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居里,景泰蓝灯,燃的通彻,连带着和风湖的堤岸上,每隔两米,便有一处老洋灯摆放着。
清风摇曳的和风湖上,石灯笼中已经点上烛火,星星点点,水与火,恰如其分的融合。
听闻江家二爷,要将堤岸上,都安上高高的灯柱,还说什么荷香居太冷清,需要些火的热气。
海棠居中的婢女都想去看看,和风湖上的美景。但是那是少帅的地方,没有少帅的允许,她们是不能迈进一步的。
陈阿娇在海棠居病的难受,江海在床前,却心痒难耐。江海抓着陈阿娇的手,小眼睛闪着异样的光,陈阿娇也在府里住了这么久,自己碰也碰不得,不免有些着急。
今日的陈阿娇,双颊通红,眼神有些迷离,大概是头脑晕乎的缘故,但在江海眼里,娇嗔的可爱。江海掀开薄被,作势就要上床,与阿娇待在一处温存。
阿娇推了推江海的胸膛,语气有些软弱。“督军,我怕风寒传染给了你。”
“我不怕。”江海说着就吻上陈阿娇的眉眼,陈阿娇难受的皱起眉头,眼角已然有了泪意,这时丫鬟小雨在门外轻声道:“姑娘,小五副官拿来了莲子羹,说是每家姨太都有。”
“你放在门外即可。”江海气息不定,眼神灼热的回道。
“可是小五副官说了,这莲子羹要趁热吃,寓意有子承欢膝下。”小雨这么一说,江海果然从陈阿娇身上起来,不过脸色不大好。江海接过莲子羹,亲自喂陈阿娇吃完,待江城放下碗时,阿娇突然浑身难受起来。
陈阿娇露出的,大片白皙的皮肤,有些发红,像是什么疹子。江海连忙请来了大夫,大夫皱眉说是吃了什么过敏的东西,陈阿娇望着那碗莲子羹,脸色苍白道:“我对蒜过敏,那碗莲子羹,定是放了蒜。”
“这...”江海哼了一声,将碗摔了个粉粹,大步离开房间。
荷香居窗阁之上,一双桃花眼眺望着房屋密集处,不知阿娇是否吃下了蒜。那量他下的少,不足以致命。
他只是,只是不愿阿娇,承欢他人身下。阿娇定然也是不喜欢江海的,因为自己了解她,阿娇若欢喜一个人,眼里心里都是只有那个人的。
而荷香居,和风湖上的璀璨星光,都是为她一人准备。倘若有一天,阿娇想要来到自己身边,那这漫天的烛火,就是指引她的方向。而他会向那日在岸上,走的很慢很慢,等她抬头,等她划船而来。
原以为永不相见的两人,此刻重遇,江城相信,这是上天的怜悯。
这建苏城,几乎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但是她回来了,于是建苏的月光,如同水灵镇的月光,皎洁明亮。
大雨将至,众人都忙去搬运七姨太院外的书画。七姨太本想趁着阳光充足,好好晒晒屋里的书画,顺便搬来了府里的书画,都放在院子外的空旷地带。
谁知有这场不可预料的大雨,急的七姨太找来全府的人,都来搬这画。
陈阿娇待在海棠居,瞧着身旁的丫鬟还站在身边,不由得问:“你们怎么不去帮七姨太?”
“阿娇小姐,府里的丫鬟够多了,这书画搬的完。”
陈阿娇笑道:“人越多,书画搬得就越快,不是要搬得完而已。罢了,你们随我去姐姐的屋子去,她因下雨肯定发闷,我陪她说会儿话去。”
转眼间,陈阿娇来到了刘子仪的里屋,陈阿娇吩咐丫鬟道:“你们下去吧!”
刚走近刘子仪的房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阿娇怎么还没有当上九姨太?”
是舅妈的声音,陈阿娇见亲人来,面上露出喜色,随即准备推开房门。
“陈阿娇那丫头,痴痴呆呆的,要不是她惹了江少帅,能有这番境地吗?”刘子仪满口的抱怨,让门外的陈阿娇,硬生生的将步子止了下来。
“我们好不容易将她骗来府中,为的可不是一拖再拖。现在督军是对她宠爱,难保明天继续宠爱。子仪,眼下之计,就是你联合陈阿娇,将二姨太从管事之位落下。”
陈阿娇立在门外,目瞪口呆,骗来府中?越想越觉得惶恐,为何她一进府,督军全然未提子汝,她只当是督军被自己迷住,忘记了子汝。
她以为,只要她在府中好好的听话,就能换来舅妈对子汝的厚待,可是情况似乎不是这样子的。为什么,她们是亲人,却如此对她?糟蹋了自己的一生不说,还得作为棋子,小心翼翼的处在府中?得知真相的陈阿娇转身,擦掉眼角的泪,独自走回了小屋。
屋内的人浑然不觉,屋外有人,一个劲的抱怨着。
“等她当了九姨太,我掌握管事之位时,看我不把这小蹄子赶出去。”刘子仪咬牙切齿道。
“行了,我去看望一下阿娇,尽舅妈的职责。”赵明芳说完站起身来,往陈阿娇的住处走去。
躺在床上的陈阿娇,身上的红疹还未消去。
赵明芳一进屋,看见此番情景,心疼的抱着陈阿娇道:“阿娇,我的儿,你身子怎么这么不争气!”
陈阿娇靠在赵明芳的怀中,揣摩着这份悲号,有几分真。
赵明芳看见陈阿娇脸色憔悴,不由得叹道:“你且在这里好生养着身子,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问你姐姐去要。”
“舅妈,子汝她在家里可好?”陈阿娇月牙眼里,满满的期待。
赵明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道:“我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待着,你就放心吧!”
陈阿娇内心苦笑一声,舅妈还没有送子汝去南方的学校,那双翡翠耳环,价值不低,竟白白给了这个妇人。人心,终究是看不清的。
陈阿娇过敏消退之后,已是三天,这时江海却在高阳台楼台之上,指挥着刽子手,斩杀药铺的老板。
慕容双,江城立在江海身旁,江海因为有江城少帅坐镇,行事便肆无忌惮起来。
江城双眼扫过四周,捕捉着可疑的人影。
慕容双也在观察着周围。罗松是当年北伐的领袖者之一,现在成为了国民军队的中坚力量之一。抓住罗松,可谓是大功一件。
这时,东边楼上出现一个戴着帽子,穿着灰黄色粗麻的男子,男子眼神闪烁,有问题。慕容双给台下的便衣使了个眼色,便衣便迅速的走向东边的楼。
西边的楼上突然也出现一个,和刚才一样服装的男人,此人也很可疑。
“我去东边。”慕容双道。
“我去西边。”江城说完,两人分头行动着。
慕容双大步流星的上楼,鹰眼瞧着四周正在工作的人员。
当铺人流量多,江城命便衣守好门口,自己一人走了进去。
时间已到,罗松还是没有出现。江海坐在南边的这处高台上,将台下情景尽收眼底。这时,人群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和刚才,东边西边楼上一样服装的男子。
江海冷汗直流,突然站起来,拔出枪,就噌噌噌的下楼。
将枪指着药铺老板,江海放肆大笑道:“罗松,你算什么男人,偷偷摸摸,躲躲藏藏,连自己老子都不敢救。这样子,我一枪毙了他,你们在黄泉去团聚吧!”
这时,就在南边江海刚坐的地方,出现了一阵打斗声。江海提着药铺老板的衣领,对着南边的楼上,大声吼道:“罗松你果然来了。”
药铺老板,一张历尽沧桑的脸,看着楼上,发出长叹:“儿啊,别出现了,逃命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以前打你骂你,说你走上一条不归路。但是现在,我以你为自豪,你所坚持的,是正确的。”
江海拿着枪把在老板头上砸了一下,怒道:“闭嘴。”
“儿啊,要是社会没有光明,还会有更多像我这样的枉死啊!”
“臭老头,我叫你闭嘴。”江海眯着眼睛,将枪口指向老板的额头。
这时,东边西边的人影又闪出来,急的江海就放了两枪。江城和慕容双一听,连忙拉开看热闹的人群,往窗下望去。江海正拿着枪,对着楼上,而百姓开始四处逃窜。
“不要乱。”巡捕房里的人大声吼道。
但是都没有用,枪声只会让人更加慌乱。不知怎么回事,人群开始涣散,江海提着药铺老板,准备向后撤退,只听一声枪响,江海觉得后背一凉。
“岳父!”慕容双终于看清,从楼上和人群中,穿着许多一模一样衣服的人。慕容双秉承着一个都不放过的念头,对着人就开枪。
江城也来到江海身边,将枪指着药铺老板。“说,你的儿子在哪里?”这么多人,儿子只有一个,药铺老板自然能一眼看出来。
慕容双一听,对江城道:“快将这老头拉到后面去。”
枪声开始响起一片,江城大呼一声小心,便推开慕容双,挡在他的身前。
“少帅!”慕容双吃惊,连忙扶起江城,拖着他往后去。混乱之间,药铺老板被莫名的人救去,慕容双想上前追去时,江城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高阳台上,狼藉一片,只有枪声,人群的尖叫声,和那听不见的满地鲜血之声。
江城住院,大帅惊动。
沈明忘和沈清澄,急急忙忙的赶往手术室。
“我江城哥哥怎么样了?”沈清澄急出了眼泪,一直摇着慕容双的胳膊。
慕容双满手血迹,一副懊悔的样子。沈明忘站在一旁,身后跟着十几个警卫官,也是忧心忡忡。
不知等了多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对着沈明忘道:“大帅节哀。”
“不可能,我江城哥哥不可能就这么死了的。”沈清澄说着就往手术室里冲去。
医生纠正话语道:“少帅倒是平安度过一劫,只是督军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你说督军他....”慕容双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若是自己不那么冲动,怎会害少帅和督军这番田地?
沈明忘双眼微眯,勃然大怒,他派出这么多力量,竟然连一个人都抓不着,反而丢了人质,真是奇耻大辱。最重要的是,督军因此牺牲,不抓住罗松,难以平息心头之恨。
“封锁督军死亡的消息,派人过来照顾少帅,另外悬赏五千大洋,抓住罗松,就算是尸体,也要给我带来。”
“是,大帅。”
躺在医院的江城,胸口缠着一层层的布,一旁的沈清澄想哭又不敢哭,怕惊扰到了江城。
小五走过去,对沈清澄道:“小姐,你不用担心,医生说好生休养一番,就可以了。”
沈清澄委屈的看着江城,低声道:“他说了要带我,去建苏最高的龙泉山游玩的,如今一躺一闭,好像不再起来了一般。”
这时,江城难受的皱起眉来,想必是感到了从胸上传来的疼痛。
“阿...阿娇。”
沈清澄没有听清,想要走近再听一遍。
离得近的小五,自然将阿娇听在耳里,于是拉住沈清澄道:“他是在说阿胶,你也知道他喜欢吃阿胶。”
“可是那是女人才吃的玩意。”沈清澄纳闷道。
小五嘿嘿一笑,指着江城道:“你也看见了,我家少帅俊秀清朗,几乎是全建苏女人的梦幻情人。要是他不把自己,像女人一样保养起来,怎么有这盛世美颜呢?”
“尽是胡说,自来就没有看见他吃阿胶过。”沈清澄不再和小五说话,转身离开病房,当真去买了阿胶。
督军府内,江明月急急忙忙的跑向二姨太的房间。“娘,娘不好了。”
美姑正在斗蟋蟀,这只蟋蟀,她还准备拿到黑市上去斗呢!
“娘,慕容回到家里一声不吭,满脸深沉,我问他怎么了。他说纸包不住火,说是爹...爹死了。”
美姑拿着竹签的手一顿,目眦欲裂。“怎么会?谁人能杀得了建苏督军?少帅呢?”
“少帅也受伤进了医院,现在都没醒。”江明月说着便哭了起来。
美姑怒道:“哭什么哭,老爷一死,这个家肯定要乱。尤其是刘子仪那女人,想要和我分家已久。去,接你大姨太去。”
“接大姨太干什么?”
“事到如今,只有大姨太能够震得住江家了。”
江明月不解,那大姨太她小时候也就见过几面,后来大姨太去了佛堂,便再也未归府。大姨太有什么本事,震得住江家?
“你不明白,当年若不是大姨太帮着老爷,老爷早在湘西毙命了。大姨太的父亲,是名贯大江南北的匪首,任谁见了,都毕恭毕敬。”
与此同时,赵明芳听见刘天一紧张的神色,连忙问道:“你不是去谈生意去了吗?生意谈成没,你这脸色又是怎么回事?”
“我在楼上看见有人开枪将督军打死了。”刘天一喝了一口茶,当是压惊。
赵明芳瞪大了眼睛,问道:“哪个督军?”
“还能有哪个?全建苏城,还有谁敢称自己是督军?”
赵明芳一听,瘫坐在地上,神思恍然。随后赵明芳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哭喊道:“我那可怜的女儿,年纪轻轻的就守了活寡。”
刘天一也没了主意,只是坐在椅子上,想着对策。
“我得去找子仪,尽早抽身才是,那二姨太可是怨恨子仪很久了,若是家里被二姨太掌权,我那子仪肯定有苦头吃了。”赵明芳说时便奔向门外。
身后的刘天一大喊道:“这件事是封锁了的,你可得小心说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