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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入魔(上)


日蚀快要结束了,天色大亮,太阳中心的黑斑仅余最后一小块。

嫦娥望峰十里地外的一片小树林里,七杀,破军,贪狼,杀破狼三人组现在全聚集在这里,先前威风凛凛的三人,此刻全都伤痕累累。

破军盘腿坐在地上,整个人几乎就是一个血人。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足有十余处,皮肉翻开,许多地方深可见骨,创伤、烧伤、冻伤不一而足。贪狼的伤口比他少一些,可是衣服后背上却有一个清晰焦黑的十字印痕,显然也是受了极重内伤。

至于七杀,她站在破军的身后,掌心蒙着一层绿光,正全力替破军疗伤。她除了左臂上的一处刀伤外,看上去倒是相对完好,只是和宋教仁类似,原先她那头艳丽的红发大半已化作雪白,年轻秀美的面孔竟在大战之后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停手吧,若兰,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们三个都会死在这里的。”

说话的是破军,他挥手将正在为他治疗伤口的七杀的右手挡开。

“你伤得很重,如果不马上治疗……”

“这正是那个德国佬想要的,那个光头胖子阴险得很!你今天已经用了太多次的“舍”字诀了。”

破军皱着眉站起来,有意地和七杀拉开半步的距离。

站在一旁的贪狼一边咳嗽着一边道:

“他说得没错,比起我们这两个修炼地狱道的失败者,若兰,你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因为作战目标不同,处于大世界的地狱道这方人马,战斗的回旋要比死守通天塔者的护塔者们大得多。只是他们最困难的部分却是选择在何时撤退以及如何顺利地撤退。

退得早了,位面大世界入口处的联军会通过时空之门进入蓬莱支援;退得迟了则要面对退出蓬莱的联军和原本的守军的联手剿杀。

这很不好把握。

历次的蚀之战,外围大世界作战的地狱道一方和死守通天塔的护塔者们一样死伤惨重,而且伤亡最多的时刻都是在撤退的时候。蓬莱的战斗最多就延续到日蚀结束之时,而他们往往在日蚀结束后还要继续作战。

今日之战,在进入蓬莱的联军一方退回大世界的前一刻,地狱道一方已提前后撤,但

撤退是比进攻和防守都艰难的事——尤其是毫发无伤的撤退,更多的时候,撤退的一方只能选择断尾求生。

为了让更多的人逃生,最强的杀破狼三人组带着一部分人断后掩护那些新人菜鸟提前退走。从嫦娥望月峰到这里,十里路且战且退血拼下来,最后竟只仅他们三人活着退到了这片里树林里暂时喘息。

身后的追兵并没有被拉下,就在几百米外,汇合了从蓬莱里退出的联军,正对这片树林包抄合围。

诸国联军中,俄国方面的人几乎死伤殆尽,和外围的作战部队合流后,惨重伤亡令俄国人整体士气大跌,重伤的两位元帅也无心再战,并没有加入追击地狱道在大世界的部队行列。

日本人因为和地狱道暗中有过协议,对此也故意磨蹭,德国人因为德皇的严令和马克斯。霍夫曼一贯的稳重指挥风格,在追击的过程中也未尽全力。至于满清布置在外的八旗军团,那帮人早在过去二十年里和地狱道的战争中被杀寒了胆,大战至今他们的存在感几乎是零。

唯有不列颠人,在退出蓬莱后对剿杀外围地狱道的天魔传人却极其热心。

朱尔典直接下令道:“无论如何,今天都要留下那个会补天长生诀的女人!哪怕是让那两个男的逃了也没关系!绝不能让她有机会成长为第二个魔女!”

今日之战,大不列帝国死了不少天位强者,但这点损失对正处于如日中天时期的大不列颠帝国来说还算可以承受。比起强者的损失,朱尔典更在意地是使出“天御”,也就是“远离尘世的理想乡”的那个女人。

昔日天魔的后手“布武天下”,她将抢来和“盗版”来的三百余种武功大量复制发散,但还是留了一手,没有把最强的几门随意外流,其中就包括了那招出自亚瑟王的守招“远离尘世的理想乡”。

三十年前,天魔西行,在西方诸国“游历”两年,给各国带来的恐慌和耻辱数不胜数,“远离尘世的理想乡”就是在那时被她夺走。而后林妙善将其和补天长生诀结合,改良,创出补天七式中最强的守招天御。

二十年来,继林妙善之后,历代的天魔传人共有三位习成这一招,每一个都是令诸国联军头痛无比的人物。每次他们使出这招大不列颠帝国的护国神功,都是抽在骄傲的英国人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和地狱道天魔传人交手多年,朱尔典非常清楚,代表“生”的补天长生诀,其实比代表“死”的地狱无生诀更恐怖。

朱尔典的心思,杀破狼三人组也非常清楚。

“那个英国佬死死咬着我们不放,因为他想留下的人是你!”

贪狼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按在七杀的肩上,大声地道:“他故意没让人马上逼上来,就是想让你有时间消耗精力为我们治伤。刚才的战斗,那个阴险的德国佬故意没出全力让我能逃过一死,同样也是抱着这个心思,他们的目标都是你!因为你是我们中唯一有可能达到和妙善师祖一样高度的人。”

贪狼一边说话,一边和破军互使眼色,两人合作多年,一个眼神交汇,皆已明白彼此的心思。

贪狼按在七杀肩上的手掌猛地发力,地狱无生诀发动,注入一道死气想要制住七杀的行动。

补天长生诀和地狱无生诀一“生”一“死”,代表力量的两个极端。地狱无生诀的死气对别的对手来说致命而难以抵抗,但和他同源而出的补天长生诀却偏偏是其天然的克星。刚一发动,七杀的护体补天生气就本能地做出反应,一下子将其排斥开来,反而将贪狼震得倒退三步。

“你要干什么?别做傻事?”

七杀当然知道贪狼不会害自己,贪狼一出手她猜出这个男人想要做什么。只是她刚刚震开贪狼的偷袭,后背却破军的左手轻轻地印上了一掌,那一掌非常地轻,有如春风抚面般的轻柔。

与此同时,破军的右手却已****了自己的左胸口。

“你……”

七杀脸色大变,转身看去,瞧见的却是破军一双温柔的眼睛,那双眼睛亮得象突然爆发的超新星,初时耀眼,却在极短的时间里黯淡下去。一股浩大柔和的生气,随着这一掌被破军送入七杀体内。

“慈悲才是地狱道力量的源泉,别让愤怒蒙蔽你的眼睛。”

说完这话,破军整个人象被抽了骨头似地,啪嗬一声象烂泥般软倒在七杀怀中,再无生息。

地狱无生诀的杀招地狱七绝,前六绝皆是招招夺人生机的杀招,唯有第七绝,却完全相反。

地狱七绝中的第七绝,死寂返生!

以地狱无尽刀对着自己要害自斩一刀,送入夺命的死气,断绝自我全部的生机。

死乃生之源!

自绝自我生机后,原本只能用来杀人的地狱无诀的纯粹死气,会在那一刻物极必反,质变成最纯粹的生气,用于替他人延续生机,其功效更远在补天长生诀的生字诀之上。

只是代价是出招者自己的命。

接收了破军全部生机的七杀,瞬间感到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先前恶战所受的各种暗伤在迅速地愈合,消耗的真气在复原,就连使用“舍”字诀而过渡而损耗的生命元气,也重新得到了滋润,容颜和秀发快速恢复到原先健康的润泽。

“林文!”

七杀惊叫起来,没等她从震撼中反应过来,她身后的贪狼又是一刀自斩,一掌印出,拍在她的后背上。

又是一招死寂返生。

“庞雄!”

七杀眼里泪水飞溅,再度回身的她却只来得及扶住贪狼软倒的身体。

“别被仇恨蒙住你的眼睛……我和林文都愿为你而……”

话未说完,贪狼嘴角带着微笑,软倒在七杀怀里,同样生机断绝。

他们很清楚,身负重伤身陷重围的三人,根本不可能杀出重围逃出生天,只有用这死寂返生这一招,牺牲两人成就第三个人才有机会。

他和他都一直爱着她,都愿意为她去死,所以两人一起为共同心爱的女人做出了选择。

七杀怀抱着两个男人,泪流满面。

一直生活,一起长大,一起战斗了这么多年,这两个男人的那点心思,她怎么不明白?

七杀抱着二人逐渐冰冷的尸体,拗哭不止。

她的额头,痛得厉害,但更痛的是心。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心在流泪,眼也会滴血。

七杀眉心的那道红痕——天魔眼,世上最痛苦的眼睛,在痛苦中又一次睁开,黑血不断地溢出。

对她来说,这已是第三次。

围在外面的诸国联军,却在这时悄悄地逼近树林,围得水泄不通。