花眼眯着,挑了挑眉回道:“洋人的东西?虽说这电影,洋人比我们起步的早,但是却不能说是他们的东西。我记得,《定军山》便是我们自己国家的影片,随后无声短故事片《难夫难妻》的出现,也标志着这一行业的崛起。阿娇,洋人的东西,未必有自家的好。”
“你说的影片,都是在上海播放的吗?”陈阿娇偏过头问道。
江城回道:“最早的电影是在上海播放的,但是电影这个词,却不是在上海才传出去的。”
“那是在哪里呢?”陈阿娇好奇的问道。
两人在街上,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慢慢的走着,周遭的声音,早已经被淡化。就像是整条大街上,就只有陈阿娇和江城一般。陈阿娇问,江城答。
“天津。原先大家一直叫的是光影戏,天津的《大公报》将光影戏称为电影后,这一词才被广泛认可。所以任何时候都有个过程,你虽然会抱怨慢,但是结果和胜利终会到来。”江城眼里晦暗些许。
“阿娇?”江城突然开口道。
陈阿娇偏过头,不解的望着,欲言又止的江城。
“你敢不敢,一直跟在我身后,一步一步的走?”走过千山万水,走过日月星辰,走过锦绣江山,然后陪自己归隐田园。
江城停住脚步,目光灼热。
陈阿娇闪躲着视线,余光瞧见一处摊点,便含糊不清道:“二爷你看这糖人做的精致吗?”
江城低头苦笑,回道:“你若是喜欢,就买下吧!”
这个话题被带过之后,陈阿娇和江城,继续行走在秋日的街头。包子铺里传出的阵阵香气,美人城里飘过的芳香缕缕,都绕着两人的身子,一圈又一圈。
陈阿娇此刻觉得温馨起来,与二爷如此悠闲的散步,很难得。她不理解,江城为何对她用心如此,兴许自己是江城的猎物,占了身子不够,还要强占那颗心。
夜晚凉风习习,身着白西装的江城,犹如得道仙人一般,在这不真实的背景中,随时可能羽化而去。
不知不觉,两人走在江府门前,陈阿娇停步,转身道:“今日多谢二爷,二爷就此停步吧!”
“你怕些什么?”江城皱着眉头说完,便径自走进门内道:“你我还有一段路要走,我再多陪你走走吧!”
跟在江城身后的陈阿娇,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犹豫几秒,便跟了进去。
荷香居里的灯火,烧的十分旺盛,照亮了江府的一片天空。江城凭栏临风,临窗望月,湖上波光粼粼,分不清哪处是月光,哪处是灯光。
中秋佳节,我却即将奔赴远方,阿娇,难道你的出现,在我生命,就真的是昙花一现吗?
在屋里的陈阿娇,已经入梦,梦里炊烟了了,她趴在白苏的肩上,感受着白苏的温度,眼前是熟悉的石板路,熟悉的小桥流水,熟悉的芦苇荡,还有稻花香。陈阿娇突然热泪盈眶,趴在白苏肩头道:“白猴子,一想起你是因为北伐才战死沙场,我就痛恨那些封建统治的人,可是为什么他和你长的一样?”
“谁和我长得一样?”白苏说完,缓缓转头,鼻头抵着陈阿娇的额头。
陈阿娇抬眼,浑身冰凉,他不是白苏,是江城!江城桃花眼似笑非笑,薄唇轻启,问道:“谁和我长得一样?”
梦中惊出一身冷汗,陈阿娇搂紧被子,看着窗外,不知何时,窗外起了风,下着雨。
陈阿娇坐在床上,双手无力的搭在两边,痴痴道:“白猴子,你说,我要不要赌这场没有结果的爱情?我是真的很害怕输。”
翌日,陈阿娇想去裁缝铺,选些布料,给小宝宝做衣服。
雨依旧没有停,只是下的缠绵起来。
陈阿娇支着油纸伞,从车上走下,谁知一辆黑色汽车也停在了旁边。
何章撑着伞,从车上走了下来。
“九姨太,可否移步,我有要事和你商量。”何章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陈阿娇神色冷漠的回道:“我与你,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好谈。”说完陈阿娇打着伞,直直的朝铺里走去。
“若是我说白苏没死呢?”
身后话语,令陈阿娇猛然停步。陈阿娇抬头,月牙眼睁的圆圆的。
醉香楼中,陈阿娇不理会何章的客套,开门见山道:“你说白苏没死,什么意思?”
何章视线微转,淡笑着饮了一杯酒,这才张口。“实不相瞒,江城江少帅乃白苏。”
闻言陈阿娇轻笑一声,不屑回道:“你莫不是傻了,江城是江海的弟弟,不是水灵镇的白苏。”
“我说是,他就是。陈家阿娇,昨日我抓了一个激进分子,他说他叫胡一希,你说他也就倒霉,在煽动工人的时候,被我抓住。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理?”何章露出奸诈的笑,威胁道。
陈阿娇站起身,怒从中来。“多年前,你也是用这样的手段,害我的父母。如今故计重施,又要去害他人。”
何章冷笑,脸色也冷了下来,透出阴毒。“既然你这么说,我无法反驳。但是你搞清楚,你父亲可是自杀,我好心为他开社,他就这么想不开。再说,江城对你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你何必多生出没有必要的同情心呢?”
陈阿娇不言语。
“好,看来九姨太是不愿合作了,那就等着替胡一希收尸吧!”何章将筷子一掷,拿着放在桌子上的帽子,走了几步,回头提醒道:“陈阿娇,你既然不愿意,恐怕我要去请白家夫妇,来为我作证了。”
何章又要用同样的手段,去威胁白叔和阿姨吗?在何章打开包厢的门时,陈阿娇咬牙切齿回道:“我答应你就是。”
坐在车上的陈阿娇,一脸苦笑,她该怎么办?恨自己不能一刀了结了何章,留他继续在世间作恶。
陈阿娇一回到屋子,大姨太正坐在大堂中,看样子是在等她。
“你去哪里了?”大姨太手里转着佛珠,闭着眼睛道。
“我去裁缝铺给宝宝选布料去了。”
大姨太嗯了一声,睁开眼睛道:“你既有了身子,以后这些琐事,交给下人去办就好,莫要劳累了自己。”
“是,大姨太。”陈阿娇说完便转身,走向自己的屋子中。
近日,江城都没有回来江府,据说是在易翩然那处待着。
陈阿娇不由得担心起来,何章想必是利用自己,瓦解大帅和江城之间的信任,所以才用了江城是白苏这个借口。
而另一边的江城,正皱着眉头。宋青山抓了他们这边的一个接头人,这个接头人是建苏很有名望的医生,江城倒是不怕医生供出卧底的名单,毕竟这医生在建苏潜伏了多年,有自己的信仰。
上面说,要尽一切可能救出医生,这可为难了江城,现在宋青山专人审讯医生,旁人都不让靠近一步。
正愁眉深锁间,小五慌张的跑来道:“少帅,大帅说让你去大帅府一趟。”
“有说什么话吗?”江城问道。
“没有,宋长官在外面等着。”小五话一出,江城和易翩然对视一眼。宋青山在外面,难道是医生提供的线索,让大帅怀疑到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